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適頭垂下去。
    “你們吵架了？”沈修肅問。
    沈適微微頷首。
    沈修肅歎了口氣，“兩個人過日子，要互相謙讓，你年紀也不小了，跟自己媳婦兒相處，要多讓著人家。老惹媳婦兒生氣，算怎麽回事兒……”
    “爸……”沈適打斷沈修肅的嘮叨，“我想跟您說件事。”
    沈修肅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點點頭道“你說。”
    沈適深呼吸，鼓足了勇氣說“我跟念念決定分開了。”
    “分開？”沈修肅品味這兩個字，“什麽意思？”
    沈適幹咽了一下，艱難開口“我們……協議離婚了。”
    沈修肅的臉色慢慢漲紅，渾濁的雙眼漸漸堆疊起怒意。手掌撐著椅子扶手，沈修肅嚐試起身，幹癟的手臂卻使不上力氣。沈修肅喘了兩口粗氣，再次嚐試起身，沈適見狀，立刻上前扶著父親站起。
    “跟我進來。”沈修肅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
    小廳內，沈適跟沈珒的氣息還未全部散去，沈適扶著沈修肅入內。
    房門落鎖，沈修肅不再克製，厲聲質問沈適“婚姻是兒戲嗎？”
    沈適垂著腦袋搖頭。
    沈修肅低吼“你們說離婚就離婚，有把父母放在眼裏嗎？”
    沈適輕輕歎氣，“爸，我錯了。”
    自從沈修肅重病，沈適在父親麵前的態度以滑跪為主，甭管真錯假錯，認錯的態度都不會變。
    “甭跟我來那套！”沈修肅氣得狂拍沙發，“我就問你，你們為什麽離婚？”
    沈適站直身子，語氣謙卑“離婚是我們共同商議的決定。”
    “辦完手續了？”
    “還沒有。”
    沈修肅抄起拐杖在沈適的腿上抽了一棍子，“那就別辦了，飯你也別吃了，立刻把念念接過來。”
    沈適搖頭，“爸，念念已經搬走了。”
    “搬哪去兒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問。”沈修肅的怒氣已經很明顯，枯黃的臉色開始漲紅。
    “爸～”沈適的語氣頗為無奈，“我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我不能出爾反爾。”
    “還沒辦手續，念念就還是咱們家的媳婦兒。你現在就去，把人接回來，好好認錯。”
    “嗬～”沈適苦笑，“爸，您自己也說，婚姻不是兒戲，我們既然已經走到了離婚這一步，就不是隨便說和兩句，認個錯就能過去的。”
    沈修肅一聽沈適這說辭立刻明白了，他兒子是鐵了心離婚了，他不是不能挽留，而是不想挽留。這讓沈修肅心裏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沈適。”沈修肅直呼其大名，沈適敏感察覺到暴風雨的前奏。
    “我問你，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
    “嗬～”沈適嗤笑，心裏想著自己這人品是有多差啊，至親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在懷疑自己。接二連三被質疑，沈適心裏也不好受，積聚的委屈轉化為叛逆。
    極端情緒衝擊下，沈適內心的自私與涼薄，如野草瘋長，叫囂著衝破好丈夫、好兒子的麵具。
    沈適抿了抿唇，故意陰陽怪氣地反問“怎麽算對不起啊？她肯定覺得我對不起她，但沒有，我沒做過，我也不覺得自己哪裏對不起她。”
    “混賬！”沈修肅大吼，拄著拐棍猛然站起。由於起得太急，沈修肅腦袋發暈，晃了好幾下才穩住身體。
    沈修肅喘著粗氣，抬手指著沈適的鼻子，厲聲厲色“沈適，你給我如實招來，念念為什麽跟你提離婚？”
    “嗬～”沈適脾氣也上來了，“提離婚的是她，您問我，我怎麽知道？”
    “混賬！混賬！”沈修肅感覺胸口悶疼，視網膜前出現一塊又一塊黑斑，頃刻間，他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沈修肅踉蹌著後退幾步扶著沙發扶手保持平衡，手臂垂於身側，半個身體在發抖。
    “逆子，逆子……”沈修肅氣息微弱。
    房間內的爭吵聲引來了沈珒。
    沈珒站在門口敲門，局促的敲門聲像是最激烈的鼓點，沈適的心情愈發煩躁，抬眸看到父親捂著胸口，沈適恍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爸，您怎麽樣？”沈適大吼。
    房門外，沈珒聽見動靜，以為沈修肅發生了意外，顧不上思考，開始撞門。
    “開門。”沈珒大吼，緊接著傳來劇烈的碰撞聲，沈珒半邊身子麻了。
    溫璟予看到沈珒撞門直接懵了，衝上去攔住他，“沈珒，你幹什麽？”
    沈珒語氣急切，“大爺在裏麵。”
    溫璟予怔了下，“大爺把自己關房間裏了？”
    沈珒來不及解釋，隻說“還有我哥。”說罷，又抬起腳要去踹門。
    溫璟予立刻摟住沈珒的腰，“沈珒，你冷靜點。”
    說話間，房間門從裏麵被打開。沈適扶著沈修肅，站在門口。
    沈珒的表情非常緊張，“大爺！”
    沈修肅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幾乎是被沈適架起來。沈珒注意到沈修肅的額角已經被冷汗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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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他大爺有病還把人氣成這樣，沈珒怒從心中起，一把上前推開沈適，“我帶您去醫院。”
    “譽兒～”沈修肅喘勻氣兒，艱難開口“大爺……沒事兒，不用那麽緊張。”
    “不行～”沈珒搖頭。
    溫璟予見沈適垂首站在一旁，輕聲提醒“沈珒，別急。”說罷，視線瞟向沈適。
    沈珒惡狠狠瞪了沈適一眼，扶著沈修肅去一旁的臥榻上休息。
    沈修肅躺下閉目養神，沈珒取了吸氧的設備過來給沈修肅戴上。
    不多時，沈珒的父母從外麵進來。
    董春瑩感覺眼前的氣氛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裏怪。董春瑩跟沈修遠對視一眼，身穿綠色襯衫的沈修遠同樣茫然。
    董春瑩跟溫璟予說了會兒話，劉桂平抱著孩子從內室走出來，掐著嗓子調侃“呦，大寶看看誰來了？奶奶來了。”
    董春瑩看著在劉桂平懷裏傻樂的孫女，剛剛那點疑惑都被拋到腦後去，張開手就要去接孩子，“我的乖乖，奶奶抱。”
    溫霜小朋友揮舞著胖胖的小拳，像隻剛剛學會展翅的小鴨子，撲向自己的奶奶。
    “奶～”小姑娘剛冒出一個字，董春瑩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
    沈修遠跟著逗弄了會兒孩子，轉頭朝溫璟予的方向走去。
    路過時，溫璟予先打招呼，“爸爸～”
    “嗯。”沈修遠的表情很平淡，溫璟予已經習慣他這個樣子。
    開飯之前，沈適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直到沈衛國過來，全家人的視線焦點集中在沈衛國身上。
    沈衛國年紀大了，已經很少離開療養院，除了重大節日跟沈家有大事，他幾乎不出山。
    正式開餐，沈衛國看了一圈，發現宋念不在。
    沈衛國很自然開口“適兒，你媳婦兒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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