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星帶的紫草地迎來第十個花期時，林獄的花架已經爬滿了星織族的光藤。粉色的花朵在三色極光下輕輕搖曳，將木屋籠罩在一片溫柔的光暈裏。蘇紅綾坐在窗邊，正用金屬草的銀色漿果調製顏料，畫布上是她畫了十年的風景——木屋、花架、紫草地，還有遠處緩緩轉動的雙月。
    “念遙剛才傳訊說，守護議會決定取消‘共主’的終身製。”蘇紅綾放下畫筆，指尖沾著的銀紫色顏料在畫布上暈開一小片星雲，“以後每千年換屆一次，候選人從道碑學院的優秀畢業生裏選。”
    林獄正蹲在花圃裏拔除雜草，聞言抬頭笑了：“這丫頭，比我們當年還敢放權。”他手裏的除草工具是用永恒樹的枝椏做的，木柄被磨得光滑溫潤，帶著他手掌的溫度——這十年，他連混沌力都很少動用，仿佛真的成了個普通的花農。
    這次退隱，他們是徹底切斷了與萬族的“責任鏈”。九獄塔的緊急權限早已移交，守護議會的事務從不幹涉，甚至連念遙傳來的訊息，也隻是偶爾回複一句“知道了”。不是冷漠，是真的放心——就像父母看著孩子獨當一麵，終於能放下所有牽掛。
    “昨天去東邊的山穀，發現了一片野生的忘憂草。”蘇紅綾走過來，遞給林獄一塊用金屬草漿果做的點心，味道清甜，帶著陽光的氣息，“長得比我們種的還好，說不定是當年隨風吹過來的種子。”
    林獄接過點心，想起第一次在忘憂塢種忘憂草的情景。那時他剛碎了神格，力量十不存一，蘇紅綾的定輪聖紋也因過度使用而黯淡，兩人坐在田埂上，看著稀稀拉拉的幼苗，心裏滿是對未來的不確定。而現在，忘憂草已能在這片星帶自由生長，無需他們費心照料。
    “還記得剛退隱時，你總夜裏驚醒，以為九獄塔出事了。”蘇紅綾笑著打趣，伸手拂去他肩頭的草屑。
    林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畢竟操心了那麽久，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直到半年前，他夜裏醒來，下意識想感知九獄塔的能量，卻發現自己首先想到的是“明天該給光藤澆水了”——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什麽是“退休”。
    他們的生活簡單得像循環播放的老電影：清晨伴著雙月落下的餘暉散步，中午在木屋前的石桌上吃飯，下午一個種花一個畫畫，傍晚就躺在紫草地裏看極光。偶爾，會有星帶裏的小動物跑來做客——一種長著六隻翅膀的銀色飛鼠，總偷銜走金屬草的漿果；一群拖著發光長尾的魚，會在雨後的水窪裏短暫停留，留下滿窪的星光。
    “上次念遙說，想帶新當選的下任共主來拜訪我們。”蘇紅綾靠在林獄肩頭，看著遠處山穀裏升起的薄霧，“我回了句‘山路不好走，不用來了’。”
    “做得對。”林獄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紋路早已不再因力量湧動而發燙，隻是平靜地貼合著，“我們現在就是兩個普通老人，沒什麽可教的。真正的道理，他們在守護宇宙的過程中，自己會悟出來。”
    這十年，他們甚至沒回過九獄塔一次。不是不想，是覺得沒必要——那裏的光盾依舊明亮，萬族的道碑依舊共振，念遙和她的繼任者們，正用自己的方式書寫著新的守護故事。而他們，隻需要在這片被遺忘的星帶裏，慢慢變老。
    一天傍晚，林獄在紫草地裏發現了一塊奇怪的石頭，表麵布滿了細小的紋路，像極了縮小的九獄塔符文。他撿起來遞給蘇紅綾，兩人對著極光研究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是什麽。
    “管它呢。”最後，林獄把石頭扔進花圃，“說不定是哪個孩子隨手丟的玩具。”
    蘇紅綾笑著點頭，不再深究。他們終於不再被“符文”“能量”“威脅”這些詞綁架，能坦然接受世界的未知——就像接受花開花落，月升月落，接受自己隻是宇宙中兩粒平凡的塵埃。
    夜深了，極光在頭頂變幻出絢麗的圖案。林獄和蘇紅綾躺在草地上，聽著彼此平穩的呼吸聲，像兩首節奏合拍的歌謠。
    “林獄，”蘇紅綾輕聲說，“這樣真好。”
    “嗯。”林獄應著，將她往懷裏摟了摟，“以後還會更好。”
    這次退隱，沒有使命，沒有責任，隻有兩個相守了無數歲月的人，在時光的長河裏，慢慢享受屬於他們的、真正的餘生。九獄塔的故事還在繼續，但那已不再是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故事，就藏在這片紫草地裏，藏在光藤的花瓣上，藏在彼此緊握的手心裏，簡單，卻圓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