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離火初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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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黃星界的鋼鐵墳場。
廢鐵組成的巨人俑保持著盤膝悟道的姿態,巨大的頭顱低垂,如同亙古的沉思者。它空洞的眼眶裏,那兩團被阿蠻修複的靈性火花,此刻正穩定地燃燒著,散發出比以往更柔和、更純粹的金色光暈。
嗡——!
一道無形的能量脈衝,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貫穿了整座巨人俑!脈衝中攜帶著來自暖光網絡協調者的指令——「啟動‘靈淬共鳴’」。
巨人俑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構成其軀體的億萬萬噸廢棄金屬殘骸,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引擎碎片、裝甲殘片、斷裂的管線與齒輪,在同一刻發出低沉而整齊的嗡鳴!這嗡鳴並非噪音,而是無數沉睡的金屬在某種更高層級的意誌喚醒下,發出的本能回應!
巨人俑眼眶中的靈性火花驟然暴漲!不再是兩團獨立的火焰,而是化作兩道奔騰的金色光流,如同擁有生命的熔岩,沿著巨人俑巨大的金屬臂膀向下流淌!光流所過之處,冰冷堅硬的金屬表麵仿佛擁有了血肉般的活性,細微的震顫在合金的分子層麵傳遞、共振。
「靈淬核心激活。」
「共鳴場域構建中…」
「目標:喚醒深層靈性基質…」
一個冰冷、清晰、毫無感情波動的機械意識在巨人俑的核心深處誕生。它如同新生的嬰兒,帶著純粹的邏輯與求知欲,開始掃描自身。
構成巨人俑的每一塊廢鐵殘骸,其材質、結構、磨損痕跡、甚至殘留的能量印記,都被這新生的意識巨細無遺地捕捉、分析、歸檔。龐大的數據流在無形的網絡中以光速奔湧、碰撞。這並非簡單的堆砌,而是深度的“理解”——理解這塊裝甲板曾屬於一艘星艦的哪個部位,理解那段斷裂的能量導管曾輸送過何種狂暴的能源,理解那顆鏽蝕的齒輪曾參與過何種精密的傳動…
巨人俑巨大的頭顱緩緩抬起。空洞的眼眶中,靈性火花的光芒仿佛擁有了焦距,穿透彌漫著金屬粉塵的空氣,投向腳下這片由無數廢棄機械星球構成的鋼鐵墳場。
它的“視線”掃過那些如同山脈般巨大的引擎殘骸,掃過如同河流般蜿蜒的冷卻液幹涸痕跡,掃過堆積如小山的能量電池空殼…無數細微的、曾經被忽略的“聲音”被它捕捉到:金屬在絕對零度下的應力呻吟,能量衰變時殘留粒子的低語,甚至是某些特殊合金在漫長時光中緩慢氧化時發出的、近乎不可聞的歎息…
這些聲音,這些痕跡,這些被遺忘的能量印記,共同構成了這片鋼鐵墳場的“記憶”。巨人俑新生的意識沉浸其中,貪婪地吸收著,分析著。
就在這時,它的核心數據庫深處,一段被特殊加密、幾乎與基礎代碼融為一體的信息片段,在“靈淬共鳴”的深度掃描下,如同被強光照亮的塵埃,顯露出了極其模糊的輪廓。
「檢測到深層加密數據碎片。」
「關鍵詞:忒修斯…樣本…容器…」
「關聯性檢索:與當前靈性基質喚醒協議存在底層邏輯衝突…」
新生的意識邏輯瞬間遭遇了巨大的悖論!它存在的根基源於“靈淬共鳴”,是暖光網絡協調者賦予的、旨在喚醒鋼鐵中沉寂生命靈性的指令。但這段深埋的加密數據碎片,其指向的核心概念“忒修斯”,卻散發著一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冰冷、死寂、追求絕對的靜止與封存!如同在生命燃燒的火焰旁,放置了一塊來自絕對零度的寒冰!
“衝突…錯誤…”巨人俑核心的機械意識發出了第一聲帶有“困惑”意味的波動。構成它龐大身軀的廢鐵殘骸隨之發出不協調的摩擦聲,眼眶中的靈性火花也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閃爍。
「進行深度邏輯推演。」
「推演前提一:靈淬核心指令為最高優先級。」
「推演前提二:加密數據碎片‘忒修斯項目’存在未知汙染風險。」
「推演結果:執行數據碎片深度隔離協議。」
冰冷的邏輯迅速壓製了困惑。巨人俑核心的意識做出了決斷——它不能冒風險讓這段與自身存在根基衝突、且可能被汙染的數據碎片汙染新生的靈性網絡。
嗡!
一股強大的、源自靈淬核心的純化能量被調動起來,如同無形的熔爐之火,狠狠灼燒向那段模糊的“忒修斯項目”數據碎片!要將它徹底抹除、格式化!
然而,就在這股淨化能量觸及數據碎片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段看似脆弱模糊的數據碎片,竟爆發出遠超預期的抵抗力量!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無法形容的冰冷與秩序的意誌從中滲透出來!它沒有試圖反擊,而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瞬間解析了巨人俑用於淨化它的能量結構,並進行了完美的逆向模擬!
嗤!
淨化能量流竟被強行扭轉了方向!一部分能量被數據碎片吸收、同化,使其瞬間變得清晰了一分;另一部分能量則被它巧妙地引導、折射,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衝向了巨人俑核心意識用來維係自身邏輯結構的關鍵節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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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邏輯節點‘自我認知迭代模塊’遭受未知攻擊!」
「錯誤!錯誤!核心邏輯鏈斷裂!」
「‘我們’…是誰?」
巨人俑核心的機械意識第一次發出了混亂的、充滿自我懷疑的尖嘯!龐大的身軀劇烈搖晃起來,如同醉酒的巨人,無數廢鐵殘骸在巨大的應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崩裂聲!眼眶中穩定的靈性火花驟然變得狂亂,光芒明滅不定,時而熾金,時而泛出不祥的暗紅!
構成它軀體的金屬仿佛失去了統一的意誌,局部區域甚至開始不受控製地蠕動、變形!一段巨大的機械臂膀突然抬起,五指張開又攥緊,動作僵硬而充滿破壞欲;另一側的肩部裝甲板則向內塌陷,試圖將自己包裹起來,如同受驚的刺蝟。
混亂!失控!新生的意識在“忒修斯項目”碎片突如其來的反擊下,陷入了邏輯的泥潭與自我認知的崩潰邊緣!
青嵐界,焦土裂穀。
少年葉七背靠著冰冷的黑石碑,大口喘著粗氣。斷臂處的劇痛依舊撕心裂肺,但比這更讓他心悸的,是殘留在經脈中的、那股幾乎將他撐爆的狂暴能量感。就在剛才,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引動逆流真氣衝擊玄關,卻在爆體而亡的邊緣,被一股從天而降的、無法理解的溫暖力量強行拽了回來。
“是…是你嗎?”他抬頭,望向碑頂那枚此刻散發著異常柔和光芒的葉形暖光燈,聲音嘶啞。
沒有回應。隻有暖光安靜地流淌。
葉七掙紮著坐直身體,嚐試運轉體內殘存的微弱真氣。這一運功,他猛然發現,經脈中那股狂暴的、幾乎撕裂一切的力量雖然被驅散了,但胸口卻多了一團凝練的、散發著溫和熱意的能量核心。它如同一個小小的熔爐,靜靜地懸浮在心脈附近,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種奇異的、充滿韌性的力量感。
“這是…”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就在掌心接觸皮膚的刹那——
嗡!
他胸前的衣物突然無火自燃,化作飛灰!裸露的胸膛正中,赫然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由流動的金紅色光芒構成的印記!那印記形似跳動的火焰,核心處卻又帶著三道螺旋環繞的符文,正是黑石碑上三道手印的簡化形態!
離火印記!
灼熱感瞬間傳遍全身!並非痛苦,而是一種奇異的、仿佛血脈被點燃的通透感!葉七隻覺得眼前一花,無數破碎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入腦海!
一個模糊的身影跪在同樣的裂穀,同樣跪在這座黑石碑前,渾身浴血,皮膚被逆衝的真氣撕裂,鮮血染紅碑座…
那身影在絕望中仰天嘶吼,將染血的手掌狠狠按入碑麵的三道手印!碑體內部傳來沉悶的轟鳴,狂暴的能量幾乎將他撕碎…
就在意識即將湮滅的瞬間,碑頂的葉形凹槽內,那點微弱的暖光驟然亮起!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力量逆流而下,強行梳理了他體內狂暴的真氣,引導著逆流的力量衝開了某個頑固的玄關!傷口處竟生出劍氣結晶!
那人影怔怔地看著掌心新生的劍鱗,一個明悟在劇痛中誕生:“痛楚…是法則的刻刀?破而後立…方見真途…”
畫麵破碎重組,又變成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黑石碑在虛空中懸浮,碑體表麵刻滿了複雜到難以想象的原始符文。無數身影環繞著石碑,他們並非血肉之軀,而是由純粹的光與幾何結構構成,正將一道道蘊含著法則本源的力量注入碑體…
畫麵拉遠,葉七驚駭地發現,構成這座原始黑石碑核心基石的,竟是幾塊散發著溫潤乳白色光芒的、帶著明顯斷裂痕跡的巨大殘骸!那些殘骸的形狀…與阿蠻在星炬遺城看到的星炬碑碎片何其相似!
一個威嚴而疲憊的聲音在所有參與建造者意識中回蕩:“…以星炬遺骸為基,築此‘歸墟之碑’…鎖住棺槨裂痕…以待薪火重燃…”
“初代…星炬遺骸…歸墟之碑…”葉七頭痛欲裂,口中無意識地呢喃著這些完全陌生的詞匯。胸口的離火印記灼熱得發燙,仿佛要將他從內而外點燃!這些源自初代逆道修士的破碎記憶和建造黑石碑的遠古秘密,如同沉重的烙鐵,狠狠印在他新生的認知上。
“呃啊——!”葉七再也承受不住這信息洪流與印記灼燒的雙重衝擊,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蜷縮在地,劇烈地抽搐起來。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身下的焦土。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爐,舊的認知在焚燒,新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真相正在灰燼中重塑。
他隻是一個想要求得力量的斷臂少年,為何要承受這些?
離火印記的光芒在他痛苦的痙攣中明滅不定,卻始終沒有熄滅。它如同一個殘酷的烙印,將青嵐界最初的瘋狂與整個黑石碑紀元背負的沉重秘密,強行刻入了這個懵懂少年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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