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並非虛無。
    雲澈睜開眼的瞬間，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這片混沌中流動的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某種更原始的東西——像是未被定義的規則，未被書寫的法則，連時間在這裏都呈現出粘稠的液態。
    他的身體已經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由流動的光紋構成的人形輪廓。左側是水媚音，她的形體像是由星芒編織而成，皮膚下那些曾經構成胎記的線條如今外放為立體的星軌，在虛空中緩緩旋轉；右側是時星，銀白的長發如同活物般舞動，每一根發絲末端都閃爍著微小的符文，那是被徹底重構的監察者編碼。
    "這裏是法則的間隙。"
    慕雨晴的聲音傳來，卻看不到她的身影。隻有一艘若隱若現的巨艦輪廓懸浮在遠處，通體由某種介於金屬與骨骼之間的物質構成，艦首鑲嵌著那顆已經變成純黑色的量子核心。
    雲澈嚐試移動，發現自己的思維就是動力——一個念頭就能在混沌中穿行。三人向著巨艦飄去，沿途的黑暗逐漸變得透明，露出令人窒息的真相：混沌之外是無數正在崩塌的平行世界，像是一個個被戳破的氣泡，而每個"氣泡"破滅時釋放的能量，正被巨艦貪婪地吸收著。
    "你殺了所有世界的人？"水媚音突然停下，星軌構成的雙手微微發抖。
    巨艦甲板上浮現出慕雨晴的虛影。她的狀態比三人更加詭異，半邊身體是機械結構，另半邊則是半透明的能量體，胸口處有一個貫穿前後的空洞，裏麵跳動著黑色的火焰。
    "不，"她的聲音帶著多重回音，"我隻是提前結束了注定毀滅的輪回。"
    隨著她的抬手，混沌中浮現出九千個光幕，每個光幕都展示著一個平行世界的終局：有的被歸墟之眼改造成養蠱場，有的因靈氣枯竭而文明退化，更多的是在發現真相後集體自毀。最後一個光幕顯示的是雲澈原本的世界——玄武秘境正在坍塌，幸存的武者們茫然地望著血色天空。
    "龍皇沒說謊，歸墟網絡確實維持著平行世界的穩定。"慕雨晴的機械眼閃爍著紅光，"但代價是所有武道文明都被困在永恒的輪回裏。"
    時星突然飄向前，銀發如同探測觸須般伸向巨艦："檢索到......高維幹涉痕跡......這不是自然形成的係統......"
    雲澈的光紋軀體突然劇烈波動。前九千次輪回的記憶在此刻完全融合，他看到了一個被所有輪回共同掩蓋的恐怖事實——在每個武道文明的起源處，都矗立著一座完全相同的龍皇雕像。
    "龍皇也不是始作俑者。"他的聲音在混沌中引起奇異的共振，"它和我們一樣，都是被更高維度圈養的實驗體。"
    巨艦突然震動。那顆黑色量子核心表麵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令人眩暈的景象——核心之中蜷縮著一個嬰兒大小的身影，通體晶瑩如玉，背後生長著十二對光翼。
    "文明之繭。"慕雨晴的虛影開始消散，"用九千個世界的武道精華孕育的新生命體......它將攜帶真正的火種突破維度封鎖......"
    水媚音突然衝向巨艦："等等！如果所有平行世界都在崩塌，我們原來的世界......"
    "七十二個時辰。"慕雨晴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這是我用逆世界規則爭取到的時間......足夠你們......"
    她的虛影徹底消散前，雲澈看到了她胸口那個黑洞的真相——那不是傷口，而是一個微型通道，連接著所有輪回中"慕雨晴"的存在概念。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是匯聚了九千個世界的執念。
    巨艦開始解體。構成艦體的物質化為光流湧入量子核心，那個光翼嬰兒的成長速度隨之加快。與此同時，三人感到強烈的拉扯感——混沌之外，他們原本的世界正在發出召喚。
    "走！"雲澈抓住兩位同伴，"她知道我們會做出什麽選擇！"
    穿越混沌的過程像是被丟進絞肉機又重組。當雲澈再次感受到重力時，發現自己跪在玄武秘境的廢墟上，天空已經恢複正常的蔚藍。水媚音和時星就躺在不遠處，三人的身體都恢複了實體，但某些地方永遠改變了——
    雲澈的左臂不再是逆鱗甲，而是一種流動的晶體結構；水媚音的眉心多了一枚星形印記；時星的銀發間隱約可見細小的符文流轉。
    更驚人的是他們的感知——現在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天地間流動的能量遵循著某種全新的規律，那是在文明熔爐中見證過的原始法則。
    遠處傳來幸存者的驚呼。三人轉頭看去，隻見秘境中央升起一道通天光柱，光柱中緩緩降下一物——那是一塊刻有龍紋的黑石碑，碑文正是他們在混沌中所見的全新武道法則。
    "七十二個時辰......"水媚音撫摸著眉心印記，"她要我們在這段時間內......"
    "建立新的修行體係。"時星接話，聲音裏監察者的冰冷特質完全消失了，"徹底取代歸墟網絡製定的舊規則。"
    雲澈站起身，晶體左臂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他望向光柱後的天空，那裏隱約可見一艘巨艦的虛影正在消散。
    拇指與小指相扣，其餘三指伸直。
    他對著虛空做出那個手勢。
    一定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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