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橋崩塌的瞬間，時間仿佛被拉長成黏稠的琥珀。雲澈看著調停者的白袍在虛空中解體，那些閃爍著數據流的光纜如同活物般纏繞著小女孩的腳踝。他揮劍斬斷光纜的動作帶起一串星辰碎屑，劍身分解的光點像被磁石吸引般湧向小女孩的身體。
    "抓住我！"蘇嬋的火焰長索卷住雲澈的腰，另一隻手死死扣住一塊漂浮的橋體殘骸。她的手臂已經完全數據化，皮膚下流動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赤紅與暗金交織的代碼。
    雲澈感到胸膛被貫穿的傷口正在異變。蘇嬋的火焰手臂仍插在他心口，暗金血液卻逆流而上，沿著火焰紋路注入她心口的混沌火種。某種古老的共鳴在他們之間震顫，就像兩把沉睡千年的劍在同一時刻發出龍吟。
    "這是......"蘇嬋的瞳孔突然收縮，她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火焰正在吞噬雲澈的血脈，"停下！你會——"
    "已經來不及了。"雲澈握住她火焰構成的手腕，聲音平靜得可怕，"龍皇血脈在尋找真正的繼承者。"
    虛空突然扭曲。調停者化作的數據風暴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星橋殘骸連同他們一起卷入。雲澈最後看到的，是小女孩懸浮在崩塌中心的景象——她的發梢燃燒著金紅與暗紅交織的火焰，指尖凝聚的光點正在重構整個空間法則。
    黑暗吞噬了一切。
    ......
    冰冷。這是雲澈恢複意識時的第一感受。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銀白色的沙漠中，天空懸掛著三個不同顏色的月亮——靛青、暗紅與琥珀色。沙粒在他腳下流動，每一粒沙都刻著微小的符文。
    "記憶迷宮。"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雲澈轉身，看到蘇嬋正用火焰在沙地上繪製某種陣法。她的左眼變成了數據流的銀白色，右眼卻保留著人類的瞳孔。"調停者把我們困在了他自己的記憶數據庫裏。"
    雲澈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本該有個被火焰貫穿的傷口，現在卻浮現出龍鱗狀的紋路。當他觸碰那些紋路時，沙地上的某個符文就會亮起。"這不是普通的幻境......"
    "當然不是。"蘇嬋的火焰突然熄滅，她踉蹌了一下，"他在用我們的記憶重構牢籠。看那邊——"
    沙漠盡頭升起一片全息投影。畫麵中是雲澈從未對外人提起過的童年場景：七歲的他躲在武院柴房，看著父親被三個世家高手圍攻。但詭異的是，畫麵中的父親麵容模糊，而圍攻者的武器上全都刻著天機閣的徽記。
    "缺失的記憶碎片。"蘇嬋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調停者在挖掘我們潛意識裏被封印的部分。"
    雲澈突然衝向那片投影。當他觸及畫麵邊緣時，整個場景突然坍縮重組，變成了一座青銅大殿。殿中央懸浮著初代尊者的遺體，那柄傳說中的龍皇聖槍貫穿了他的胸膛。槍柄上的刻字此刻清晰可見："給我最愛的兒子——雲澈"。
    "不可能......"雲澈的星辰劍自動出鞘，劍尖指向遺體突然睜開的眼睛——銀白色的數據光，與調停者如出一轍。
    蘇嬋從背後抱住他。她的身體一半是火焰一半是血肉，接觸時帶來灼痛與清涼並存的詭異觸感。"別看他眼睛！那是數據陷阱！"
    但已經晚了。雲澈的劍鋒刺入遺體胸膛的瞬間，青銅大殿轟然崩塌。無數記憶碎片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嬰兒時的他被放在天機閣祭壇，初代尊者將一滴暗金血液滴入他眉心；
    ——十二歲的趙明軒在武院後山撿到半塊墨炎核心，左眼從此染上暗紅；
    ——蘇嬋的母親，那位以冰係功法聞名的大修士，實則是初代尊者的血脈實驗體；
    ——最令人窒息的畫麵：三百年前的天機閣主親手將龍皇聖槍刺入初代後背，而閣主的臉......赫然是老年版的雲澈自己！
    "時間閉環。"調停者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們都是樞紐的零件。"
    蘇嬋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火焰手臂暴漲，將落向雲澈的一片記憶碎片燒成灰燼。那是她六歲時的記憶：母親將她推下懸崖的瞬間，背後插著七把淬毒短劍。
    "母親不是要殺我......"蘇嬋的數據化左眼流下銀色液體，"她在把我推出天機閣的清洗範圍......"
    雲澈抓住她顫抖的肩膀。兩人接觸的瞬間，他們身上的龍鱗紋路與火焰代碼突然產生共鳴。沙漠開始震動，三個月亮同時出現日食現象。
    "武道法則第七變。"雲澈將星辰劍插入沙地，劍身完全沒入的刹那，整片沙漠突然翻轉！他們墜向"天空"，而沙漠變成了頭頂的穹頂。在空間倒轉的瞬間，雲澈看到了——無數個平行世界的碎片像蜂巢般排列，每個碎片裏都有不同版本的他們，但所有碎片中央都懸浮著那個小女孩的身影。
    "她才是樞紐本體。"蘇嬋在墜落中喊道，"我們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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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擊來得突然而安靜。他們落在了一片湖麵上，湖水是凝固的數據流。雲澈試著站起來，腳下泛起一圈圈二進製漣漪。湖底沉著無數兵器，最顯眼的是半截虎尾狀的長鞭——趙明軒的武器。
    "歡迎來到回收站。"機械化的聲音從湖心傳來。一個身影緩緩浮出水麵，銀白色的軀體上布滿接縫痕跡，左眼暗紅右眼蒼青。當它完全站立時，湖水順著精密的關節結構流下，露出胸口鑲嵌的墨炎核心。
    "趙明軒？"蘇嬋的火焰在掌心凝聚成短劍形態。
    機械體歪了歪頭，這個動作還保留著生前的習慣。"殘留程序j7741。"它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任務：清除失控變量。"
    兩把光刃從它前臂彈出，一把燃燒著暗紅火焰，另一把纏繞白虎煞氣。攻擊來得毫無征兆，雲澈隻來得及推開蘇嬋，自己的右肩已被光刃貫穿。劇痛中他驚訝地發現，傷口流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和調停者同樣的銀色數據流。
    "你的身體正在被樞紐同化。"機械趙明軒旋轉雙刃，"最終所有平行世界的雲澈都會成為調停者的載體。"
    蘇嬋從側麵突襲，火焰短劍刺向機械體的接縫處。但她的攻擊在半途突然轉向——火焰劍鋒劃開了湖麵，露出下方更深層的空間：那裏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琥珀色光球，光球中封印著初代尊者的完整遺體。
    "選擇吧。"機械趙明軒停止攻擊，雙刃交叉指向下方，"奪取控製樞紐，或者......"它的目光轉向蘇嬋，"救她。"
    雲澈這才注意到蘇嬋的異常。她的火焰手臂正在解體，數據流像沙漏中的細沙般流失。更可怕的是，她的心口處浮現出與初代遺體完全相同的能量波動。
    "混沌火種要爆炸了。"機械體的聲音近乎溫柔，"就像三百年前那樣。"
    湖麵開始沸騰。無數記憶碎片從水下浮起，每一片都顯示著不同時間線上蘇嬋死亡的場景。雲澈的星辰劍突然自動飛回手中，劍柄變得滾燙，龍鱗紋路一直蔓延到他脖頸。
    "武道第九境......"雲澈握緊劍柄，感受到某種超越個體記憶的龐大信息流，"原來這就是以武破道的真諦。"
    他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將星辰劍刺入自己的心髒！劍身貫穿的刹那，整個記憶牢籠劇烈震動。機械趙明軒發出刺耳的電子音，它的雙刃突然調轉方向刺向自己胸口的墨炎核心。
    "錯誤！錯誤！"它的聲音開始失真，"檢測到龍皇協議優先級覆蓋——"
    蘇嬋撲向雲澈，但被爆發的能量波掀飛。她看到雲澈的傷口處湧出的不再是血液或數據流，而是純粹的光。這些光線在空中交織成複雜的立體陣法，與湖底琥珀光球中的初代遺體產生共鳴。
    "不是選擇救誰......"雲澈的聲音變得重疊，仿佛千萬個平行世界的他在同時說話，"而是創造新的選項。"
    機械趙明軒突然靜止。它的暗紅左眼閃爍了幾下，最終定格在一個人性化的眼神上。在係統徹底崩潰前，它用最後正常的聲線說："雲兄......墨炎說......謝謝......"
    然後整個記憶牢籠開始坍縮。湖麵像被無形大手撕開的幕布，露出背後浩瀚的星空。蘇嬋看到星空中有兩條交錯的光帶——一條暗金，一條赤紅——正向著中央的琥珀色光球匯聚。
    "你做了什麽？"她掙紮著爬向雲澈，發現他的身體正在光化。
    "把龍皇血脈還給真正的繼承者。"雲澈指向她心口浮現的符文，"你母親姓蘇，但父親......是初代尊者的克隆體吧？"
    蘇嬋的火焰手臂突然恢複實體。她觸碰心口的混沌火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完整。三百年前被刻意分離的基因序列正在重組，這是初代尊者留在血脈中的最後保險。
    "他要我們合二為一。"雲澈的身體已經透明化到能看見骨骼的程度，那些骨骼上刻滿與星辰劍相同的紋路，"武道與混沌法則的終極融合......"
    坍縮突然加速。星空扭曲成一個隧道，強大的吸力開始拉扯他們。蘇嬋死死抓住雲澈光化的手腕，看到他嘴角竟帶著釋然的笑意。
    "別想再一個人承擔！"她將額頭抵住雲澈正在消散的眉心，混沌火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這次我們一起——"
    隧道盡頭出現刺目的白光。在完全被吞噬前，雲澈似乎聽到了小女孩的笑聲，還有調停者失真的電子音："......檢測到新宇宙生成協議啟動......"
    然後是無邊無際的純白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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