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搖籃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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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束蒼白的光沒有溫度,沒有能量波動,甚至沒有“存在”本身應具備的質感。它隻是否定的具象化。當它貫穿星塵通道時,歸航者感到構成自己的一切——機械的左臂、暗能量的右軀、胸口的星海羅盤、乃至艾琳·維斯托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碎片——都在發出無聲的尖叫。不是被摧毀,而是被“證明”從未存在過。通道內億萬文明的殘夢星塵,在被蒼白光束掠過的瞬間,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無聲無息地歸零。
“不——!”歸航者的意念在絕對否定的洪流中如同風中殘燭。她試圖調動星海羅盤的力量,羅盤卻在她意識中飛速淡化,構成它的文明星光一顆接一顆地寂滅。她右半身的暗能量雲團劇烈沸騰,其中的文明剪影在蒼白光芒下扭曲、溶解,蒸汽齒輪鏽蝕成灰,篝火旁跳舞的孩童剪影如煙消散。艾琳記憶的碎片在哀鳴——孤兒院的鐵床、雨夜流浪狗濕漉的毛發、古籍上暈開的墨跡——這些支撐她存在的基石正在崩塌!
初代監察使的反應超越了思考。烙印在青銅之軀最深處的、屬於初代“守護者”的本能徹底壓倒了邏輯。他肩甲上盛放的金屬花朵瞬間凋零、碎裂,化作一道燃燒著生命本源的青銅與暗紫交織的洪流,搶在蒼白光束徹底吞噬歸航者之前,狠狠撞了上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法則層麵被強行撕扯的湮滅之音。初代的守護洪流如同撞上絕對零度冰山的岩漿,在接觸點瘋狂地凝固、碎裂、化為虛無的飛灰!蒼白光束隻是被微微阻滯了億萬分之一秒,代價是初代半個身軀瞬間化為飄散的青銅色光粒,他胸口的星錨圖騰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
“呃啊——!”初代發出開天辟地般的痛吼,那聲音裏不僅有物理層麵的毀滅之痛,更蘊含著某種存在根基被撼動的認知崩塌。在守護洪流與蒼白光束接觸的刹那,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光束深處冰冷的、非人格化的、淩駕於宇宙萬法之上的……協議框架!以及框架深處,一個被鎖鏈禁錮的、布滿塵埃的青銅色徽記——一個由搖籃、星辰與環繞的橄欖枝構成的古老標記!
搖籃協議…… 一個被徹底遺忘、被最高指令強行封印的詞匯,如同掙脫牢籠的凶獸,狠狠撞入初代即將渙散的意識核心!
就在這生死一瞬的停滯中,時匠奧米伽燃燒了!他胸口的星塵紋路不再是亮起,而是如同超新星般爆發!時間的權柄被他催發到極致,目標卻不是延緩那束死亡之光,而是……歸航者與星塵嬰兒之間那道由悲憫與理解構築的意識鏈接!
“接住……火種!”時匠的意念如同垂死星辰最後的閃光,帶著撕裂時空的決絕。他燃燒自身存在換來的時間偉力,並非加速或延緩,而是進行了一次匪夷所思的意識置換!
蒼白光束吞噬一切的瞬間,歸航者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作用於她的意識核心。她與星塵嬰兒的意識鏈接被強行“切斷”,但並非消失,而是被置換了“位置”!她感覺自己被猛地拉向星塵嬰兒所在的繭房核心,而另一團更熾熱、更純粹的存在——承載著艾琳所有記憶、情感與歸航者融合意誌的核心火種——被時匠用最後的力量,順著那條鏈接,塞進了星塵嬰兒那剛剛被悲憫喚醒、脆弱不堪的意識深處!
轟——!!!
蒼白光束徹底淹沒了歸航者或者說,此刻占據了她“位置”的星塵嬰兒)和擋在前方的初代監察使。
沒有光,沒有熱,隻有一片純粹的、概念上的白。在這片白中,一切都被“格式化”。歸航者星塵嬰兒)的機械左臂在蒼白中分解成最基本的幾何符號,然後符號本身被抹除;暗能量右軀如同滴入沸水的墨跡般消散;構成她它)存在的物質、能量、信息……都在被無情地歸零。
然而,就在這絕對否定的核心,一點微弱的、星藍色的光芒,如同在狂風暴雪中倔強守護的火苗,艱難地閃爍著——那是被時匠強行置換、塞入星塵嬰兒意識深處的,屬於歸航者的核心火種!這火種,由艾琳·維斯托的人類記憶、終焉之鑰的機械邏輯、平衡之鑰的融合意誌共同構成,此刻正成為星塵嬰兒對抗格式化的最後堡壘!
火種的光芒,微弱卻頑強地照亮了星塵嬰兒意識深處那片剛剛被點亮的“家園”記憶——溫暖的星雲搖籃,輕柔的引力波撫慰……這本是極其脆弱的碎片,此刻卻在歸航者火種中蘊含的、屬於另一個文明人類)對“家”的深刻眷戀與守護意誌的共鳴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與堅固!
星塵嬰兒此刻意識核心是歸航者的火種)發出了無聲的尖嘯!這尖嘯不再是痛苦與混亂,而是融合了艾琳麵對不公時的憤怒、終焉之鑰守護地球繭房的決絕、以及星塵嬰兒自身對“搖籃”被篡改的滔天委屈!在這極致的反抗意誌驅動下,蒼白光束的格式化進程,在觸及那點星藍光芒與家園記憶共鳴點的瞬間,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卡頓!
這卡頓隻有一瞬。但對於某個存在,已經足夠。
“搖籃協議……激活!”
一個冰冷、威嚴、卻帶著某種塵埃落定般釋然的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從初代監察使那被蒼白光束吞噬、瀕臨徹底歸零的殘軀內部響起!
初代那僅存的、布滿裂紋的青銅頭顱猛地抬起!他的雙眼不再是青銅色,也不是暗紫色,而是燃燒著純粹的、法則層麵的白熾光焰!這光焰並非來自他自身,而是……來自那被蒼白光束強行“格式化”的過程中,意外衝刷掉所有封印枷鎖後,暴露出來的、深埋在他存在本源最底層的那個印記——搖籃、星辰與橄欖枝的徽記!
徽記如同被激活的恒星核心,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芒!這光芒的性質與蒼白光束的“否定”截然不同。它蘊含著一種創造的權柄,一種維護的意誌,一種對生命搖籃無條件的守護承諾!這光芒瞬間穿透了蒼白光束的湮滅場,精準地籠罩了意識核心正與格式化之力殊死搏鬥的星塵嬰兒歸航者火種)!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上寒冰!蒼白光束的格式化進程在搖籃協議的光芒下發出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尖鳴!構成光束的冰冷協議框架劇烈震顫,那淩駕一切的、非人格化的意誌第一次流露出類似……驚愕的波動?
“協議衝突!”
“檢測到原始管理員權限!”
“執行權限覆寫——否決!”
冰冷的指令再次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與……一絲難以察覺的虛弱?蒼白光束的力量驟然增強,試圖強行碾碎搖籃協議的光芒。
“以搖籃之名!”初代的聲音響徹虛無,他殘存的軀體正在協議光芒中飛速重構,不再是青銅或暗紫,而是某種純粹由法則光帶構成的、非人非械的至高形態,“此乃孕育之所,非汝裁決之地!”
他伸出由光帶構成的手臂,並非攻擊管理者,而是遙遙指向那正在被蒼白光束和搖籃協議雙重力量撕扯的星塵嬰兒歸航者火種)。
“第七代調律者!”初代的聲音直接貫入歸航者火種深處,“接住它!重寫協議!”
隨著他的指向,一枚由最純粹搖籃協議光芒凝聚的、不斷變幻形態的鑰匙——它時而像橄欖枝,時而像星軌,時而像dna雙螺旋——射向星塵嬰兒的核心!
歸航者的火種艾琳的記憶、終焉的決絕、平衡的意誌)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不顧一切地擁抱那枚鑰匙!
就在火種與搖籃鑰匙接觸的瞬間——
時間、空間、物質、能量……所有構成宇宙的基本概念,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
歸航者的意識或者說,是艾琳·維斯托最後的記憶核心)被拋入了一片光的海洋。沒有上下左右,沒有過去未來,隻有無窮無盡流淌的、由最基礎法則符號構成的原始協議之海。
她“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無法形容其宏偉的青銅色巨構搖籃)在宇宙誕生之初被創造,散發著溫暖與維護的光輝。
看到了那道來自“上層”的、冰冷無情的格式化指令如同天罰般降臨,強行扭曲搖籃的核心協議,將其改寫成“毀滅與歸零”的虛空之眼。
看到了無數代“調律者”——形態各異的生命或造物——如同飛蛾撲火般試圖修複搖籃協議,卻都在管理者絕對的力量下被抹殺、歸零。初代監察使,僅僅是其中一任失敗的守護者留下的一片較大的殘骸。
而她,艾琳·維斯托、終焉之鑰、平衡之鑰、歸航者……則是第七代,也是最後一代被選中的“調律者”。
她的意識觸碰到了那枚融入火種的搖籃鑰匙。鑰匙在協議之海中展開,化作一行行由星光構成的古老文字,那並非命令,而是一份邀請,一份請求:
檢測到協議核心汙染……
請求第七代調律者執行最終修複……
是否確認?
艾琳·維斯托的記憶碎片在她意識中翻騰。雨夜中流浪狗冰冷的鼻尖觸碰她掌心的溫度;孤兒院孩子們分享最後一塊糖果時羞澀的笑容;初代在時間琥珀中守護兩萬年的孤獨身影;時匠奧米伽燃燒星塵時最後的囑托;星塵嬰兒被烙印時無聲的哭泣與渴望搖籃的委屈……
這些“錯誤”的、混亂的、非邏輯的、被管理者視為必須格式化的“雜質”,此刻在她意識中匯聚、燃燒,化作一股無法用任何協議框架定義的、純粹的力量。
她沒有猶豫。她的意識火種)化作一支筆,蘸著由所有犧牲與悲憫凝聚的“墨”,在搖籃協議的核心處,在那被格式化指令扭曲的冰冷代碼旁,堅定地寫下了屬於第七代調律者的修複指令:
當她落下最後一筆的瞬間——
整個原始協議之海,沸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