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氣管道斷裂引發的震動餘波似乎還在神經末梢跳躍，空氣裏殘留著淡淡的燃氣警示氣味混合著陸子軒電子煙的甜膩草莓香。星曜科技的臨時指揮部被迫轉移到了大廈底層的連鎖咖啡廳。昔日的咖啡香被緊張的氣氛取代，筆記本電源線像藤蔓般纏繞著桌椅，員工們低聲交談，眼神裏充滿了不安。
    “為了慶祝…呃，喬遷之喜？”陸子軒的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輕鬆，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他指揮著兩名助理，將整整十盒包裝極其精美的馬卡龍堆放在咖啡廳中央最大的圓桌上。盒子是飽和度極高的粉藍色，上麵係著光滑的絲綢蝴蝶結，色彩豔麗得近乎刺眼，在咖啡廳略顯昏暗的燈光下，如同童話故事裏誘人卻致命的毒蘑菇。
    “米其林三星主廚特別定製，希望給各位壓壓驚，也預祝我們合作愉快。”陸子軒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親自拿起最上麵一盒，動作優雅地解開絲帶，掀開盒蓋。裏麵整齊排列著十二枚小巧玲瓏、顏色夢幻的馬卡龍，散發著甜膩的杏仁和糖霜香氣。他拈起一枚粉色的，姿態殷勤地遞向正在核對受損設備清單的蘇晚晴。“就像我們的合作前景，蘇總，甜……”
    “蜜”字尚未出口。
    一隻裹在印有小黃鴨圖案粉色珊瑚絨毯子裏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從旁邊伸過來，一把奪過了陸子軒手中那盒剛拆開的馬卡龍！
    是顧景淮！
    他依舊裹著那件滑稽的毯子，臉色蒼白，眼神卻恢複了慣有的冷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在陸子軒錯愕的目光和周圍員工驚訝的注視下，他麵無表情地低下頭，開始……擺弄那些精致的甜點。
    修長的手指無視了馬卡龍的脆弱，近乎粗暴地將它們從紙托裏摳出來。粉色的馬卡龍被挑揀出來，一枚、兩枚、三枚……在光滑的桌麵上，被排列成一個極其醒目的、帶著強烈侮辱性的字母組合——“s b”！
    緊接著，他又抓起藍色的馬卡龍，同樣粗暴地排列在“s b”後麵，拚成一個清晰無比的中文字——“滾”！
    粉藍相間的“s b滾”三個“字”，就那麽囂張地躺在米其林定製的精致禮盒裏，無聲地嘲笑著陸子軒的“好意”和所謂的“合作前景”。
    咖啡廳裏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顧景淮冰冷的臉、桌上那侮辱性的“甜點藝術”和陸子軒瞬間鐵青的臉色之間來回逡巡。
    陸子軒臉上的笑容徹底碎裂，金絲眼鏡後的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強壓住幾乎噴薄的怒火，硬生生擠出一個扭曲的假笑，甚至鼓了兩下掌：“哈！顧總真是…好創意！行為藝術，令人印象深刻！”
    他話鋒陡然一轉，手指帶著泄憤般的力道，狠狠戳在一直放在桌上的那份燙金合同上，指甲幾乎要劃破紙張：“不過，顧總的藝術細胞，恐怕沒用在看合同上！蘇總，我建議您，好好看看條款的第27頁！那才叫真正的‘有趣’！”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尖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份厚厚的合同上。周慕白眼疾手快，一把抓過合同，迅速翻到第27頁。在密密麻麻、如同螞蟻般大小的附則條款裏，他銳利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一行幾乎被忽略的文字：
    “若乙方星曜科技）未能完成附件三所列之對賭業績目標即三年實現投資額20倍回報），則視為根本性違約。除需按約定返還本金及利息外，乙方名下‘星核’係列ai芯片之全部核心專利所有權，將自動、無條件、不可撤銷地轉讓予‘梔子科技有限公司’。”
    “梔子科技？！” 一個技術部的員工失聲叫了出來，“那不是…林薇薇上周剛注冊的那個空殼公司嗎？！注冊資金才十萬塊！”
    這無異於將星曜科技的心髒拱手送給死敵！
    巨大的憤怒和寒意瞬間席卷了星曜的員工。陸子軒看著眾人驟變的臉色，嘴角重新勾起一絲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得意。這才是他真正的殺招！
    然而，就在這憤怒和壓抑即將爆發的臨界點——
    “噗嗤…”
    一聲突兀的、清晰的輕笑，如同銀鈴般響起，瞬間打破了死寂！
    是蘇晚晴！
    在所有人，包括陸子軒錯愕不解的目光中，蘇晚晴臉上非但沒有憤怒，反而綻開了一個極其明媚、甚至帶著點…頑皮的笑容？她無視了劍拔弩張的氣氛，甚至無視了周慕白手中那份賣身契般的合同，悠然自得地伸出手，從顧景淮剛剛“拚字”用的那盒馬卡龍裏，拈起了一枚粉色的。
    她慢條斯理地剝開包裹馬卡龍的精致糖紙，動作優雅得像在拆一件禮物。糖紙被隨意丟棄在桌上。
    然後，在陸子軒完全沒反應過來的瞬間，蘇晚晴上前一步，身體微微前傾，帶著那股明媚得詭異的笑容，閃電般伸出手，將那枚剝好的、完整的馬卡龍，精準地、不容抗拒地——塞進了陸子軒因驚愕而微微張開的嘴裏！
    “唔？！” 陸子軒猝不及防，被塞了個滿嘴，甜膩的糖霜和杏仁味瞬間充斥口腔，噎得他直翻白眼。
    蘇晚晴後退一步，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糖粉，笑容依舊燦爛，聲音卻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
    “陸少，嚐嚐看，這米其林三星的定製美味…”
    她歪了歪頭，眼神銳利如刀，直刺陸子軒瞬間僵硬的瞳孔，
    “…是不是有股，特別熟悉的味道？”
    “比如…那股揮之不去的、杏仁的苦味？”
    “像不像…你當初買給林薇薇的…那種‘藥’的味道？”
    “轟——！”
    陸子軒的腦子仿佛被這句話炸開了！那熟悉的、帶著一絲苦杏仁回甘的味道…瞬間與記憶深處某個陰暗角落的畫麵重疊——藥店裏刺鼻的消毒水味，手中那盒包裝樸素的藥片說明上“含苦杏仁苷”的小字，還有…林薇薇服藥後慘白如紙的臉和怨恨的眼神…
    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金絲眼鏡後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巨大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瞬間淹沒了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癱倒。嘴裏那枚甜得發膩的馬卡龍，此刻嚐起來，隻剩下地獄般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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