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在笑，於淼卻感覺渾身發抖。她知道，姚思安能做出來這種事。
    “淼淼。”姚思安喚她的名字，聽起來還挺輕快。於淼卻如臨大敵，一副拒他於千裏之外的冰封姿態。
    “我原諒你，回來吧。”
    於淼怔了一下，他說原諒她？
    於淼的指尖泛白，指甲扣著手心，又痛又癢。於淼有片刻的動搖，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又很快堅定。
    他不會原諒她，他隻想報複她。
    “姚思安，我不欠你的。”於淼對他放狠話。
    姚思安勾了勾唇，笑著說“嗯，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你給我生了孩子呢，給我個機會，讓我報答你。”
    隔得太遠，於淼看不清姚思安的表情，電話裏也聽不出他的語氣。憑直覺，於淼認為，姚思安是在反諷。
    “姚思安，你能不能放過我？”於淼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卻還是不死心地問。
    短暫沉默了兩秒，沉鬱堅定的男聲說“不能。”
    於淼歎了口氣，掛斷電話。
    姚思安抬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於淼忽然有種無力感，所以其實隻要姚思安想，他很容易就能找到她。那七年前，她不辭而別，姚思安根本就沒有找過她。
    於淼忽然感覺一切都是假象。曾經，她以為，姚思安是有點喜歡她的。如今看來，可能連一點都沒有。他隻把她當一隻有趣的寵物。
    寵物忽然叛逆咬了主人的手，主人會怎麽辦呢？當然是哄她回來再狠狠折磨。
    於淼的心死得更徹底了，最後一點缺口也慢慢收攏。姚思安還在樓下等，於淼知道，這是她擺脫不了的命運，她不能讓無辜之人受累。
    五分鍾後，於淼從樓上下來。
    從看到於淼的那一刻，姚思安的視線全程追隨。於淼不敢跟他對視，全程低著頭。
    於淼來到姚思安麵前，周國政怕姚思安對於淼不利，拉起於淼的手臂將她擋在身後。姚思安看見了，目露凶光。
    “放開。”姚思安的聲音很淡，卻讓人不寒而栗。
    周國政拉著於淼的手顫了一下，但還是很快穩住。周國政抬眸，直視姚思安。姚思安眼底的陰鬱讓他膽寒，但還不足以退縮。
    於淼掙脫周國政的手，從他身後走出來，站到姚思安的麵前。她鼓足勇氣，抬眸直視姚思安，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姚思安被於淼的表情刺痛，礙於外人在前，他不能表現。
    “回家。”姚思安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於淼死死瞪著他，一言不發。
    姚思安伸手去攬於淼的肩膀，於淼本能躲避。姚思安的手滯了一下，還是穩穩搭在於淼的肩上。
    “跟我回家。”他語氣聽起來還算和煦，臉色有一點不自然的蒼白，於淼的心短暫鬆動。
    “她不回去！”周國政突然衝上來，扯著於淼的手臂離開姚思安。姚思安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錯愕，轉瞬變得極度陰鷙。
    周國政禁錮著於淼的手臂，一副挺身而出見義勇為的大俠做派。
    姚思安眯著眼睛看他，輕蔑跟怒意在他臉上交織。姚思安緩慢移動腳步，走到周國政跟前，眼神落在周國政握著於淼的那隻手上，倏地勾了勾唇。
    於淼看懂了，那是姚思安即將發怒的前兆。於淼拚命掙脫周國政，“你放開我。”奈何周國政扯得很緊，她手腕都紅了，周國政還是死死扣著她。
    “我不放！”周國政態倔強。
    掙紮間，姚思安忽然抬手，於淼看到了，大吼著“不要。”說罷，擋在周國政身前。
    姚思安猛然收拳，他怎麽都沒想到，於淼竟然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她不要命似的衝過來，維護這個糾纏她的男人。姚思安感覺胸口像被大錘子砸了一下，肋骨刺痛，喉嚨裏有腥鹹上湧。
    於淼閉著眼準備接受疼痛的暴擊，出乎意料地，疼痛感並沒有出現。
    於淼睜開眼，看到的是姚思安極度受傷的臉。他麵色蒼白如紙，肩膀控製不住的顫抖。
    於淼愣了一下，視線下移，男人握緊的拳頭指尖泛白。
    於淼臉上堆滿錯愕。
    姚思安平靜地望著於淼，眼睛裏是她讀不懂的晦暗難明。於淼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被紮了一下，她極度不願意承認，自己還是愛他，即使他回饋給她的愛是謊言。
    於淼克製自己不與姚思安的眼神對視。那一秒的閃躲像是一把生鏽的刀，插在姚思安心口。不僅要他疼，要他流血，還要他感染破傷風。
    這一刻，姚思安有點相信沈珒說的，她想要他死。姚思安忽然感覺自己很可笑，兩次，兩次都栽在女人身上。
    姚思安將口中的腥鹹咽了下去，直起身子站穩自己的身體。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微笑，他說“淼淼，跟我回家。”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姚思安被自己的語氣驚了，他原以為自己會帶著恨意咬牙切齒地說，可實際上卻是溫柔的語氣。
    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大腦已經開始背叛自己的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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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許，從來不曾背叛過。愛而不自知，是他最大的問題。
    於淼感覺姚思安今天有點奇怪，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他變成了天底下最溫柔的情人，就像她從前想象過的那樣。於淼認定，他是在演戲。
    他已經不止一次說要她回家的話，於淼知道他耐心有限，也知道自己再繼續堅持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一步錯步步錯，說什麽都晚了。於淼選擇接受自己的命運。
    於淼看了眼周國政，語氣有種認命後的無力，“放我走吧，我要回去了。”
    周國政朝她搖頭，“別跟他走。”
    於淼忽然笑了下，笑容和煦燦爛毫無戒備，仿佛他們兩個才是最親密的愛侶，而他是可恥的破壞者。
    “謝謝你，周老師。”於淼笑著說。
    她好狠。
    姚思安的心被割出一道口子，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流血。
    於淼最終還是帶著磊磊上了姚思安的車。車門關閉的前一秒，於淼最後看了眼天空，她仿佛預感到，這是最後的自由。
    車子發動，司機自動升起擋板。寬敞的後排座椅，坐著一家三口。磊磊看到姚思安很興奮，牽著姚思安的手不放開，淚眼巴巴的“爸爸，我好想你。”姚思安的火氣盡數散去。她再過分又能怎麽樣？她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呢。
    姚思安抱起磊磊坐在自己腿上，低頭親了親兒子的小臉，“爸爸也想你，以後你每天都會看到爸爸。”
    “真的嗎？”磊磊興奮地揮舞著小手，“我們要搬回去了嗎？”
    “我們回家。”姚思安說。
    車子停在頤和原著的門口，司機給姚思安開門。姚思安抱著磊磊先下了車，自顧自向別墅內走。
    於淼在車內深呼吸一口氣，跟著下了車。
    此時正值晌午，太陽正毒，於淼有一點恍惚。麵前華麗的白色建築，好像是用白骨骷髏建立起來的監獄，於淼感覺自己心裏一陣陣發冷。
    姚思安會怎麽報複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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