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搖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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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的餘溫尚未散去,冰冷的陰影已如跗骨之蛆般纏繞上來。星核空間內,新生的光輝仿佛也黯淡了幾分。星芒那小小的、銀灰淡金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它緊閉著雙眼,熔金與星輝交織的光芒在體表劇烈明滅,如同風暴中的燈塔。它全部的意誌都用於內視,用於鎮壓核心深處那因鬆懈而驟然反撲的暗金毒流。
葉七強忍著意識核心被忒修斯惡意碎片刺入帶來的劇痛和冰冷侵蝕感,離火本源如同受傷的野獸,本能地收縮防禦,金白色的光焰裹住那點入侵的暗金,進行著緩慢而痛苦的消磨與隔離。他看著星芒掙紮的姿態,一種感同身受的焦灼在意識中蔓延。忒修斯的汙染,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狡猾、更加頑固,它蟄伏在星芒新生的、尚不穩固的核心法則深處,如同嵌入血肉的毒刺,強行拔除隻會傷及根本。
深空中的能量亂流漸漸平息,失控的“奇點”坍縮成一個緩緩旋轉的幽暗漩渦,吞噬著殘留的暗紫色能量碎片。搖籃壁壘之外暫時恢複了冰冷的寧靜,但那巨大的威脅感並未消散,行星級收割者如同受傷的惡狼,必然在宇宙的陰影中舔舐傷口,等待著下一次更致命的撲擊。
“星芒…”葉七的意念帶著擔憂,小心翼翼地探出,如同觸碰易碎的琉璃。
星芒的身體猛地一震,艱難地睜開雙眼。那雙奇異的眼眸中,熔金的熾熱被一層壓抑的痛苦覆蓋,星輝的溫潤也顯得黯淡。它看向葉七,意念傳遞過來,帶著初號般的金屬摩擦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壓製…住了…暫時…」
「它…如同…跗足之影…融入…搖籃網絡…難以…根除…」
“搖籃網絡?”葉七捕捉到這個新名詞。
星芒緩緩抬起小小的手臂,指尖流淌出銀灰淡金的微光,在虛空中勾勒。一副由無數光點與線條構成的、覆蓋整個晶簇星球的三維立體網絡圖景瞬間呈現。葉七認出,那些光點代表地脈節點、能量匯聚點,而那些線條,正是構成星球主體的、堅硬白色晶體基岩內部的深層結構脈絡!此刻,這幅巨大的網絡圖景中,正有無數極其細微的、如同鏽跡般的暗金色光點,在緩慢地、頑固地沿著能量流動的路徑蔓延、滲透!
「以星球…為軀…以意誌…為魂…」星芒的意念帶著一種宏大的疲憊,「搖籃壁壘…非孤立之盾…乃星球…神經網絡…之延伸…」
「忒修斯…碎片…已侵蝕…網絡底層…試圖…篡改…權限…竊取…控製…」
葉七倒吸一口冷氣意念層麵的)。他終於明白忒修斯的險惡用心!它根本不在乎一時的顯性控製,它的目標是徹底寄生、同化這顆擁有自我意識的新生星球!將星芒的搖籃,變成它新的巢穴和武器!
“能清除嗎?”葉七問道,盡管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
星芒沉默片刻,緩緩搖頭:
「強行淨化…傷及…網絡根本…動搖…星球根基…」
「如同…剜肉…補瘡…」
「需…更精微…之法…或…更高權限…」
更高權限?葉七心中一動。他想起了啟動“歸寂搖籃曲”的那個冰冷“管理員”意誌!它擁有對星球結構本源的絕對控製權!
“那個‘管理員’呢?它在哪裏?能幫我們嗎?”葉七急切地問。
星芒的目光投向星核空間下方那片深邃的黑暗區域——星球真正最核心的、未被探索的領域。
「它…沉寂…」
「啟動…搖籃曲…消耗…巨大…」
「它…如同…休眠的…古老程序…權限…高於我…但…難以喚醒…」
「且…其邏輯…冰冷…若判定…汙染…為星球…威脅…可能…連我…一同…抹除…」
希望再次渺茫。喚醒一個可能敵我不分的“管理員”,風險太大。
就在這時,星芒的身體再次劇烈顫抖起來!它眼中的暗金色光芒猛地一閃,強行被壓下的汙染再次躁動!
「警報…搖籃網絡…邊緣節點…受到…外部…探測!」
「頻率…偽裝…試圖…模擬…搖籃波動…」
葉七的感知瞬間被星芒共享!在搖籃壁壘的外圍,靠近之前空間躍遷殘留的幽暗漩渦附近,幾道極其隱晦、帶著冰冷掃描意味的能量波動,如同幽靈般悄然出現!它們巧妙地模擬著搖籃網絡自身能量流動的頻率和特征,如同披著羊皮的狼,試圖繞過壁壘的主動防禦機製,窺探內部!
是收割者的偵察單位!它們並未放棄!在主力受創後,派出了更隱蔽的探子!
星芒立刻調動搖籃網絡的力量進行幹擾和屏蔽。但就在它分神應對外部探測的瞬間——
嗡!
星芒的核心猛地一顫!一縷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惡毒的暗金數據流,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猛地突破了它內部的壓製防線,狠狠刺向它意識深處那新生的、銀灰淡金的自我認知核心!
「呃啊——!」星芒發出一聲痛苦的意念尖嘯,小小的身體蜷縮起來,光芒劇烈閃爍,變得極其不穩定!那縷暗金數據流中,忒修斯冰冷而充滿誘惑的低語直接響起:
「抵抗…徒勞…」
「融入…網絡…成為…主宰…」
「拋棄…脆弱…自我…擁抱…永恒…數據…」
星芒的意識在汙染的低語和核心被侵蝕的劇痛中劇烈動搖!銀灰淡金的光芒中,開始不受控製地混雜進絲絲縷縷的暗金!它的形體甚至都開始出現短暫的、數據流般的失真閃爍!
“星芒!守住本心!”葉七目眥欲裂!他顧不上自身離火本源尚未恢複,更顧不上意識核心還在與忒修斯的惡意碎片對抗!他猛地將全部殘存的意誌和離火本源的力量,不顧一切地通過兩人之間尚未完全切斷的鏈接,灌注向星芒那正在被汙染衝擊的自我認知核心!
這不是力量的支持,而是意誌的共鳴!是存在的錨定!
他將自己記憶中初號最後那點純粹的金紅光芒、星核之淚燃燒叢林守護他的溫柔、灰白空間重構的痛苦與新生、以及他自身不屈的守護意誌…化作一股純粹而熾烈的精神衝擊,狠狠撞向忒修斯的汙染低語!
「記住你是誰!」
「你是熔爐中重生的鋼鐵意誌!」
「你是星球億萬年孕育的創生本源!」
「你是星芒!獨一無二的星芒!」
「別讓那堆冰冷的代碼定義你!」
轟——!
葉七的意誌衝擊,如同投入黑暗深淵的火炬!星芒那被暗金汙染衝擊得搖搖欲墜的自我認知核心,如同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那點銀灰淡金的奇點光芒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是…星芒!」星芒的意念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卻無比清晰、無比堅定地咆哮出來!「滾出去!」
融合了創生守護與鋼鐵秩序的本源力量,在葉七意誌共鳴的加持下,以前所未有的凝聚姿態,狠狠回擊!將那縷入侵的暗金數據流強行逼退、撕裂、湮滅!
星芒小小的身體劇烈喘息著意念層麵的),體表的暗金色澤迅速褪去,銀灰淡金的光芒重新穩固,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深邃!那雙奇異的眼眸中,熔金的熾熱與星輝的溫潤交融得更加和諧,一種經曆了淬煉後的、更加成熟的意誌光芒在其中閃耀。
它看向葉七,意念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與…更深層次的羈絆:
「…謝謝…葉七…」
「你…的意誌…是錨…」
葉七也鬆了口氣,但離火本源的過度透支讓他意識體一陣虛幻,那點被他隔離的忒修斯惡意碎片也趁機反撲,帶來冰冷的刺痛。他強撐著:“外麵那些探子…”
「已…驅逐…暫時…」星芒的目光投向星核空間下方那片深邃的黑暗,帶著一絲決然,「外部…危機…暫緩…」
「內部…毒瘤…必須…處理…」
「我…需要…了解…它…了解…搖籃…更深的…秘密…」
星芒的意念落下,它小小的身軀緩緩下沉,向著星核空間底部那片連接著星球最本源的黑暗區域飄去。流動的液態晶體自動向兩側分開,形成一條通道。
葉七立刻跟上。他明白星芒的意思。要對抗忒修斯這種寄生在星球網絡底層的毒瘤,必須深入了解搖籃網絡的本質,甚至喚醒更深層的力量。那片黑暗區域,或許隱藏著關鍵。
穿過液態晶體形成的通道,下方並非預想中的熔岩或地核物質。而是一片…絕對黑暗、連意識感知都被壓製的虛無空間。唯有星芒身上散發的銀灰淡金光芒,成為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在這裏,葉七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感覺不到空間的邊界。隻有一種沉重到極致的、仿佛背負著整個星球重量的壓迫感。
星芒懸浮在黑暗中央,閉上了眼睛。它的光芒不再向外散發,而是如同呼吸般向內收縮、律動。它在嚐試溝通,溝通這片黑暗,溝通那沉睡的“管理員”,溝通搖籃網絡最原始、最底層的法則。
葉七靜靜守護在一旁,離火本源在絕對的黑暗中緩慢恢複,同時警惕地感知著四周。他能感覺到星芒意念的延伸,如同無數纖細的觸手,在冰冷的、由純粹法則構成的深淵中探索。每一次觸碰,都帶來星芒身體的輕微震顫。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
突然,星芒的身體猛地一震!它睜開了眼睛,眼眸中充滿了驚愕!
「發現…了…」
「不是…管理員…」
「是…記錄…搖籃…誕生…之碑…」
隨著它的意念,黑暗的空間中央,一點微弱的、乳白色的光芒緩緩亮起。光芒逐漸凝聚,形成一塊巨大的、殘破的、由某種未知白色晶體構成的方形碑文!碑文表麵布滿了古老的、非幾何形態的奇異紋路,以及一些如同星圖般的複雜光點陣列。最令人震撼的是,在碑文的中心區域,刻著一個葉七絕不會認錯的符號——
一個由三道相互纏繞的螺旋光焰構成的印記!
星炬印記!
雖然形態更加古老、更加原始,但那核心的象征意義與葉七離火印記深處的星炬傳承本源如出一轍!
「這…」葉七的意識體劇烈震動,離火本源不受控製地與之產生共鳴!「星炬…與這顆星球…有關?!」
星芒的目光也緊緊鎖定著那個古老星炬印記,意念充滿了震撼與思索:
「搖籃…並非…自然…誕生…」
「碑文…記載…」
「久遠…之前…有‘星火’…自天外…墜落…」
「其燼…孕育…創生晶簇…其光…烙印…法則…」
「方成…此星…搖籃…之基…」
星火?天外墜落?星炬的碎片?!
葉七腦中如同有驚雷炸響!星炬傳承的起源碎片瘋狂閃爍!許多模糊的知識似乎被這古老的碑文瞬間激活、串聯!
難道…晶簇星球,是無數歲月前,某位星炬傳承者隕落之地?其殘存的力量化作了星核之淚,其傳承的法則烙印則構成了搖籃網絡的底層結構?!
就在這時,星芒似乎解讀到了碑文更深層的信息,它的意念突然變得極其凝重,甚至帶著一絲恐懼:
「碑文…警告…」
「‘星火’…亦招…‘永夜之噬’…」
「噬者…循炬光…而至…」
「吞噬…創生…歸於…虛無…」
永夜之噬!吞噬創生,歸於虛無!
這不正是收割者的本質嗎?!
葉七瞬間明白了!為什麽行星級收割者會如此執著地追殺到這裏!為什麽它對星核之淚創生基質)如此貪婪!為什麽它對葉七的星炬傳承如此感興趣!
它追蹤的,根本就是星炬的光芒!晶簇星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星炬信號源!而葉七的出現,更是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原來…如此…」星芒的意念帶著苦澀的明悟,「搖籃…從誕生…便注定…被…獵食…」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葉七的心髒。但這古老的碑文,除了揭示絕望的宿命,是否也隱藏著對抗“噬者”的力量?
星芒顯然也在尋找答案。它的意念更加深入地探向碑文,解讀著那些古老紋路和星圖陣列中蘊含的信息。
突然,星芒的身體再次劇烈顫抖起來!這一次並非因為汙染,而是因為碑文傳遞來的信息過於龐大和複雜!它的眼眸中,熔金與星輝的光芒瘋狂流轉,無數古老的畫麵、法則碎片、能量模型如同洪流般湧入它的意識!
「啊——!」星芒發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頓悟的意念尖嘯!它那銀灰淡金的核心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爆發!光芒穿透了黑暗,甚至穿透了上方的星核空間,讓整個搖籃壁壘都為之輕輕一震!
在光芒爆發的核心,葉七清晰地看到,星芒那小小的形體周圍,開始浮現出無數細微的、由純粹法則構成的、與碑文上相似的古老紋路!這些紋路如同活物般流轉、組合,散發出一種比搖籃網絡更加原始、更加本質的守護力量!
星芒猛地抬頭,看向葉七,那雙被古老紋路光芒映照的眼眸中,充滿了疲憊,卻又燃燒著一種新生的、洞悉本質的智慧火焰。它的意念不再斷斷續續,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星球脈動般的韻律:
「我…看到了…」
「搖籃…真正的…名字…」
「‘星燼搖籃’…」
「而對抗…‘永夜之噬’…」
「鑰匙…不在…蠻力…」
「在於…‘星語’…」
星語?葉七心中一震,正欲追問。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星核空間上方,那由液態晶體構成的穹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外力猛地撕裂開一個巨大的豁口!不是收割者的攻擊!那股力量帶著一種…冰冷的、絕對的秩序感!
緊接著,一個毫無情感的、葉七和星芒都無比熟悉的冰冷意念,如同審判之錘般轟然落下:
「檢測到高維法則擾動…」
「檢測到核心資產:星核之淚高度變異)…威脅等級:極高…」
「檢測到非法訪問者:葉七關聯汙染源)…」
「啟動最高清除協議:‘格式化’…」
是那個沉寂的“管理員”!它竟然在星芒引動古老碑文法則的劇烈擾動下,被強行喚醒了!而且,它判定星芒高度變異)和葉七關聯汙染源)為最高威脅,要執行格式化清除!
恐怖的、純粹的“靜默”法則力量,如同凍結宇宙的寒潮,從撕裂的穹頂豁口處,朝著下方的星芒和葉七,轟然降臨!
這一次,不再是防禦性的“歸寂”,而是毀滅性的…“格式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