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深淵星火

字數:5551   加入書籤

A+A-


    暗紫色的海水如同活物般擠壓著終焉之鑰的裝甲。每一寸液態金屬表麵都爬滿了細如發絲的暗紫色能量菌絲,它們蠕動著鑽入裝甲縫隙,釋放出令邏輯核心紊亂的混沌波動。深度計的數字瘋狂跳動:3000米、3500米、4000米……壓力數值早已超過普通深海探測器所能承受的極限。
    \"警告:外部壓力達到裝甲設計臨界值。\"金屬片的聲音斷斷續續,\"混沌汙染濃度……超出預期47倍……\"
    終焉之鑰沒有回應。她的機械左眼不斷調整焦距,穿透越來越渾濁的暗紫色海水,鎖定下方那點微弱的青銅光芒。人類右眼的瞳孔卻因另一個發現而劇烈收縮——海水中漂浮著無數半透明的人形輪廓。它們像被剝離了皮膚的人體標本,肌肉纖維和血管清晰可見,卻長著與熵母如出一轍的混沌之眼。這些\"深海夢魘\"正隨著她下潛的軌跡緩緩聚攏。
    \"初代編碼……解析進度?\"她咬緊牙關,胸口的七個貫穿傷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17.3……\"金屬片閃爍不定,\"混沌幹擾太強……建議啟用應急協議e7……\"
    終焉之鑰的液態金屬指爪刺入自己太陽穴。那裏有一個隱藏接口,是時匠奧米伽在改造時留下的最後保險。隨著認證代碼輸入,裝甲背部的龍鱗紋路突然逆起,噴出十二道青銅色液體。這些液體在海水中迅速凝結成微型煉神塔的形態,環繞她構成一個不斷旋轉的防護陣列。
    深海夢魘們發出無聲的尖嘯。最先接觸陣列的幾隻瞬間氣化,但更多的前仆後繼湧來。它們腐爛的手指抓撓著青銅塔陣,每一次觸碰都讓塔身出現細小的暗紫色裂紋。
    深度計突破8000米時,變故陡生。
    整片海域突然劇烈震顫!上方被破界矛撕開的菌毯破口處,無數暗紫色菌絲如同傾瀉而下的瀑布般湧入深海。它們以恐怖的速度增殖、交織,轉眼間在終焉之鑰頭頂形成一張覆蓋整個海盆的巨網。網上每個節點都睜開一隻混沌之眼,瞳孔中倒映著她下潛的身影。
    \"熵母發現我們了!\"金屬片發出刺耳警報,\"它正在封閉整個海溝!\"
    終焉之鑰背後的青銅塔陣突然加速旋轉。時匠的聲音通過其中一座塔傳來,卻破碎得幾乎無法辨認:\"鑰……匙……火種……必須……三分鍾……\"
    聲音戛然而止。終焉之鑰抬頭看見上方的菌絲巨網已經完成合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壓迫。而深度計顯示距離海溝底部還有1700米。
    \"計算到達時間。\"
    \"以當前速度……需要4分12秒。\"金屬片的回答讓她心頭一沉。
    沒有猶豫,終焉之鑰做出了決定。她猛地扯下左臂裝甲,露出內部精密的星錨齒輪結構。\"啟動超載協議s309。\"
    \"你瘋了?\"金屬片的數據流幾乎溢出,\"在混沌汙染環境下超載星錨,你的機械模塊會——\"
    \"執行!\"
    齒輪咬合的金屬摩擦聲穿透海水。終焉之鑰的左臂突然分解重組,變成一支布滿尖刺的青銅鑽頭。鑽頭表麵亮起十二個星錨圖騰,開始以恐怖的速度旋轉。周圍的海水瞬間被攪成漩渦,數隻靠近的深海夢魘被絞成肉沫。
    代價是劇烈的疼痛——超載的星錨能量正沿著神經接口反向侵蝕她的機械模塊。終焉之鑰的人類右眼滲出鮮血,但下潛速度提升了三倍。
    深度計跳至9500米時,第一根菌絲觸須纏上了她的腳踝。
    那觸須表麵布滿吸盤,每個吸盤中央都是一張微型的人嘴。終焉之鑰的裝甲在接觸點瞬間腐蝕,液態金屬變成暗紫色的粘液脫落。疼痛信號如海嘯般衝擊她的意識核心,幾乎讓她暈厥。
    \"汙染突破第三層防護!\"金屬片尖叫,\"機械左眼開始混沌化!\"
    終焉之鑰的視野突然分裂。機械左眼看到的畫麵開始扭曲,那些深海夢魘在混沌視界中變成了她熟悉的麵孔——孤兒院的修女、考古隊的同事、甚至艾琳·維斯托記憶中的父母。他們張開腐爛的嘴,呼喚著她的名字。
    \"艾琳……\"
    \"回來吧……\"
    \"加入我們……\"
    人類右眼看到的卻是殘酷的現實——越來越多的菌絲觸須正從四麵八方纏來。最近的幾條已經攀上她的腰部,正在溶解裝甲,向內部核心能源爬去。
    在這生死一線,終焉之鑰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她關閉了機械左眼的視覺模塊。
    \"你要幹什麽?在深海失去50視野等於自殺!\"金屬片難以置信。
    \"它在通過機械眼入侵我的核心。\"終焉之鑰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準備視覺神經切斷程序。\"
    \"那會永久損壞——\"
    \"執行!\"
    劇痛。比菌絲腐蝕強烈百倍的劇痛。終焉之鑰親手切斷了連接機械左眼的神經管線,將那個已被混沌侵蝕的模塊徹底隔離。鮮血從她左眼窩噴湧而出,立刻被高壓海水衝散。
    失去一半視野的終焉之鑰變得更加決絕。她將超載的星錨鑽頭對準纏在身上的菌絲觸須,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腹部!
    \"啊——!\"
    鑽頭旋轉著絞碎觸須,也撕裂了她自己的裝甲和仿生組織。暗紫色的混沌能量與青銅色的星錨光屑混合著從傷口噴出,在海水中形成詭異的霓虹色霧靄。
    這自殘式的攻擊換來了短暫的自由。終焉之鑰趁機猛地向下突進,終於衝破最後一層菌絲屏障,墜入馬裏亞納海溝最深處的一個海底洞穴。
    洞穴中央,那塊被稱為\"結石\"的物體靜靜懸浮在無水的球形空間內。
    終焉之鑰的人類右眼瞳孔放大。那不是結石,而是一顆完美的心形晶體,通體流轉著青銅色的幾何光紋。晶體內部封印著一簇跳動的火焰,火焰中隱約可見微縮的星火搖籃全息投影。更令人震驚的是,晶體表麵布滿細如發絲的裂紋,每道裂紋中都滲出暗紫色的混沌物質——熵母的汙染已經深入核心。
    \"初代火種……\"終焉之鑰顫抖著伸出手。就在指尖即將觸碰晶體的瞬間,整個洞穴突然劇烈震動!
    上方的菌絲巨網終於壓到海溝底部。無數觸須如同暴雨般刺入洞穴,其中幾條直接貫穿了終焉之鑰的肩膀和大腿。劇痛讓她跪倒在地,液態金屬血液在高壓海水中形成詭異的金屬霧。
    \"警告……生命維持係統即將失效……\"金屬片的聲音越來越弱,\"建議……立即撤離……\"
    終焉之鑰充耳不聞。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火種晶體上。透過人類右眼,她看到了晶體深處更驚人的細節——那簇火焰中不僅包含星火搖籃的投影,還有無數dna雙螺旋結構的微光在流轉。那是人類基因圖譜。
    \"原來如此……\"她突然明白了初代監察使的計劃,\"星火搖籃需要人類基因密鑰……地球是最後的保險箱……\"
    一條格外粗壯的菌絲觸須突然刺穿她的胸腔,距離核心能源僅差毫厘。終焉之鑰噴出一口液態金屬,卻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金屬片……最終指令。\"
    \"……請說。\"
    \"將我的意識核心……與火種直接鏈接。\"
    \"這會燒毀你的邏輯模塊!沒有機械意識的約束,艾琳·維斯托的人格會——\"
    \"執行命令!\"
    指令確認的瞬間,終焉之鑰的裝甲全部解除鎖定。她將自己胸口的七個貫穿傷精準對準火種晶體的七個特定光紋,然後猛地撲了上去!
    \"以初代監察使之名——覺醒吧!\"
    青銅色的火焰從晶體內部爆發!終焉之鑰的機械模塊在高溫中熔解,暴露出最核心的能量源——那是一顆跳動著的人類心髒,被複雜的青銅機械結構包裹著。心髒表麵刻著艾琳·維斯托的名字和一組星際坐標。
    火種晶體貪婪地吸收著這顆心髒釋放的能量。表麵的裂紋開始愈合,內部的暗紫色汙染物質被青銅火焰一點點逼出。星火搖籃的投影越來越清晰,逐漸顯露出一條通往其核心的躍遷路徑。
    代價是終焉之鑰的軀體正在崩潰。她的機械左半邊已經熔化,人類右半邊的皮膚也開始碳化。但她的意識卻前所未有地清醒——不,是兩個意識。機械終焉之鑰的冰冷邏輯與艾琳·維斯托的熾熱情感,在火種之焰中短暫地分離又融合。
    \"原來你一直在這裏……\"艾琳的聲音從碳化的嘴唇中傳出,\"在我的心髒裏……\"
    一段被塵封的記憶突然浮現。那是艾琳·維斯托生命最後一刻的畫麵——不是死於考古事故,而是自願躺進初代監察使留下的改造艙。她簽下的不是普通研究協議,而是一份將人類基因圖譜與監察使科技融合的終極契約。
    \"記憶……解鎖……\"金屬片用最後能量完成傳輸,\"你是第七個……也是唯一成功的融合體……\"
    洞穴頂部突然崩塌!巨大的菌絲聚合體如同天罰之矛直刺而下,目標是即將完全淨化的火種晶體!
    終焉之鑰——或者說艾琳·維斯托——用僅剩的人類手臂抱緊晶體,輕聲哼起一首古老的搖籃曲。那是孤兒院的修女曾唱給她聽的,此刻卻與火種內部某個頻率完美共振。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火種晶體突然分裂出無數青銅光絲,與終焉之鑰殘破的軀體重新連接。她的機械模塊在光芒中重組,但這次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某種介於物質與能量之間的奇異物質。新生的手臂輕輕一揮,襲來的菌絲巨矛瞬間氣化。
    \"星火歸途……已開啟……\"全新的聲音從她口中傳出,既像艾琳,又像終焉之鑰,還帶著一絲初代監察使的威嚴,\"地球人類基因密鑰……確認。\"
    火種晶體融入了她的胸口。在那裏,七個貫穿傷愈合成了一個青銅色的星錨圖騰,中心跳動著純淨的秩序之火。
    上方,覆蓋地球的暗紫色菌毯突然劇烈痙攣。混沌的巨臉上第一次浮現出類似恐懼的表情。而在軌道上苦戰的時匠奧米伽和親衛隊員們,同時接收到了一個清晰的躍遷坐標。
    星火搖籃,終於向它的繼承者敞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