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星隕餘燼與聖域暗影
    塔底的螺旋階梯仿佛沒有盡頭，冰冷堅硬的金屬台階在腳下發出空洞的回響。宋霧緊握著月霜的手腕，她能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微顫，不隻是因為急速奔跑，更是源於烙印的灼痛和失去同伴的悲愴。身後高塔深處傳來的不再是戰鬥的轟鳴，而是某種星辰爆裂般的悲鳴，伴隨著噬靈沙被極致能量湮滅的“滋滋”聲。那是星無涯最後的絕唱，以自身為薪柴點燃的星蝕之火。
    “他...”月霜的聲音哽在喉嚨裏，左眼中的星辰漩渦劇烈波動，映照著身後通道盡頭一閃而過的、足以吞噬光線的星獸虛影。
    “他為我們爭取了時間！”宋霧的聲音斬釘截鐵，壓下喉頭的腥甜，將悲傷轉化為更熾烈的動力，“活下去，完成他托付的事！星圖的位置，記住了嗎？”
    月霜用力點頭，左眼星光強行收斂，聚焦於前方的黑暗：“傳送陣就在前麵！左轉！”
    兩人在幽深的通道盡頭猛地轉向，衝入一個相對較小的圓形石室。石室中央的地麵上，鑲嵌著一個直徑約三丈的複雜法陣。法陣由七圈同心圓構成，每一圈上都刻滿了比古靈文更加艱深晦澀的星紋，圓心處是七個凹槽，排列方式與宋霧手背的星辰烙印、星隕城高塔中的星圖如出一轍！
    “快！”宋霧毫不猶豫，拉著月霜踏入陣中。
    就在他們踏入陣心的瞬間，宋霧右手背的星辰烙印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五顆星辰對應宋霧、星無涯、青冥子、雷傲天以及月霜體內的第七星辰）瘋狂閃爍，其中代表星無涯的那一顆，光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風中殘燭。
    “嗡——！”
    一股浩瀚、蒼涼、帶著無盡星辰寂滅氣息的能量洪流，毫無征兆地順著宋霧的烙印洶湧而至！這並非攻擊，而是星無涯徹底消散前，通過某種神秘的星辰鏈接，將他融合星獸後異變的、屬於“星守”的那部分本源力量，以及他最後未竟的意誌與記憶碎片，強行灌注給了宋霧！
    “呃啊——！”宋霧如遭雷擊，單膝跪地，星辰裂空劍“哐當”一聲脫手掉落。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撕裂又重組，無數破碎的畫麵在腦海中炸開：星獸巢穴的恐怖景象、星蝕融合時撕裂靈魂的劇痛、對同伴下落的模糊感知、以及對暗晶教滔天恨意的執念...同時，一股遠比他現在啟源境強大無數倍的星辰之力，如同決堤的洪水在他經脈中橫衝直撞，若非他根基深厚且有星辰裂空劍的印記護持，瞬間就會被撐爆！
    “宋霧！”月霜大驚失色，她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洶湧澎湃的星辰力量，以及其中蘊含的、屬於星無涯的悲壯氣息。她立刻蹲下，雙手再次按向宋霧胸口，冰寒的星守靈力試圖疏導這股狂暴力量。
    然而，這一次情況截然不同。星無涯傳遞來的力量，本身就帶有“星蝕”的特性，狂暴且極具侵略性。月霜的冰寒靈力甫一接觸，非但沒能平息，反而像是火星濺入了油鍋！
    “噗！”宋霧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鮮血中竟夾雜著點點星屑。他的雙眼瞬間被星光充斥，皮膚下青筋暴起，隱隱有星辰紋路浮現，身體溫度急劇升高，散發出灼人的光熱。更可怕的是，他手背上代表星無涯的那顆星辰，在徹底熄滅的刹那，竟如同涅盤般，在它旁邊，一顆全新的、更加璀璨的第六顆星辰被強行點亮！這顆新星的光芒帶著星獸的野性與星蝕的狂暴，與宋霧本身的星辰烙印格格不入，卻又詭異地融合在一起。
    “不好！力量反噬，烙印異變！”月霜臉色煞白，她意識到宋霧正在經曆某種危險的蛻變，稍有不慎就會步星無涯的後塵，甚至當場爆體而亡！她左眼中的星辰急速旋轉，口中急速念誦起一段古老拗口的咒文，雙手結印，指尖凝聚出冰藍色的星芒，試圖在宋霧體表構築一層封印結界。
    就在這時——
    “轟隆！！！”
    整個石室劇烈搖晃，頂部落下簌簌塵土。高塔上層傳來的毀滅性能量終於波及到了這裏！追獵者的氣息雖然被星無涯的最終爆發暫時阻隔，但顯然並未全滅，殘餘的恐怖能量正順著通道向下蔓延。更糟糕的是，失去了星無涯的牽製和月霜的主動控製，塔外的噬靈沙失去了束縛，如同金色的海嘯般開始向塔基和地下通道瘋狂倒灌！金色的沙浪已經出現在他們來時的通道口，帶著吞噬一切靈力的死亡氣息滾滾湧來！
    內外夾擊，生死一線！
    “沒時間了！啟動傳送陣！”宋霧在劇痛與力量衝擊的混亂中，憑借堅韌的意誌嘶吼出聲。他猛地抓起掉落的星辰裂空劍，將體內那狂暴的、幾乎要撕裂他的星蝕之力，連同自身烙印中新生的第六星辰之力，毫無保留地灌注進劍身！
    “錚——！！！”
    星辰裂空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劍身上的古老星紋與新生的蝕痕交織，劍尖噴射出一道混合著冰藍星霜與狂暴星蝕能量的粗大光柱，狠狠轟擊在傳送陣的圓心！
    “以星守之名，引路！”月霜也同時嬌叱，左眼星光如柱，精準地照射在法陣的七個凹槽上。她心髒位置，那被鎖鏈纏繞的第七星辰虛影劇烈震顫，散發出微弱卻無比精純的星辰本源之力，注入法陣。
    嗡！！！
    整個傳送法陣被徹底激活！七圈星紋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由外向內逐層亮起，爆發出刺目的白光，瞬間吞沒了陣中的兩人。那洶湧而至的噬靈沙浪和追獵者殘餘的能量衝擊波，狠狠撞在剛剛升起的傳送光幕上，激起劇烈的能量漣漪，卻終究晚了一步！
    至高永恒界·中央聖域邊緣·遺忘裂穀
    空間一陣扭曲，白光散去，宋霧和月霜狼狽地從半空中跌落下來，重重摔在一片布滿黑色碎石的穀地中。
    “咳...咳咳...”宋霧掙紮著撐起身體，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經脈更是火燒火燎般疼痛。那股強行灌注的星蝕之力雖然大部分在啟動傳送時宣泄了出去，但仍有小部分殘留在體內，與他的星辰烙印和新生的第六星辰糾纏不休，像一顆不穩定的炸彈。手背上，六顆星辰明滅不定，新生的第六顆尤其躁動，散發著危險的紅光。
    月霜的狀況稍好，但臉色蒼白如紙，左眼中的星光黯淡了許多。她捂著心口，那裏傳來的悸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第七星辰的封印在強行催動傳送後，似乎又鬆動了一絲，絲絲縷縷的星辰之力不受控製地外泄，讓她感到一陣陣虛弱和眩暈。
    “這裏...是哪裏？”宋霧環顧四周。裂穀深邃幽暗，兩側是陡峭的、仿佛被巨斧劈開的黑色岩壁，高聳入雲，幾乎遮蔽了天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硫磺和腐朽的氣息，靈氣稀薄得可憐，反倒是充斥著一種令人壓抑的惰性能量。這與星圖上顯示的、繁華強大的中央聖域截然不同。
    “遺忘裂穀...”月霜喘息著，努力調動著剛剛因傳送和封印鬆動而混亂的記憶碎片，“中央聖域的...流放之地、垃圾場...也是...聖域能量循環的‘排汙口’...難怪靈氣如此汙濁稀薄。”她看向宋霧，目光落在他手背那躁動的第六星辰上，“你怎麽樣？那股力量...”
    “暫時死不了。”宋霧咬牙，嚐試調動一絲靈力，經脈立刻傳來針紮般的刺痛，新生的第六星辰更是傳來一股暴戾的抗拒之意。“但它像野馬一樣難以馴服，而且...它在排斥我原有的力量。”他看向星辰裂空劍，劍身上新生的蝕痕依舊醒目，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月霜沉默片刻，走到宋霧身邊，冰涼的指尖輕輕點在他手背的第六星辰上。一絲清涼精純、帶著星守本源氣息的靈力嚐試探入。
    “嘶！”宋霧倒吸一口冷氣，劇烈的排斥感傳來，第六星辰紅光大盛，一股狂暴的意念順著接觸點反衝向月霜！
    月霜悶哼一聲，指尖瞬間結出一層冰晶才勉強抵擋住，臉色更加難看：“不行！這星蝕之力融合了星獸的野性和星無涯最後的執念，太過狂暴，我的星守之力也無法安撫，反而會刺激它。隻能靠你自己慢慢煉化融合...但在這之前，你不能再輕易動用烙印的力量，否則...”
    否則可能徹底失控，淪為隻知毀滅的怪物——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兩人都心知肚明。
    宋霧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兩股星辰之力的衝突和經脈的刺痛，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和危機感籠罩著他。在這個陌生的、危險的世界，他最強的依仗之一竟然變成了最大的隱患。
    就在這時，月霜突然身體一僵，猛地抬頭望向裂穀一側的高崖，左眼星光瞬間凝聚：“有人！小心！”
    宋霧也立刻警醒，強忍不適抓起星辰裂空劍。隻見高崖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身影。
    左邊一人，身材魁梧如鐵塔，穿著厚重的暗金色鎧甲，鎧甲上布滿了尖刺和猙獰的獸首浮雕，頭盔下隻露出一雙毫無感情波動的猩紅眼眸。他手中提著一柄門板大小的鋸齒巨刃，刃口流淌著暗紅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光芒。一股沉重、血腥、充滿壓迫感的凶煞之氣撲麵而來，讓宋霧感到呼吸都變得困難。
    右邊一人，則顯得詭異許多。他身形飄忽，仿佛籠罩在一層不斷扭曲的灰色霧氣中，看不清具體麵容，隻能隱約看到兩點幽綠色的鬼火在霧氣中閃爍。他手中沒有武器，但十根手指異常修長，指尖縈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散發出陰冷、死寂、直透靈魂的寒意。
    “暗晶教的黑鋒督軍...和噬魂使徒...”月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顯然認出了這兩人的來曆，“他們怎麽會在這裏？！難道傳送被追蹤了？”
    “嘎嘎嘎...”灰色霧氣中的噬魂使徒發出令人牙酸的怪笑，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守門人...還有...帶著異變星辰烙印的小蟲子...真是意外的收獲...聖主對‘鑰匙’和‘變數’...都很感興趣...”
    “交出鑰匙，留你全屍。”黑鋒督軍的聲音如同金屬碰撞，生硬冰冷，巨刃指向月霜心口。他猩紅的眼眸掃過宋霧，帶著一絲輕蔑，“至於你...體內駁雜的星力...隻配成為‘淵魔’的口糧。”
    話音未落，黑鋒督軍一步踏出，竟直接從數百丈高的懸崖上躍下！沉重的身軀裹挾著萬鈞之力，如同隕石般砸向兩人所在的位置！那柄鋸齒巨刃拖曳著暗紅色的光尾，帶著撕裂大地的威勢悍然劈落！
    與此同時，噬魂使徒的身影在原地淡化消失，下一刻，數道無聲無息的灰黑色魂刺，如同毒蛇般從宋霧和月霜的影子中鑽出，直刺他們的後心！攻擊陰險毒辣，直取要害！
    前有泰山壓頂般的物理轟擊，後有詭異莫測的靈魂偷襲！兩人剛剛脫離虎口，又瞬間陷入絕境！宋霧經脈受損，力量衝突無法全力出手；月霜封印鬆動，本源不穩。麵對兩位實力遠超他們當前狀態的暗晶教精英，形勢危急到了極點！
    “躲開！”宋霧怒吼，強行壓榨體內還能控製的星辰之力，揮動星辰裂空劍，斬出一道相對凝練的星霜劍氣迎向頭頂的巨刃，同時試圖側身躲避影中的魂刺。
    月霜則雙手結印，左眼星光爆射，在兩人身周瞬間凝結出層層疊疊的玄冰晶盾，重點防禦身後的靈魂攻擊。
    “轟！！！”
    星霜劍氣與鋸齒巨刃狠狠碰撞！狂暴的能量衝擊波瞬間炸開，將穀底的黑色碎石碾成齏粉！宋霧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岩壁上，鮮血狂噴，手中的星辰裂空劍差點再次脫手。他體內的力量衝突因這次強行催動而加劇，第六星辰的紅光幾乎要透體而出！
    月霜的玄冰晶盾擋住了大部分魂刺，但最陰毒的一道還是穿透了防禦，擦過她的肩膀。沒有傷口，但月霜卻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臉色瞬間灰敗下去，仿佛生命力被抽走了一部分。她心口的第七星辰封印劇烈閃爍，鎖鏈虛影再次浮現，似乎變得更加不穩定！
    黑鋒督軍落地，地麵被砸出一個深坑。他猩紅的眼眸鎖定倒地的宋霧，巨刃再次舉起。噬魂使徒的身影在不遠處重新凝聚，灰霧翻滾，顯然在醞釀更致命的攻擊。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湧來。宋霧看著步步逼近的強敵，感受著體內失控的力量和撕裂般的痛楚，意識都有些模糊。難道真要死在這裏？
    “不...不能放棄...”他咬破舌尖，劇痛帶來一絲清明。星無涯最後的犧牲，月霜體內的鑰匙，青冥子和雷傲天的下落，星辰海的危機...無數念頭閃過。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哢...哢哢...”
    一種奇異的、仿佛空間凍結又碎裂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整個裂穀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空氣中彌漫的金色噬靈沙粉塵瞬間被凍結成細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一道冰藍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黑鋒督軍與噬魂使徒之間。來人穿著一身殘破卻依舊不失華美的冰晶戰甲，長發如霜，麵容絕美卻冰冷得不似活人，雙眸是兩團燃燒的冰焰。她的手中並無武器，但周身縈繞著恐怖的極寒領域，連空間都仿佛被凍得遲滯了。
    當宋霧和月霜看清來人的麵容時，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藍...藍沁？！”宋霧失聲驚呼，難以置信。
    月霜的瞳孔也驟然收縮，她清晰地“看”到，來人心髒的位置，正散發著與星圖上顯示的一模一樣的星辰烙印光芒！那是屬於藍沁的星辰！然而，那光芒被一層厚厚的、充滿不祥氣息的暗晶牢牢包裹、禁錮著！藍沁的冰眸中，沒有絲毫往日的靈動與情感，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被操控的麻木！
    “叛徒...清除...”藍沁或者說，被操控的藍沁）冰冷的視線掃過宋霧和月霜，毫無感情地吐出幾個字。她緩緩抬起手，五指張開，對準了剛剛艱難爬起的宋霧和驚駭的月霜。
    刹那間，以她為中心，肉眼可見的冰藍色寒潮如同怒濤般向兩人席卷而來！所過之處，空氣凍結，岩石化為冰粉，連光線都仿佛被凝固！這股力量，比月霜的寒冰強大了何止百倍，帶著凍結靈魂的絕對零度！
    前有狼，後有虎，而此刻，曾經最親密的同伴，卻化作了最致命的利刃，帶著被禁錮的星辰烙印，向他們揮出了凍結一切的死亡之潮！
    宋霧和月霜的眼中，映滿了絕望的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