第255章 你還真來真的啊
字數:26046 加入書籤
徐峰站在自家院子的西角,背靠著那棵老杏樹,手裏夾著一支煙,煙霧悠悠地在晨光中升騰。他的眼神卻緊鎖在前院賈張氏家的門口,一動不動。剛才那一番對話,雖未撕破臉皮,但他的心已然泛起了漣漪。這事,他是忍不了了。
“賠豬。”這兩個字在他腦中來回回蕩,像老唱片在針頭下一圈圈摩挲,聽得他腦仁發脹。
他不是計較的人,但那豬,不隻是隻普通的豬。那是他早上起來割菜、下班回家喂料,費盡心血養的“金豬”。不說值多少錢,光是那份心思就不是誰說沒了就沒了的。
他把煙頭按熄在樹幹上,腳步一沉,抬手敲開了賈張氏家的門。
“咚咚——咚!”
門內傳來一陣衣料窸窣的響動,隨即門吱呀一聲開了,賈張氏頂著一頭亂發探出半個腦袋,臉上的睡意還沒完全散去。
“喲,徐峰啊,這麽早又來我這,是不是咱那豬有信兒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強裝輕鬆地笑著,眼神卻明顯帶著一絲不自然的閃躲。
徐峰冷著臉,不繞彎子,直接開口:“金豬是我家的,出了你家門就丟了。我不管是誰拿的,今天這話,我得給你說明白了——你得賠。”
賈張氏原本以為徐峰頂多隻是來問問線索,或者繼續打聽昨晚的動靜,卻沒料到他上來就開口要賠償,臉上的笑頓時凝固了,嘴角一抽,反應了一瞬才跳腳叫起來。
“哎呀我的天!徐峰你還真來真的啊?你那豬自己走的,我可沒拴著它!你倒好,說不見了就賴我頭上來了?”
徐峰眉頭一挑,語氣依舊冷靜:“你家門沒關,那豬是昨晚我栓在你門口的。你不承認沒關係,我也不是非得讓你認。我去跟街道說明去,看咱四合院誰該負責。”
“你敢!”賈張氏猛地拔高了嗓音,手指都快點到徐峰的鼻尖上了,“你當這是你說賠就賠的買賣呢?我家連雞都不舍得殺,你現在讓我賠頭豬?徐峰你是想讓我喝西北風啊?”
“你喝不喝西北風跟我沒關係。”徐峰一字一頓,臉上沒有一絲動搖,“我這豬丟得不明不白,地點就在你門口。我不跟你吵,也不想讓街坊們看熱鬧。你要是認個理,咱坐下算個賬,豬錢賠了,我不追了。”
賈張氏嘴唇哆嗦著,臉上的血色退得幹幹淨淨,眼神裏翻湧著一種瀕臨破防的憤怒和無奈。她盯著徐峰看了好半晌,忽然眼珠子一轉,語氣一轉,陰陽怪氣地說道:
“賠是吧?行啊,那你把那金豬的金也給我掏出來看看,值幾兩銀子咱再說賠!”
徐峰聽得冷笑一聲,“別拿話繞圈子,金豬就是個名字,你以為真是金子做的?可它是活物,是命,是我喂大的。你要說不賠,那我就走流程,看你能撐到幾時。”
“你要是真不怕鬧大,那你就去!”賈張氏一跺腳,氣呼呼地將門一把合上。
“砰——”一聲脆響。
徐峰站在門口,目光幽深。他心裏清楚,這件事不可能靠吼兩句就解決。賈張氏那點小算盤,他也不是看不出來。但他並不準備退讓。
他轉身回了家,坐下,把茶壺燒開,靜靜地看著那蒸汽在屋裏繚繞。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壓低的嗓音:
“徐哥,昨晚……我好像看見許大茂半夜拎了什麽東西,從你豬那邊溜過去了。”
是傻柱。他站在門口,一臉為難,聲音卻像一根細針,紮進徐峰的心頭。
徐峰站起來,眼中劃過一抹銳利的寒光,“你確定?”
“不是太清楚,那會兒我在廚房燒水,看得不仔細,但人影確實像許大茂。”傻柱撓著腦袋,一臉猶豫。
徐峰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但我要真查出來是他,我一個字都不會讓。”
傻柱歎了口氣,拱手走了。
徐峰關上門,重新坐下。他的腦子已經飛快地轉了起來。
如果昨晚是許大茂做的,那他的屋子裏,一定會有痕跡。他不是個擅長做賊的人,做事也不利索。他要趁熱打鐵,趁著許大茂還沒徹底銷贓,去他家再探一次。
“賠豬,是給賈張氏下的第一道壓力。許大茂,才是關鍵。”
他低頭看著桌上那根斷裂的豬栓繩,心裏慢慢冷下來。他要把這事,一點一點挖出來,讓這四合院裏每一個人都看清楚,誰才是動了歪心思的人。
外頭的陽光,正從屋簷縫隙裏照進來,映在他沉思的臉上,眼神像是沉入湖底的刀,冷且利。
院子裏午後的光線已經斜了,金色的陽光透過破舊的屋簷,在青磚地麵灑下一片斑駁光影。徐峰獨自站在院中央,手裏捏著那截斷了的豬繩,一臉若有所思。他的神情沉靜,仿佛在等待什麽,但他那沉下去的眉眼和緊繃的下頜線,卻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他不打算再藏著掖著了。
許大茂這人——徐峰心裏清楚,那張油嘴滑舌的嘴皮子底下藏著的,不隻是市儈,還有那麽一點點陰狠。而賈張氏這幾天的嘴硬和退縮,更讓他確信,這事背後絕非偶然。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要敲山震虎了。”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對空氣說話,又像是在給自己下定決心。
這時,前院的二柱子正好拎著個竹籃進來,裏麵裝著幾隻剛從市場買回來的雞蛋,看到徐峰站在院中不動,忍不住湊上來:
“徐哥,你咋了?今天不上班?我看你這臉色,比我剛剝完皮的鹹鴨蛋還緊張哩。”
徐峰咧嘴一笑,卻不帶溫度,“你那眼力見還真不賴,我正琢磨事兒呢。對了,二柱子,昨晚你幾點回來的?”
二柱子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差不多十一點半吧,咋的了?”
“那時候院子裏還有動靜嗎?”
“有啊,我看見對麵院門虛掩著,好像有人鬼鬼祟祟地往廚房那邊溜。我還以為是誰偷煤球呢。”
“人影兒像誰?”
“個頭不高,瘦瘦的,背個布袋……哎呦,說不定還真是那誰——”二柱子眉頭一皺,頓了一下沒說下去。
“你想說許大茂?”徐峰冷不丁拋出這句話,語氣平淡,像是一句隨口的調侃。
二柱子頓時臉色一變,“你可別亂說,我可啥都沒瞧清楚,就是猜的。”
“我不怕說,你怕啥?”徐峰淡淡一笑,拍了拍二柱子的肩膀,“放心,不讓你牽扯進來。今天晚上,我想讓這四合院裏的人都聽聽‘金豬’的故事。”
說著,他轉身回屋,從牆角拎出那個老舊的擴音喇叭,拍了拍,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既然有人喜歡躲在背後,那我就點燈照鬼,讓他躲不住。”
傍晚,天色還未全黑,四合院卻已經熱鬧了起來。徐峰一早就放出消息,說晚上有要緊事要說,說是關於“金豬”的事,連賈張氏都躲在門後探頭探腦。
七點整,擴音喇叭裏傳出一陣刺耳的嘯叫聲,緊接著便是徐峰鏗鏘有力的聲音:“各位街坊鄰居,今晚我徐峰站出來,是想跟大家講清楚一件事——我那頭豬,前天晚上丟的,地點在賈張氏門口,而昨晚,有人趁夜行動,把一袋豬飼料帶回了屋裏,布袋上的泥點子、繩頭纖維,我都認得,是我家的東西。”
這一番話一出,四合院的氣氛立馬變得微妙起來。
有人低聲議論:“不會吧?真有人偷他家豬?”
“那許大茂昨兒個是不是……?”
“我昨天還看他鬼鬼祟祟往灶房那邊走,拿的就是個布袋子……”
賈張氏這會兒坐不住了,一邊推開門一邊大喊:“徐峰你別瞎說啊,你這可是在汙蔑人!哪有人偷你豬,你可得拿出證據來!”
“證據?”徐峰手裏一揚,亮出一根沾著油漬的塑料繩頭,“這玩意,我家豬圈裏才有,用這纏口袋,是我一手綁的。而這根,我今早在許大茂廚房門口的地板縫裏撿的。”
圍觀的人群頓時“嘩”地一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正說著,許大茂終於出場了。他披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褂子,一臉鎮定地走出屋來,衝徐峰笑笑:“徐哥,你這話說得我都不敢睡覺了。你說有人偷你豬,我是信的,可你說是我,那可就冤枉了。你要是有證據,你去報,別在這兒放風箏嚇人。”
徐峰不怒反笑,眯著眼看他,“我沒說是你,我隻是說,這根繩,是我家豬圈的。你家門口有這東西,是巧合?還是,金豬跑累了去你家歇腳?”
許大茂臉色一滯,轉身就想回屋。
徐峰卻在背後丟出一句話:“後院那隻破臉盆,是不是最近多了一些豬毛?你家煙囪,是不是比以前香了?”
這下,四合院裏一片嘩然。有人已經小聲嘀咕:“哎呀,許大茂家昨天煙是挺大的,還香得不對勁……”
“他那鍋熬的,怕不是……”
許大茂猛地轉身,眼神裏多了幾分慌亂,但嘴上還硬:“你這是血口噴人,我家的燉菜,怎麽了?豬毛誰家院子沒飄進來幾根?”
徐峰也不再說話,隻是從懷裏摸出一張紙,是他今早去打聽來的——獸醫站出具的購料記錄,上麵寫得明明白白:兩天前,許大茂買了一整包脫毛劑。
他把紙舉在空中:“我說的是‘金豬’。我沒說是誰殺的,但你們看清楚——誰最近在準備一頓沒人知道的飯,誰的鍋裏冒的煙太香,誰屋裏飄出的豬油味不對。”
他頓了頓,掃視四周,“我沒想把人往死裏逼,但我這人認死理——我的豬,是有人害的。今天我要是再裝聾作啞,明兒別人家的雞鴨貓狗,是不是也能隨便‘走失’?”
院子陷入了一片沉寂。
賈張氏僵在原地,雙眼死死盯著許大茂,而後者低頭不語,嘴角幾乎抖動起來。
徐峰緩緩轉過身,收起紙張:“從今天起,我那金豬的賬,我要一筆筆算回來。你們可以不怕我,但別以為,我看不見你們那些小動作。”
他的話不高,卻像釘子一樣釘進了每個人心頭,敲山震虎,一錘落下,四合院靜得連貓走過的腳步聲都能聽見。
許大茂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那雙一向狡猾的眼睛此刻頻頻閃躲,落在地磚上,又像要從圍觀的街坊中尋找救兵。但沒人出聲,沒人給他撐腰,甚至連賈張氏都將身體微微往一邊挪了挪,像是不願與他靠得太近。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件事……”許大茂終於開口,他聲音裏透著一絲不安,卻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是不是能等我回屋拿點東西,我們坐下來談談?別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怪寒磣人的。”
徐峰卻冷笑一聲,臉上沒什麽表情,目光卻銳利得像刀子。
“坐下來談?等你回屋拿刀還是拿繩?許大茂,你怕不是以為大家夥腦子都讓豬拱了。”他說著,將那張紙摁在了院子邊那張石桌上,“你說得輕巧,可你讓我那豬咋辦?它要是還活著,我自己一棍子打死它都不說什麽。可現在,它怎麽死的?怎麽沒的?你能還給我一個說法?”
賈張氏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插嘴:“徐峰你別血口噴人,這豬不是自己跑丟的?又不是我拴的它,我怎麽知道去哪了?”
“不是你拴的,可你天天拿棍子嚇它。豬要是能說話,它早告你虐待了。”
“你胡說!”賈張氏瞪眼,嘴皮子一抖一抖的,“那不就是嚇嚇它嘛,哪頭豬不是這麽訓的?”
“訓?”徐峰眼神冷了下來,“你把它栓門口,天天打、天天罵,最後它跑了。可你告訴我,它怎麽會跑到許大茂屋裏被燉了?這事你真一點不知道?”
賈張氏一愣,眼珠一轉,忽然將目光投向許大茂。
“你、你……”她結結巴巴地指著他,“你該不會真的……真的把那豬……?!”
許大茂咬了咬牙,忽然沉下臉,一拍手掌,“行了!不就是一頭豬嘛!我就是吃了,怎麽了!你們一天到晚念叨金豬金豬的,搞得跟哪來的神豬似的,我就不信,我吃了頭豬還天打雷劈了?!”
這話一出,全院瞬間炸了鍋。
“我去,真讓徐峰說中了!”
“這可不是偷,是殺了再吃了!那豬還是別人家的!”
“他還有理了?他還有理了?!天底下哪有這種人?”
人群像是炸了鍋的豆子,吵吵嚷嚷地一邊議論一邊往後退開幾步,仿佛許大茂此刻不僅是偷豬犯,還是瘟疫源頭。
賈張氏這會兒臉都白了,嘴裏結結巴巴:“你、你怎麽真吃了啊?你也不說一聲,我……我咋給徐峰交代啊!”
許大茂卻不屑地哼了一聲:“你不是早就煩那豬嗎?天天念叨著要徐峰賣掉,結果他不賣。你不是說它拉屎堵你門口?我給你解決了麻煩,還落得罵名?”
“你個挨千刀的!”賈張氏氣得撲過去,抄起門邊的掃帚就要砸他。
而徐峰卻沒有動,隻站在原地,雙眼幽沉如墨,似乎早就猜到了這一切,但當真相從許大茂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心裏依舊掀起了波濤洶湧的怒火。
他沒有立刻上前動手,而是轉身走進屋子,從櫃子裏抽出一個賬本和一張小木板。那賬本上密密麻麻地記著所有飼料、獸醫、養殖用品的費用,而小木板上,是豬出生到現在的照片和體重變化記錄——每一項都清清楚楚,井井有條。
“從它斷奶起,我每天喂四次,一點一點配飼料,從五斤養到一百四十斤。它不是牲口,是我家的一份子。你說吃了就吃了,說沒了就沒了?你拿什麽還?”
他說到這,聲音已然沙啞。
許大茂看了那賬本一眼,頓時怔住了。他從沒想過,徐峰竟然把一頭豬養得像是養一個孩子一樣。每個月的記錄,每次小病的用藥方案,連天氣變化對豬食欲的影響都有注記。那不是養豬,那是傾注心血的守護。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連賈張氏也不說話了,隻覺得心頭發毛。她原本是想讓徐峰煩了這豬早些處理掉,誰想到這一連串的事竟鬧成了這樣。
“你到底想咋樣?”許大茂沉著臉,聲音卻低了幾分。
徐峰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賠錢,明賬。這一頭豬,我花了一年時間養大,平均每月四十五斤飼料,十五塊獸藥,四次清理欄圈,一次接種疫苗,豬欄的修繕成本,加上如今的市價,我不圖你良心發現,但你得掏得起價。”
他目光如刀,冰冷道:“我一分都不會少算。”
“多少?”許大茂低聲問。
徐峰翻開賬本,指著某一頁道:“八百七十五塊整。”
院裏又是一陣抽氣聲,賈張氏差點腳一滑,靠著門框才站穩。
“你、你這也太……”許大茂的聲音啞了,顯然也被這數字砸得腦袋發暈。
“你要覺得多,我可以上街貼海報,讓全街坊都評評理,看看我是不是多了。”
許大茂咬牙:“行,我賠!但這事到此為止,不準你以後再拿出來說事!”
“賠了,再說。”
“你——!”許大茂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臉憋得通紅,轉身回屋去拿錢。
徐峰站在原地,望著夜色漸濃的天空,眼神卻沒有絲毫放鬆。
——這不是結束,這隻是他敲出的第一錘。院子裏的平衡被打破了,那些藏在角落裏的事,還遠遠沒浮出水麵。
徐峰站在院子中央,眼神沉穩如鐵。他的心情其實早已翻湧如浪,臉上卻依舊平靜。他知道,有些賬,不僅是錢的賬,更是人情、人性的賬。而這一次,他敲山震虎,就是要讓所有人明白:他不是軟柿子,捏不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夜色像墨一般洇開來,屋簷下的燈泡投下一道道斑駁的光影。院子裏的人已經散了些,剩下的也都在悄聲議論,有人靠牆,有人倚門,更多的是看著許大茂從屋裏出來的那一刻。
許大茂手裏攥著一個舊牛皮錢夾,表情有些僵硬。他走到徐峰跟前,咬牙切齒地將一遝零零散散的錢拍在石桌上,“數清楚,八百七十五,分文不少。”
徐峰沒動,也沒立刻接。他隻是低頭看了眼那疊錢,隨後抬頭,目光直視著許大茂:“你知道,你賠的是豬的錢,不是臉。”
許大茂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但終究沒再出聲。他明白,今晚,他輸得徹底。那頭豬在他嘴裏變成了一塊沉重的燙手山芋,燒著了他的手,也燒穿了他在院子裏那點可憐的體麵。
“拿回去數吧,我不差這點。”徐峰終於伸手,將錢收入自己夾層厚重的布包裏,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豬的事到此為止,但許大茂,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記著。”
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卻像一塊石頭砸進水麵,在院子裏激起漣漪。
許大茂沒說話,掉頭就走。他背影狼狽,步伐沉重,仿佛背上壓了一頭死豬的分量。
賈張氏這時候悄悄挪到徐峰身邊,眼珠一轉,又裝出一副笑臉:“哎呀,這事也怪大茂太衝動了,徐峰啊,既然錢也賠了,就當化解一場誤會……”
徐峰冷眼看她一眼,沒接話。他知道賈張氏這種人,見風使舵是老本事,別看現在說得好聽,明天就能編出他勾結賣豬販子、裝神弄鬼騙人的八百種版本。
“你也別笑了,賈張氏,”他終於開口,語氣帶著一點點嘲諷,“要不是你天天拿棍子追豬,我還不至於拴到你家門口。”
賈張氏臉一抽,正要分辨,徐峰卻已經往屋裏走去,不再搭理。
他回到屋裏,把那疊錢壓在抽屜底下的舊信封裏,又將賬本合上,小心地收進床頭櫃。他坐下,心頭卻不見一絲輕鬆,反倒更沉了。
他清楚,這事雖然表麵上了結,但真正的風波剛剛開始。許大茂會咽得下這口氣?他不信。而賈張氏——那個老妖婆,她嘴碎得像家雀,早晚還得鬧幺蛾子出來。
就在他思索之際,門口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誰?”徐峰語氣不太好。
門外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徐大哥,是我,柱子。”
徐峰一愣,隨即站起身走去開門。門一打開,院子裏昏黃燈光下,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低著頭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個破搪瓷缸子,缸裏是還冒著熱氣的雞蛋羹。
“我娘讓送來的,說是你今晚太憋屈,讓你解解氣。”
徐峰一怔,看著眼前這個半大孩子,眼神緩了幾分。他接過那缸子,輕輕說:“謝你娘,也謝謝你。”
柱子抬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沒事,我們全家都覺得你做得對。那豬,真有靈性。我娘說,要不是那天你攔著,她都想跟著賈張氏打了那豬。”
徐峰聽著,心裏泛起些許溫暖。他端起那雞蛋羹,勺了一口,熱氣透過喉嚨,暖得人胃口舒暢了許多。他輕聲說:“等明兒,你再替我跟你娘說一聲,那豬的命沒白。”
柱子點點頭,然後一溜小跑地回去了。
夜深了,院子靜了下來。徐峰把那搪瓷缸子放在灶台上,回屋準備歇息,可剛脫下外衣,他忽然停住了動作。
耳邊隱隱傳來一陣異樣的動靜。
不是風聲,不是蟲鳴,而是一種輕微的金屬摩擦聲,就像是鎖鏈被撬動。
他眉頭一蹙,立刻躡手躡腳地掀開門簾,走到窗邊,順著縫隙看向院子外頭。
黑暗中,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門口徘徊,似乎手裏真拿著什麽撬鎖工具,動作小心而急促。
徐峰心中一緊,眼神一沉。
他知道,這事還沒完。
一點動靜,便能掀起新的風暴。
他轉身,悄然拎起門邊那根老榆木棍子,整個人化作一道影子,貼著牆根,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前院門邊。
他的呼吸放緩,腳步輕盈如貓,每一步都踩在那早已熟記於心的地磚接縫處,不發出半點聲響。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看看到底是哪條蛇,想趁夜來咬我一口。”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場新的較量,正悄然展開——不為豬,不為錢,而為立威,為守住他在這四合院裏的根。
徐峰悄然靠近前門,腳步輕到連貓都聽不見。他眼神如鷹,緊盯著那道半彎腰的身影,對方穿著件深灰色舊夾克,腦袋頂著一頂掉了毛的帽子,正試圖用一根鋼絲插進門鎖縫隙裏,動作麻利,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徐峰心裏冷哼了一聲,眼神逐漸沉了下去。
他沒有立刻出手,而是靠在門邊,看著那人弓著腰,試了兩下,門鎖“哢噠”一聲輕響,鎖舌縮了進去。
門緩緩被推開了一條縫,對方伸頭往裏探了探,確認沒有人發現,這才一點點鑽了進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徐峰眼看他已跨進門檻,腳剛落地,他猛地從一旁衝出,榆木棍如雷霆破風,直掃對方膝彎。
“哎呦!”一聲悶響,對方撲通倒地,手中的鋼絲飛了出去,整個人趴在地上,摔得不輕。
“誰?誰啊!”那人剛想掙紮著站起來,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一腳結結實實踢在他屁股上,把他又摁了回去。
“你說你偷豬偷錢偷鎖偷門,現在還敢偷我家門口來?”徐峰冷聲開口,聲音低沉,卻字字如釘。
對方掙紮著想起身,但腿腳已經發軟,一股從腳踝往上竄的麻意讓他差點當場尿褲子。
“徐……徐哥,我我我……誤會!我不是想偷,是……是回來找點東西……”來人回頭,露出一張熟麵孔——竟是院西頭的瘦猴子王二蛋。
徐峰眼神一凜,冷笑一聲:“找東西?你手裏的鋼絲是鑰匙?褲子口袋裏那把螺絲刀又是幹啥的?你這臉……還真是比城牆拐角都厚。”
王二蛋哆嗦著坐起來,臉上塗滿尷尬與羞愧,一時間半天憋不出一句像樣的話,隻能傻嗬嗬陪笑。
“徐哥,真的,我不是衝你來的……我是想看看,前幾天大茂那事兒……他是不是還藏著點什麽……”
“你是大茂派來的?”徐峰目光一凜,聲音更低了。
“不不不不,我跟他現在……唉,我跟他早鬧翻了,他那人小肚雞腸,看誰都想算計,我不過是聽說你這豬能生財,就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啥法子借點福氣。”王二蛋趕緊連連擺手,聲音都有些變調。
“借福氣?”徐峰一步步逼近他,“那你怎麽不借條命試試?”
說完,抬手又是一棍,但這次沒真砸,隻在王二蛋頭頂橫掃過去,嚇得他連滾帶爬。
“徐哥你別打了,真別打了,我以後再不敢了……院子裏人多嘴雜,我一時糊塗,給你賠不是還不行麽!”王二蛋跪地抱拳,一副求饒模樣。
徐峰沒吭聲,隻是看著他喘了口氣,目光如刀。
內心卻在快速翻轉——這事不是偶然。王二蛋不是那種會主動惹事的人,他膽小,又圓滑,若不是背後有人撐腰,斷不敢摸到他徐峰的門口來。
“走吧。”他忽然淡淡開口。
王二蛋一愣,“啊?”
“回你屋去。明兒一早,你去前院牆邊蹲一上午,就當給你這半夜做賊的行為贖罪。院裏誰問,就說你昨天夜裏夢遊闖我門口,被我拎著脖子提了回來——一句都不準改。”徐峰聲音淡淡,卻帶著讓人無法違抗的威嚴。
王二蛋愣了一下,嘴角抽了兩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徐哥。”
徐峰目送他瘸著腿離開,直到那抹灰影徹底消失在院子拐角,他才重新合上門,坐回屋內。
他靜了片刻,忽然把抽屜打開,從裏麵翻出一把卷著紅線的鑰匙串——那是豬圈的鎖鑰,也是一把他專門換的新鎖後才加上的副鎖。
他低頭盯著那串鑰匙,心中湧起一絲複雜。
這不是豬的問題了,也不是王二蛋一個人的膽大妄為,而是整個院子的風向變了。
金豬,從一開始就不隻是豬。
它在別人眼裏,變成了“符號”、象征、一塊肥肉。而他徐峰——現在已經不單單是個種菜的閑人,是個沒人搭理的光棍兒,而是這院裏頭那頭“豬”的主人,是那個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
他知道,敲山震虎還沒敲完。
許大茂不甘心。
賈張氏嘴沒閑。
現在,連王二蛋都來探風。
“想玩,那我就陪到底。”徐峰冷冷一笑,手指撚著鑰匙,一點點地將紅線收緊。
遠處,月光傾瀉下來,照在窗台老舊的玻璃上,泛出一層薄白的冷輝。
徐峰擰緊了燈泡,又翻身從床底拖出一個舊木箱,哢噠一聲打開,裏麵堆著許多破布、老物件、中間卻放著一本封麵早已模糊的記賬本。
他輕輕撫了一把那賬本封皮,低聲道:
“那筆賬,該翻翻了。”
徐峰指尖劃過那本泛黃的賬本,手背青筋微微跳動,眼神像夜裏的井水一般深沉。他不是一個喜歡翻舊賬的人,可眼下這局勢,若不從根上理清楚,以後這院裏的人哪一個還肯安生?
賬本上的字跡已被歲月磨得發糊,但每一筆的起落,卻仍舊如同釘子一樣釘在紙上——那是他這些年在這個院子裏忍氣吞聲的痕跡,每一頓被白蹭的飯,每一桶被偷的水,每一次被賴掉的工錢,每一條不聲不響背在背後的髒水。
“咱也不說話,咱也不爭口氣,可這幫人,真當我是個軟的捏?”他咬著牙,輕聲低語,像是在跟自己對話,又像是在與什麽陳年舊事交代。
外頭的夜靜得發寒,偶爾幾聲夜貓子的叫喚,像是要在這寂靜中撕開一口破洞。徐峰眼睛都不眨,盯著那本賬,直到窗外微微泛出點灰白的曙色,他才起身,從灶台後頭摸出一個鏽跡斑斑的飯盒,裏頭裝著幹癟的窩頭和一撮鹹菜。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坐在桌邊,一邊啃著窩頭,一邊掏出張舊報紙,慢慢把昨夜的事和早年的事連成一條線。
“許大茂那狗東西,裝得倒像,昨兒個他屋門上那抹泥腳印,誰都看不出來,可我看得清楚。”徐峰咀嚼鹹菜的力氣加重,眼角抽了抽,“這院裏誰腳大,誰腳小,我徐峰這幾十年白過了?”
他一口咬掉剩下的窩頭,站起身,啪地合上賬本,然後拎起係著紅布的鑰匙串,走到門口,抬手一撩門簾,陽光正好照在他臉上。
院子裏已經有動靜了。賈張氏正蹲在水缸邊嘩啦嘩啦地刷著鍋,嘴裏念念叨叨:“一頭豬能有什麽出息?整天圍著它轉,是不是腦子讓豬踹了?誰家門口栓豬,還叫鄰居早上被熏得吃不下飯!”
她越說聲音越大,顯然是故意喊給徐峰聽的。
徐峰下樓時路過她身邊,隻淡淡瞥了一眼:“你嫌熏,不如你搬家,院裏少了你,說不定還能多點幹淨。”
賈張氏一聽,立刻跳起來拍著手上的洗鍋布,叉著腰就罵:“呦,你還能攆人了?你以為栓頭豬在門口就了不得了?那頭豬除了拉屎放屁,它還能下金蛋啊?”
“它不能下金蛋,但我能讓你賈張氏吃不上飯。”徐峰話音低沉,沒有吼,隻是語氣平穩得可怕。
賈張氏愣了一秒,臉上的氣勢頓時泄了半截,眼神有點躲閃,可她嘴硬,不肯服軟,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讓我吃不上飯!”
徐峰沒再回話,隻是大步穿過院子,直奔許大茂的屋前。他站在門口,扣了扣門。
“誰啊?”屋裏傳來許大茂不鹹不淡的聲音。
“開門。”
“這麽早幹嘛?我還沒起——”
“我說開門。”徐峰語氣裏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門“吱呀”一聲開了,許大茂披著一件花棉襖,頭發亂得像雞窩,眼皮耷拉著,一副剛醒模樣。他一看到徐峰,頓時裝出笑臉:“哎呦,是峰哥啊,這大清早的,啥風把你吹來了?”
徐峰也不答,徑直抬腳進了屋。
許大茂臉一沉,關門時手指都有點發抖。徐峰站在屋裏轉了一圈,視線在桌邊椅角掃過,突然在一個櫃角處停下,眼神一凝。
那是一隻油漬斑斑的筐子,邊角有一截熟悉的紅布條。
他走過去,一把掀開那筐,裏麵堆著些雜物,可底下卻赫然躺著一條豬腿,尚未冷透,肉皮發白,一看就是昨夜剛割下來的。
“你家早飯這麽講究?”徐峰扭頭,目光冷如霜刃。
許大茂臉色變了變,嘴角抽搐幾下:“這是……是我親戚家送來的,說是……”
“這豬腿上,還有我紮的防蟲藥線。”徐峰打斷他,聲音淡漠。
許大茂張了張嘴,話沒出口就咽了回去。
“昨夜你的人潛我門前,今天你屋裏就多出這麽一條豬腿。”徐峰慢慢走到他麵前,語氣不疾不徐,“你以為換了個人動手,我就看不出來了?”
“不是我,徐哥,我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弄錯了什麽……”許大茂臉都綠了,退後一步。
“從今天起,把你屋那幾個三天兩頭來蹭飯的閑漢都趕走。我不管你怎麽跟他們攪和的,但再讓我看到你院門前出現一根不該出現的草,你試試看後果。”
他話音剛落,一手抬起,將那豬腿甩回筐裏,啪地一聲,砸得筐底亂響。
“你自己吃,省得別人說我小氣。”徐峰一甩袖,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許大茂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眼裏閃著懊悔和怨毒的光。
徐峰剛走出門檻,嘴角卻微微揚起一抹嘲弄的冷笑。
他知道,這還遠遠不是結束,敲山,隻是個開始。
但從現在起——這頭“金豬”,隻聽他的。
許大茂屋內的門“哢噠”一聲關上,厚重的木門將外界的陽光徹底擋住。他站在屋裏,臉上的笑意早已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說不出的陰狠與焦躁。他雙手插進頭發裏猛抓兩把,眼神陰冷地瞪著那隻豬腿,仿佛那不是一塊肉,而是一把捅進他背後的刀。
“徐峰……你真以為你能翻天了?”他咬著牙,喃喃低語,眼角的青筋微微跳動。
而此刻的徐峰,已經大步穿過了院子,站在那頭豬的身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細鐵絲,小心地替那根韁繩重新加了一道鎖扣,又蹲下身查看豬蹄上的皮膚,看看有沒有被昨晚的混亂擦傷。
那頭豬“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大腦袋拱了拱徐峰的胳膊,像是記得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徐峰嘴角輕輕一動,低聲笑了笑,伸手撫了一把豬背:“你倒是比人講義氣多了,知道誰在給你找吃的。”
他剛站起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拖遝腳步聲,轉頭一看,是秦京茹正拎著一籃子菜走過來。
“喲,這麽早就給豬巡邏啊?”她語氣裏帶著一絲打趣,一邊走一邊撇嘴,“我可聽說了,昨兒晚上許大茂屋裏多出一條豬腿,怎麽著,是你這‘金豬’下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徐峰掃她一眼,懶得搭話。秦京茹卻不怕羞,蹲下來仔細看那豬的模樣,眼神裏竟多出幾分憐惜:“說實話,這豬雖然髒了點,但眼神不傻,一般豬哪有它這麽靈的?前些天我扔了半個窩頭,它還知道藏到水缸後頭才吃,怕人看見。”
徐峰聽了這話,眉頭一挑,瞥了她一眼。
秦京茹看他有反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啊,有時候比這豬還悶,整天跟根柱子似的站著,也不說話。可這幾天,你變了,不光是豬出名了,你也出圈了。”
“少拿我和豬比。”徐峰瞥她一眼,“你來幹嘛?”
“借醬油。”秦京茹笑嘻嘻地晃了晃手裏的空瓶子,“你家的醬油不是還剩點嘛?我記得你上周才曬了一缸新的。”
“在灶台後頭,自己去拿。”徐峰懶得計較,轉身繼續擺弄那頭豬。
秦京茹輕巧地繞進屋子,走了幾步又探出頭來,眼神一閃:“對了,剛才賈張氏在街口張羅,說你把她家門口弄得‘豬味熏天’,她要找人來告你擾民。”
“讓她去。”徐峰頭也不抬,“她若真敢去,我倒要看看誰站在她那邊。”
“喲,你這口氣,真不是以前那‘悶油瓶’了。”秦京茹嘖嘖嘴,一邊笑著進屋。
徐峰沒再說話,隻是抬起頭望著天邊的雲,心裏卻在盤算著接下來的每一步。
——這件事,許大茂不可能獨自一人幹,他背後肯定還有人。豬腿的事隻是一根導火索,但他不想就這麽算了,既然豬能成為一個“引子”,那他就要用這頭豬,把整個院子裏暗地裏的渾水都攪出來。
他正想著,門口突然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帶著幾分急促和不耐煩。
“誰啊?”他皺眉走過去開門,門一開,竟然是賈張氏那張陰鷙的老臉。
“你出來!”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豬,“你說清楚,這豬是不是你故意拴在我門口想熏死我?你要是不趕緊牽走,我明兒就拿水潑它!”
“你敢。”徐峰眼神一冷,眸光猶如鋒刃,直刺賈張氏的心窩。
賈張氏一下子沒了底氣,嘴唇抖了抖,卻仍然梗著脖子:“我就說它晦氣!你看看,自從它來了,我家夜裏不是掉碗就是摔盆,昨兒還掉了一塊鏡子碎成渣渣,照的都是晦氣!”
“你家晦氣,是因為你天天罵人,不是豬的問題。”徐峰淡聲道,隨後從門檻內拎出一小口袋麵粉,直接砸在豬旁邊的食槽上,“這豬,拴哪兒我說了算,沒人能動。”
“你!”賈張氏氣得臉色通紅,卻偏偏不敢上前。
“你不服氣?你可以去喊人,你以為我怕你這點小手段?”徐峰忽地前進半步,那股氣勢如山般壓了上去。
賈張氏被他嚇得後退兩步,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倒,滿臉的怒火此刻隻剩怨毒與惱羞成怒:“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她一甩袖,怒氣衝衝地走了,背影狼狽不堪。
徐峰站在門口,沉著臉,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消失,身後的豬低低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他似的。
他低下頭,伸手拍了拍豬背:“別怕,她動不了你。你是我這院子裏最值錢的了。”
他轉身進屋,把那本賬本重新攤開,一行行,一筆筆,每一個名字後頭的空白都被一一填上——
許大茂,疑點確定。
秦京茹,未明。
賈張氏,攪局。
下一步,是誰?
他眯起眼睛,目光冷冽如刀鋒,緩緩在“閻解成”的名字上重重點了一筆。
——好戲,才剛剛開始。
徐峰盯著賬本上的“閻解成”三個字,眼神漸漸沉了下來。他知道,這人表麵上是個油滑世故、不問世事的老好人,平日裏誰都不惹,誰也不親近。但徐峰從小在這個院子長大,比誰都清楚,那種一天到晚低著頭掃地、抹窗戶的人,才是真正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藏著不說的。
他一邊慢慢地把賬本合上,一邊在心裏回憶最近幾日閻解成的行蹤。那人白天總在中院轉來轉去,手上拿著雞毛撣子,嘴上喊著“掃塵除病、晦氣走開”,但每回徐峰從後門出來,總能看見他站在靠近許大茂屋後的角落,站得筆直,眼神卻往裏偷瞧。
——太刻意了,像是故意在等什麽,又或者在看什麽。
“行,我就從你這塊磐石裏敲點水出來。”徐峰嘴角冷笑。
天色漸暗,整個四合院沉浸在炊煙和暮色交錯的氛圍中。徐峰特意晚了半個時辰才出門,手裏拎著一包炒花生和兩根煙卷,朝後院閻解成住的小屋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裏預演即將要上的這一出“試探戲”。麵對閻解成這種人,不能硬來,要慢,要穩,要用話套。
“哎呦,小徐來了?”屋裏剛點上的煤油燈將那張斑駁的臉映得模模糊糊,閻解成端著茶壺,眼神從昏黃燈光後麵透出來。
“閻叔,我這幾天總犯愁。”徐峰笑著走進屋,把花生倒在桌子上,順勢遞過去一根煙,“整天想點子養豬,腦子裏都是圈圈叉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嘿嘿,豬啊……那可是財。”閻解成眯眼吸了一口煙,聲音沙啞低沉。
“也不一定,全看養得好不好。”徐峰挑了下眉,把自己那根煙也點上,靠著門框慢慢蹲下,“豬這玩意兒,跟人一樣,越靠得近,越難琢磨。”
“你這是……話裏有話?”閻解成眼神頓時銳利了幾分。
徐峰裝作沒聽懂,仰頭吐了個煙圈:“我這不是來找閻叔聊聊天嘛,您在這院子裏年頭最長,知道的也多,我想著,從你嘴裏掏點門道出來,省得我走彎路。”
“嗬嗬……”閻解成幹笑兩聲,“你呀,別看年輕,心思可不比我老頭子少。”
兩人沉默了片刻,徐峰卻突然轉了話頭:“對了,閻叔,你前天是不是夜裏沒睡?我聽我那豬叫喚得厲害,好像是看到什麽人了。”
閻解成的手明顯頓了一下,那隻剛要伸向花生的手生硬地停在半空,僵了兩秒才緩緩放下:“我夜裏睡得死,聽不著。年紀大了,耳朵也背了。”
徐峰心裏一緊,表麵卻故作輕鬆:“也是,院裏動靜也多,尤其那許大茂,他家後門最近是不是修過?我昨兒瞧見地磚不一樣了。”
“沒留意。”閻解成低頭剝著花生皮,目光避開徐峰。
“那豬腿啊,被偷走的那條,我聽說許家灶台下麵多出個骨頭坑,可惜我不敢隨便進去看,怕他借題發揮。”
“你啊……”閻解成抬起頭,盯著他看了兩秒,“你這是盯上大茂了?”
“我也就是問問,看閻叔你聽沒聽見什麽。”徐峰話鋒一轉,繼續笑道:“我那豬可不一般,誰碰它我都得記賬。若是誰真動了心思,早晚是要賠的。”
閻解成咧咧嘴,牙黃如舊,“你別太小心眼了,這院子嘛,風吹草動多了去了。”
“我不是小心眼,我是信不過人。”徐峰一邊說一邊把桌上的花生往兜裏揣了一點,“不過有些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不是嗎?”
他故意把這句話放得很重,然後站起身拍拍屁股,朝門口走去。
“徐峰。”閻解成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低沉而緩慢。
“嗯?”
“有些話,我不說,是怕惹事;可你若真想知道,就別在屋裏問,去後院柴房看看,那裏,也許能解你心裏一半的疑。”
徐峰頓住腳,緩緩轉過身:“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也沒說。”閻解成笑了,臉上皺紋堆成一張老狐狸的麵具,“我這人年紀大了,說話沒個正經。”
徐峰點點頭,卻沒再說話,隻是朝他舉了舉手中的煙:“多謝了。”
夜深風涼,他的心卻越發清明起來。
柴房?那可是許大茂的“私人地盤”,平時連賈張氏都不敢靠近半步。要不是閻解成故意試探,根本不會提這一茬。
看來,下一步的“敲山震虎”,還得靠這片破柴堆來掀開真正的底牌。
徐峰眼中寒光閃動,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許大茂……你藏得還不夠深。”
夜色愈發濃重,院牆投下的陰影宛如一匹匹沉默的獸皮,將整個四合院裹得嚴實。徐峰緩緩繞過回廊,走向那片靜謐已久的柴房。他腳步極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神經上,隱隱發緊。
院子裏的風透過破舊的窗格吹進來,帶著淡淡的煤灰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徐峰手裏握著一根細鐵絲,早已繞成了一個精巧的小鉤。他摸了摸腰間的工具袋,確認扳手和小鉗子都在,一切準備就緒。
柴房的門鎖是一把老式銅鎖,鏽跡斑斑,卻沒多少技術含量。他蹲下身,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木門,確認屋內沒人。接著,他迅速蹲低,將鐵絲探入鎖眼,幾下撥弄,“哢噠”一聲,門鎖鬆動,像是一道無聲的信號,在夜色中被接收。
門吱呀地推開,黑暗如洪水般撲麵而來,潮濕而粘稠。徐峰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摸出一支電筒,用衣角蓋住前端,隻露出一絲光。細長的光束在屋裏掃過,映出一排排淩亂堆放的柴火,還有幾袋看不清內容的麻袋。
他走進幾步,蹲下身,將手伸進其中一個麻袋,抓出一把幹粉,鼻尖湊近一聞,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間衝入腦海——豆渣和麥麩混合過的發酵飼料,這是他喂豬時常備的配料。
“許大茂果然喂過豬,”他心頭一緊,神情越發警覺,“可他家的豬早就賣了,這些料又是給誰準備的?”
他目光轉動,在角落裏看到了一隻用破布遮住的木箱。那箱子略顯新,不像其他堆放多年的柴堆那般布滿灰塵。他走過去,小心地揭開破布。
箱蓋一打開,一股潮濕肉腥的味道便撲麵而來。他強忍住嘔吐的衝動,低頭一看,裏麵赫然是一張破舊的豬皮,血跡斑斑,還混著幾段已經風幹的骨頭。
“原來豬不是丟了,而是被……”他腦中飛快地勾勒出整個事件的輪廓,一隻活豬被宰殺,藏於此地,豬皮被剝,骨頭也處理過,但有意留下一部分,好像在警告誰,又像是留個後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許大茂,你可真夠狠。”徐峰咬緊牙關。
他將電筒光掃到牆角時,忽然瞥見地板有一道細縫,像是新拚上去的木板。他跪下身去,用扳手輕輕撬動木縫,木板鬆動,一點點被掀開,露出底下的空間。
那裏,有一隻小鐵盒,封得嚴嚴實實。徐峰輕輕一撬,盒蓋彈開,裏頭赫然是幾張紅色紙條,還有些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票證,以及一塊帶血的豬耳朵。
“這些……不是我豬身上的標記?”徐峰瞳孔一縮,幾乎握緊了拳頭。
這些標記本是他用以防偷換豬隻的手段,沒想到如今卻被人藏進了這裏,若是被人先一步發現,定會栽贓於他。顯然,這是許大茂布下的一步狠棋。
“還好我來得早。”徐峰咬牙,將盒子原樣合上,小心藏入自己工具袋中。
然而,就在他準備離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混著沉重的喘息聲——似乎是有人正朝柴房逼近。
徐峰眼神一凜,電筒瞬間關閉,整個人如貓一般躍入黑暗角落,屏息而伏。
門“吱呀”地被推開了,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探頭進來,手裏提著一把鋤頭,正是許大茂!
“奇怪,門怎麽開著?”許大茂低聲嘀咕,眼中閃過一抹警覺。
徐峰在黑暗中屏住呼吸,背貼牆壁,渾身緊繃,隻待一個出手的時機。他知道現在動手還不是最佳時機,必須得引蛇出洞,掀開所有底牌。
許大茂舉著鋤頭走進屋內,腳步在木板前頓住。他微微彎腰,查看木板是否動過。就在這時,徐峰動了!
他猛地從陰影中撲出,膝蓋撞在許大茂背心,狠狠將他撲倒在地。
“啊——誰!”許大茂驚叫。
“是我。”徐峰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捂住他的嘴,“你說,豬是不是你動的手?!”
許大茂掙紮了一下,眼神慌亂,連連搖頭。
“你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把這些證據拿到院子裏去,看你怎麽解釋!”徐峰將那鐵盒從包中拽出,在他眼前一晃。
許大茂的眼神頓時崩潰,臉色蒼白如紙:“不是我一個人!我隻是……隻是幫著運走的……是賈張氏讓我處理掉的,說什麽破金豬擋她陽氣,叫我宰了扔了……”
“她?!”徐峰心頭一震。
這局背後的推手,竟然不是許大茂,而是那瘋瘋癲癲的老太婆?
“她怕豬壓她兒孫的運,說是家裏變得陰氣重了,非要我幫她除掉。”許大茂眼神飄忽,“我……我圖她給我點肉票……”
徐峰緊緊盯著他的臉,腦子裏的棋盤已經重新排列。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冷得像冰。
“好,很好。”他聲音低沉,“那這事,我就讓她自己說清楚!”
天色微亮,東方泛出一絲魚肚白,夜風仍帶著些許潮意,巷子深處傳來清早賣菜人推車的吱呀聲。四合院裏,幾扇窗戶已經泛起了光,熬夜的人未眠,早起的人已動身。
徐峰站在賈張氏門口,手裏還拎著那個小鐵盒。他的眼神冷漠,像一潭深井,在寂靜中深不可測。
屋門半掩,透著屋裏燉粥的氣味。賈張氏坐在灶邊,手中拿著勺子正翻著鍋底,嘴裏還咕噥著:“這天兒真怪,豬沒了,反倒耳根子清淨多了。”
徐峰沒有敲門,徑直推門而入。他的鞋底踏在青磚地上,發出低沉而堅定的響聲。
“賈張氏,我們該談談了。”
賈張氏一驚,手一抖,勺子掉進鍋裏,“哎呀媽呀,你這是幹啥?一大清早像個鬼似的闖進來,要嚇死人啊你!”
“你不用裝傻。”徐峰盯著她,聲音低沉如夜雨敲瓦,“豬不是走丟的,是你讓許大茂宰的,是不是?”
賈張氏臉色一滯,手裏的動作停了三秒,隨後“哐啷”一聲拿鍋蓋蓋上鍋,嘴巴一撇,“啥豬不豬的,我一個老太太能幹啥?你說話得講證據,別誣賴人。”
徐峰從懷裏掏出鐵盒,“這東西,你認不認?”
賈張氏瞥了一眼那鐵盒,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那一刹那的震顫被徐峰盡收眼底。
“這、這是啥?”她嘴硬,眼神卻開始漂移,手指不自覺地絞著圍裙。
徐峰不再多言,啪地一聲打開盒子,豬耳朵、喂料清單、紅色紙條,一樣一樣攤開,最後掏出那張印有豬耳號的登記卡,一字一頓地道:“這是我那頭豬的身份標記,你是不是非得等我去衙……去派……去通知院裏長老裁決你才認?”
賈張氏退了一步,臉色泛青,咽了口口水,像是在考慮對策。
“我不認!我不認!你要說是我殺的,你拿證據來!徐峰你別仗著你年輕,會修東西,就敢在我麵前吼!”
徐峰一挑眉,“那你敢不敢讓許大茂來當麵對質?”
賈張氏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他?他、他知道個屁!他淨添亂,前幾天還說你那豬不是普通的豬,是啥金豬,邪門得很,說不準是妖精轉世來害人的!我一老太太害怕,不想再留那豬……我這是為了院裏好!”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