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在窗前相擁著看雪。
    薄薄一層積雪，將小院裝點成銀裝素裹的模樣。
    溫璟予盯著院子裏光禿禿的海棠枝幹發呆，上麵有幾片枯葉，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兩人裹著同一條毯子，分享著彼此的體溫。
    “還有多長時間？”她問。
    沈珒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我不會結婚。”
    “我算什麽呢？情人還是前任？”她又問。
    沈珒沒有回答。
    過了半晌，她聽見一聲歎息，緊接著是男人低沉的嗓音：“我隻要你一個。”
    溫璟予哂笑，轉回身看他。“你想把我藏到哪兒去？”
    沈珒吻她額頭，“哪都不去，就在這，陪著我。”
    溫璟予蹙眉。
    沈珒擁著她，貼近自己，“我們絕不分開。”
    溫璟予點點頭，頭貼在他胸口，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沈珒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溫璟予感覺扣在自己身前的雙臂驟然收緊，連帶著呼吸變都變困難幾分。
    一瞬間，溫璟予有種錯覺，沈珒好像很怕失去自己。她沉迷在這種被需要的感覺裏。
    溫璟予心說，抓緊我吧，隻要你不放手，我跑不掉的。
    兩個人都沒什麽興致，過了很久，才勉強達到那個位置。
    結束後，沈珒斂眸看向遠處。藏哪去？能藏哪去？無處可藏，無處可躲。
    他們像暴露在天羅地網之下的苦命鴛鴦。越掙紮，死的越快。
    過了幾天，沈珒頻繁接到家裏的電話。
    溫璟予看他從雲淡風輕到神色矜漠，再到歇斯底裏。
    她聽見他在電話裏說：“別再逼我。”
    放下電話，沈珒在房間內踱步，溫璟予站在不遠處看他。
    沈珒倏地停下，長睫垂落遮住眼底的情緒，他走近她，對她說：“送你去上海住一段時間好嗎？”
    不等溫璟予回答，他又說：“國外呢？有沒有想去的國家？暫時出去玩一下。”
    他語氣明明那樣柔和，溫璟予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問：“出國的話，你會跟我一起嗎？”她很怕，很怕自己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沈珒怔了一下，搖搖頭，“我現在的身份，出國手續很繁瑣。”此刻，他所有擁有的，變成了困住他的牢籠。
    溫璟予頓感一陣苦澀。
    溫璟予：“我要怎麽做才能幫你？”
    問出這個問題，又覺得自己可笑，她能幫得上他什麽？絕對的權勢麵前，她不過是螻蟻。
    沈珒認真思考了她的問題，給出答案：“可以怨我、恨我，但別離開我，別嫌棄我。”
    溫璟予第一次在沈珒臉上看到“卑微”這種情緒。驕傲了三十年的人，第一次有了失去的恐懼。是因為她嗎？
    她問：“不走行嗎？”
    沈珒搖頭。
    溫璟予勾著他的脖子，“我不走，我不想走，我想留下陪你。”
    沈珒歎氣，“可能會看到你不想看到的東西。”
    溫璟予問：“會看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嗎？”
    他說：“我隻能去見她。”
    溫璟予踮腳在沈珒肩膀咬了一口，“我們扯平了。”
    她咬的很輕，不舍得再苛責他的無力。
    他們回到床上，她纏著他，故作嬌蠻：“不許你親她。”
    沈珒眸色很深：“隻是去見一麵。”
    真的隻是去見一麵嗎？溫璟予不敢想，底線一旦被打破，後麵會怎樣。
    董春瑩在電話裏跟沈珒說：“婚約成不成是後話，如果你連見麵都不肯，那我有必要重新考慮這個溫小姐的位置了。”
    越在意的東西，越會成為軟肋。沈珒很清楚，母親是在試探他的底線。一旦表現得過於在意，那溫璟予就危險了。
    要麽送她走，要麽下一步險棋。
    溫璟予不願意走，那就隻能跟他共進退。
    第二日，沈珒在圓明園附近的一家餐廳見到了宮玥。見麵地點是宮玥選的，傳統的中餐，環境偏雅致。
    沈珒人生第一次被迫接受“相親”，還沒見到人已經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產生了一絲反感。
    見了麵，沈珒覺得宮玥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宮玥表現得很大方，主動打招呼：“沈珒，好久不見。”
    沈珒神色矜漠，淡淡回了一句：“你認識我？”
    宮玥燦然：“曼哈頓時代廣場，你救過兩個被搶劫的姑娘，其中一個是我。”
    沈珒蹙眉，漫不經心道：“是嗎？我忘了。”
    宮玥怔了怔，打趣他：“做好事不留名，雷鋒精神嗎？”
    沈珒輕笑，反問：“這就是你非要見我的原因？”
    沈珒有點理解宮玥非他不可的原因了。對他有好感的女人很多，單方麵的好感隻會讓他厭煩，就跟那個白芷柔一樣。
    宮玥不置可否：“救命之恩，理應重謝，不是嗎？”
    沈珒不耐煩，“行了，見也見了，感謝就不必了。咱們都挺忙的，今天就到這兒吧。”說罷，作勢起身。
    “沈珒！”宮玥叫住他，“我不想為難你，你也別為難我。咱們心平氣和吃完這頓飯，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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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玥的目光很真誠，沈珒思考片刻又坐回去。
    席間，宮玥說了很多在美國的事情，沈珒出於禮貌，偶爾回應。飯局雖不至於冷場，但也跟熱情沒關係。
    宮玥看得明白，沈珒對她不感興趣。但無所謂，她對他感興趣。隻是那張臉就足夠讓她感興趣，更何況他還救過她。
    宮玥有點英雄主義情節。
    當時那種情況，沈珒麵對兩個黑人，能不落下風，身手了得。沈珒打架的樣子令她瘋狂心動。
    宮玥問過他的名字，沈珒也回複了。但似乎，他不記得了。
    但沒關係，她會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從曼哈頓，走到北京，直到走進他的心裏。
    “聽說你大學是學金融的？”宮玥問。
    “嗯。”沈珒答。
    “你在backrock工作過？”
    “沒有。”
    “那是哪？聽我父親說，你在華爾街工作過。”
    “高盛。”
    “哦。”
    宮玥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幹巴，但又找不到什麽讓他感興趣的話題。
    一頓飯，味同嚼蠟。
    宮玥努力尋找話題，沈珒疲於應付。
    沈珒覺得，但凡宮玥不是腦子有問題，他們以後都沒有再見麵的必要。
    他明著、暗著已經表現得非常明顯了。他對她沒有興趣，更無意娶她。
    但很可惜，宮玥就是腦子有點問題。
    董春瑩跟他講，宮玥稱兩人見麵很愉快。
    沈珒：“……”
    董春瑩：“多相處一下，宮玥是個不錯的姑娘。”
    沈珒冷哼：“腦子有問題。”
    “譽兒！”董春瑩眉毛豎起，“不可胡說。”
    沈珒不耐煩：“我有女朋友。”
    董春瑩笑眯眯道：“溫小姐可以一直做你女朋友。”
    沈珒眯著眼睛看向董春瑩。
    董春瑩擺擺手，“行了，你忙去吧。”
    沈珒臨走前深深看了一眼母親。
    董春瑩勾唇，微微偏頭，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沈珒心裏躁得不行，頓感自己很失敗。“無能”二字在他眼前反複橫跳。
    他急需發泄。
    沈珒給姚思安打電話，問他在哪。姚思安一如既往沉浸於聲色犬馬，人已經醉倒在溫柔鄉裏，說話嘴都不利索。
    沈珒感覺自己找錯了人，又給賀正驍打電話。連著打了三四個都無人接，點開朋友圈掃了一眼，摟著姑娘在國外滑雪。
    沈珒又問林政勳，這家夥倒是在北京。隻是林政勳性格很悶，沈珒不確定兩人能聊到什麽程度。
    果然，見了麵，簡單寒暄，兩人開始喝酒。一杯接一杯，林政勳像個大酒缸，海量。
    沈珒感覺腦子發脹，擺手叫停。
    “停吧，我是叫你出來解悶的，你跟著一杯接一杯的喝算怎麽一回事兒啊。”
    林政勳又幹了一杯，聲音悶悶的：“我心裏也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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