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悄悄趴在窗台下，聽了半晌，屋裏靜悄悄的，沒一點動靜。她這才拿起早就藏在袖口的小鐵絲，擰巴著窗栓的邊沿，“哢噠”一聲輕響，那窗戶果然被她半推半撬地拉開了條縫。
    賈張氏心跳加快，像個做賊的小老鼠一般探頭往裏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鐵皮掃把頭孤零零地躺在窗台上，旁邊還扔著半截斷柄。她眼睛一亮，飛快地伸手進去，手一撈就抓住了它。
    “哼，便宜老娘了。”她心裏得意，像是撿到了寶貝，手腳麻利地往袖子裏一塞，打算趕緊撤。
    但她前腳剛落地，一道熟悉又帶著不屑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你這是打家劫舍呢，還是學貓跳牆啊？”
    賈張氏“嗖”地轉頭，正對上徐峰那雙半眯的眼。陽光從他身後灑落在院子地磚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賈張氏頓時有種被火烤了腳的感覺，身子一僵，笑得比哭還難看。
    “徐……徐峰啊，我這是給你透透風……你那屋裏不通氣，我怕你煤氣中毒……”她硬著頭皮訕笑，聲音都在打顫。
    “你不說你腳走不動路？怎麽現在比猴兒還靈？”徐峰緩緩走近，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你以為我傻啊，那掃把頭放那兒就是給你上的鉤。看看，果然上套。”
    賈張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忽然猛地一拍大腿，破罐子破摔：“你一個大男人欺負我個老太太算什麽本事！這掃把頭我拿了又怎麽著？你家又不是沒別的！”
    徐峰冷哼一聲，抬手就將她袖口裏的掃把頭抽了出來，“不是沒別的，但你拿的是壞的，正好我拿去換個銅頭再賣你五毛，怎麽樣？合適吧？”
    “你——你個黑心狼！”賈張氏氣得幾乎要跳起來，雙眼通紅，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詛咒你掃院子都把胳膊累斷了！”
    徐峰嗤笑，轉身進門，順手將門“砰”地一關，隻留下賈張氏站在原地，氣得直跺腳，嘴裏念叨個不停：“有你們求我那天！有的！”
    這一場雞飛狗跳過後，院子裏又歸於寂靜，但空氣中的火藥味卻久久不散。而賈張氏的眼神，也越發地陰沉，仿佛藏著什麽更加不安分的算盤，正在悄然醞釀著下一場風波。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一片靜謐之中，院子裏隻剩下偶爾幾聲狗吠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整條巷子仿佛都睡去了，連那些白日裏好八卦的嘴巴，也暫時閉上了。
    然而，就在這沉沉夜色之中，一個影子悄悄地挪動著。
    賈張氏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黑布短褂，躡手躡腳地從自己屋裏溜出來，手裏拽著根磨得光滑的木棍，還綁著一截被拆下的毛巾頭，像是她自製的“手套”。她四下張望，眼中閃著精光。
    “徐峰那死小子……敢說我偷？哼，老娘今兒就讓你知道什麽叫搬回一局。”她咬著牙，低聲咕噥著。
    她不甘心。不就是一根破掃把頭？至於嗎？可他偏偏就拿這點小事拎出來數落她，還讓院子裏那幾個沒事找事的主聽了個一清二楚。白天她氣得飯都沒吃好，晚上越想越憋氣，窩了一肚子的火，怎麽著也要找個法子撒出來。
    她輕車熟路地摸到徐峰家後牆根，這是她中午偷偷踩點的時候發現的，這段牆老舊，磚縫鬆散，靠近柴房，沒有狗，也沒有燈。她左顧右盼後，咬牙提著褲腳，用木棍撐著牆，一點點往上挪。
    可畢竟歲數不饒人，這翻牆的活，她年輕時也幹得不多，更別說現在。她胯骨本來就不好，腿腳一抬過高就打顫。她咬著牙，手腳並用地扒著牆沿，嘴裏一邊低聲念叨：“再一點……再一點……媽的……這點牆頭也能攔得住我？”
    終於，她的手勾住了牆頭，膝蓋一點點爬了上去，身子弓著如同一隻老貓。但也就在這時，一隻腳忽地踩空了。
    “哎喲——！”
    隨著一聲慘叫，整個身子從牆頭翻了下去，重重地跌在院裏的菜地裏，頭朝下，屁股朝天，腿還卡在一根冬瓜架子上。那一瞬間，她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了一樣，連氣都喘不過來。
    “我的老腰啊……”她痛得直吸冷氣，嘴角都抽搐起來。
    地上的黃泥把她整張臉都糊住了，一股濃烈的蔥味鑽進鼻腔，顯然她的臉正壓在徐峰昨兒種的那叢小香蔥上。她動了動手，才發現右手肘生生磕在一塊石頭上，火辣辣地疼。
    “老天爺啊……你特麽也太不長眼了……”她含著淚咬牙從地上慢慢坐起來，一邊揉著腰，一邊罵罵咧咧。可剛一動，那股鑽心的痛又讓她倒吸一口冷氣，差點又倒下去。
    “咋這麽背啊……啊——這該死的徐峰，住這兒就該天天被雷劈！”她一邊小聲罵，一邊勉強撐起身子，試圖站穩。
    然而還沒等她站直，院子一側的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
    燈光從門後溢出來，照亮了她泥點斑斑的狼狽模樣。
    徐峰披著件灰藍色的夾克，手裏提著一個小馬燈，站在門口冷眼看著她。他嘴角抽了抽，眼中分明藏著強烈的震驚和忍笑。
    “你這是……練輕功失敗了？還是夜裏來我家種田來了？”
    賈張氏還沒回過神，臉上就先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她張口結舌了一下，想找個借口，可如今這姿勢、這時間、這地點，連她自己都想不出一句合理的話。
    她幹脆破罐子破摔：“我、我來看看……你那院子是不是招賊了！我這不是好心嘛！”
    徐峰嗤笑一聲，把燈掛在門邊，慢條斯理地走近她，伸手一指她腳下那根斷掉的冬瓜藤，“那你這是怕賊太累，先替人家趟好路？”
    “我、我……哎喲……”她還想爭辯，腳一動又牽扯到屁股上的瘀傷，疼得齜牙咧嘴，眼淚差點飆出來。
    徐峰雙手抱胸，緩緩開口：“你要是真想進來，門白天開著的時候怎麽不進？非得翻牆？賈張氏，你是不是覺著你還能飛簷走壁，坐地起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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