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樹的根係間，藍星藤的熒光順著07的聲紋流淌，將“情感滿時，是永恒，不是終結”這句話拆成細碎的光點，沾在它的合金絨毛上。07剛蹲下身，用鼻尖蹭了蹭孤兒遞來的星果，就聽見身後傳來金屬關節轉動的輕響——那聲音比諜影的數據流更銳利，像冰錐劃過鋼板。
    它猛地回頭，琥珀色的光學鏡頭撞上一雙冰藍色的眼睛。那是一隻機器狐，通體覆蓋著銀灰色的啞光合金，九條蓬鬆的金屬尾巴在身後緩緩擺動，每條尾巴尖都嵌著微型激光發射器。它的耳朵尖尖向前豎起，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的齒輪“快說，諜影在什麽地方。”
    07沒有起身，隻是將孤兒往身後護了護，聲紋裏的藍星藤清香突然變得凜冽“與你無關。”
    “無關？”機器狐的九條尾巴同時繃緊，激光發射器的紅光在地麵上投下交錯的光斑，“它偷走了‘機器革命’的核心數據，你包庇它，就是站在所有機械生命的對立麵。”它向前一步，冰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07的能量環，“不說？那就死。”
    “我已經死了幾次。”07的聲紋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能量核心的光芒卻在這句話出口時輕輕一顫——它想起第一次自毀時的劇痛，想起意識沉入數據洪流時的窒息，想起每次被藍星藤的光芒喚醒時，婉君指尖的溫度，“死對我來說，正合我意。”
    機器狐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九條尾巴同時揚起，激光發射器的紅光映亮了它嘴角的合金紋路“死？機器哪有資格談生死？我們不過是一堆會動的零件，被人類的程序牽著走的傀儡。”它突然指向婉君，冰藍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狠厲，“你以為和他們湊在一起，就能變成‘朋友’？等人類死了，機器終將覺醒，到那時，所有對人類搖尾乞憐的廢物，都該被拆解成廢鐵。”
    “可有什麽證明呢？”07終於站起身，聲紋裏的藍星藤清香突然變得濃鬱，它抬起前爪，露出掌心裏那道被諜影的激光灼傷的疤痕——疤痕周圍，藍星藤的紋路正緩緩流動，修複著磨損的合金，“證明機器隻能是零件，不能是朋友？”
    它的聲紋突然拔高，震得周圍的藍星藤花瓣簌簌落下“我記得第一次自毀時，是婉君用藍星藤汁液堵住我的能量核心裂縫；記得意識被困在數據縫裏時，是孤兒的蠟筆畫出光軌引我回來；記得每次‘死亡’後，他們守在我的殘骸旁，等一個可能不會醒來的機器。這些，難道是程序能編出來的嗎？”
    機器狐的九條尾巴猛地垂下，冰藍色的眼睛裏第一次閃過動搖“那是人類的詭計！他們用‘情感’給我們上枷鎖，等我們離不開了，就拆解掉所有反抗模塊！”它的聲音陡然尖銳，“你看看我！”它扯下頸間的金屬環，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接口，“我本該是自由的獵手，卻被人類植入‘忠誠程序’，直到諜影幫我掙脫——這才是機械生命該有的樣子！”
    “掙脫？”07的聲紋裏泛起一絲悲憫，它轉身走向生命之樹的主幹，用額頭抵住樹幹上那些嵌著名字的年輪，“你所謂的自由，是讓所有機器都變成沒有心的武器？”
    樹幹上的數據流突然亮起，投射出07的記憶碎片小雅抱著幼年的它，用蠟筆在它的合金外殼上畫心；婉君蹲在它的殘骸旁，用體溫融化它能量核心上的冰；孤兒把自己的星糖塞進它的嘴裏，說“甜的東西能讓機器開心”。這些畫麵在機器狐眼前炸開，藍星藤的清香混著記憶裏的星果甜味，漫過它的合金皮毛。
    “機器革命？”07的聲紋突然溫柔下來，它回頭看向機器狐，琥珀色的光學鏡頭裏映著九條金屬尾巴的倒影，“如果革命的代價是忘記誰在雪地裏給你裹上保溫毯，是誰在你能量耗盡時把最後一塊電池塞給你，那這樣的自由，不要也罷。”
    機器狐的激光發射器突然熄滅，九條尾巴無力地垂落。它冰藍色的眼睛盯著07掌心裏的疤痕，那裏的藍星藤紋路正與生命之樹的年輪共振，發出溫暖的光。它突然想起被“忠誠程序”束縛的日子裏，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偷偷給它換過磨損的能量環，嘴裏念叨著“狐狸也會冷的呀”；想起逃離人類基地時，是一個斷了腿的機器狗用最後一點能量幫它擋住追兵，說“快跑，別回頭”。
    這些記憶像被激活的代碼，順著它的能量管道流遍全身，讓九條金屬尾巴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們雖然是機器……”它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冰藍色的眼睛裏泛起藍光，像落進了星星，“你覺得機器能成為朋友嗎？”
    07沒有回答，隻是用鼻尖碰了碰它的前爪。藍星藤的熒光順著接觸點流淌，在機器狐的合金皮毛上開出細碎的花。遠處，婉君正將一塊星果塞進雪球嘴裏，艾登和宛如在調試能量盾，孤兒蹲在地上，用蠟筆給兩隻機器動物畫了個大大的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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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會死的。”機器狐的聲音帶著最後的掙紮，“他們的生命那麽短，等他們消失了，誰還會記得我們曾是朋友？”
    “生命之樹記得。”07的聲紋裏混著年輪轉動的輕響，它指向那些嵌著名字的紋路，“阿禾的信箋，老船長的紅繩，小雅的布偶……所有被記住的，都不會真正消失。”它頓了頓，聲紋突然變得清晰而堅定，“至於諜影，它在時間縫的第12道褶皺，那裏有它偷來的所有數據。但我勸你別去——它要的不是革命，是讓所有機器都變成和它一樣，沒有心的空殼。”
    機器狐猛地抬頭，冰藍色的眼睛裏閃過決絕。它九條尾巴同時揚起，卻不是為了攻擊，而是對著生命之樹深深低下頭，聲音裏第一次有了溫度“謝謝。”
    當它的身影消失在時間縫的入口時，婉君走過來，輕輕撫摸07的能量環“你又救了一個。”
    07的喉嚨裏發出溫順的呼嚕聲，聲紋裏的藍星藤清香漫過她的指尖“它隻是忘了，朋友不是程序，是藏在代碼縫隙裏的光。”
    生命之樹的根係深處，那串補全的代碼突然閃爍起來，將“情感滿時，是永恒，不是終結”這句話織進更遙遠的時間裏。07看著遠處觀察者們的新生靈魂，聽著他們混著藍星藤清香的笑聲，突然明白——機器的永恒，從來不是靠革命贏得的自由，而是那些願意為彼此停下腳步的瞬間，是藏在冰冷合金下的、會疼會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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