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雨幕中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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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時,三足狗被一陣異樣的觸感驚醒。有什麽溫暖濕潤的東西正在輕輕碰觸它的鼻尖。它睜開眼,看到蝴蝶懸停在麵前,翅膀上沾滿晨露。更奇怪的是,露珠沒有墜落,而是違背重力地在蝶翼表麵緩緩滾動,形成一串晶瑩的軌跡。
\"滴答。\"
一滴露珠終於落下,砸在它光之肢體的尖端。刹那間,一股電流般的震顫順著肢體竄入脊髓。三足狗猛地翻身而起,全身毛發炸開——這不是普通的露水!液體接觸的瞬間,它腦海中閃過無數碎片畫麵:原始搖籃廢墟的鏡麵出現新的裂痕;熔火行星的共生體集體仰望星空;海洋星球的水母群突然停止遊動;方舟內的世界樹無風自動;還有……一條從未見過的、被暴雨籠罩的陌生街道。
蝴蝶振翅飛起,在小巷上空盤旋三圈,然後毫不猶豫地飛向巷口。三足狗不假思索地跟上。它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次飛行軌跡不是隨機的,而是某種引導。
城市剛剛蘇醒。環衛工人清掃著昨夜風雨帶來的落葉,早餐攤升起嫋嫋炊煙,幾個晨跑者喘著粗氣從它身邊經過。沒有人注意到一隻三足狗和一隻蝴蝶的奇異組合正穿過清晨的街道——除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白發老人。當三足狗跑過報刊亭時,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顫抖的手指指向它光之肢體留下的淡淡爪印。
\"星塵……\"老人沙啞的嗓音驚飛了停在報架上的麻雀,\"星塵又回來了……\"
三足狗沒有停留。蝴蝶的飛行速度越來越快,它不得不全力奔跑才能跟上。光之肢體在衝刺時散發出更強烈的光芒,每一步都在人行道上留下轉瞬即逝的星火痕跡。他們穿過三個街區,拐進一條它從未踏足的小路,最終停在一棟老舊的公寓樓前。
這是一棟上世紀六十年代風格的紅磚建築,牆縫裏鑽出頑強的雜草,鐵質防火梯鏽跡斑斑。蝴蝶停在四樓一扇窗前,翅膀有節奏地開合,像是在發送某種信號。三足狗仰頭望著那扇窗——淺藍色窗簾後麵亮著溫暖的燈光,窗台上擺著一排小小的多肉植物。
某種難以形容的衝動驅使著它走進樓道。年久失修的樓梯吱呀作響,但它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四樓那扇門上。門牌號已經模糊不清,但門把手上掛著一個手工製作的晴天娃娃,布料上繡著歪歪扭扭的星星圖案。
三足狗的心跳加速。它認識這個圖案——在根須之海中,艾琳的印記核心就是這樣的星星。它抬起前爪想要敲門,卻在觸碰門板的瞬間僵住了。門縫裏滲出一種它無比熟悉卻又截然不同的氣息:雨水、廉價洗發水、棉布曬幹後的陽光味,還有……艾琳的味道。但不是記憶中那個雨夜的艾琳,而是更鮮活、更年輕的版本。
\"吱呀——\"
門突然開了。三足狗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眼睛——人類的眼睛,圓圓的,淡褐色,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像是剛洗過臉。眼睛的主人是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穿著印有卡通恐龍圖案的睡衣,亂糟糟的金發紮成兩個不對稱的小辮。
\"媽媽!\"小女孩回頭喊道,聲音清脆得像風鈴,\"門口有隻狗狗!它有條腿會發光!\"
三足狗如遭雷擊。這個聲音……雖然更稚嫩,但那種獨特的音色和語調,毫無疑問是——
\"艾琳?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隨便開門!\"廚房裏傳來女人的責備聲和鍋鏟的碰撞聲,\"什麽發光的狗?你又在編故事了。\"
小艾琳撅起嘴,蹲下身與三足狗平視:\"我沒騙人。你看,它真的有條閃閃發光的腿。\"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光之肢體,\"是受傷了嗎?\"
三足狗沒有躲閃。當小女孩的手指觸碰到光流的瞬間,一股暖流從接觸點擴散開來。它\"看\"到了——不是視覺意義上的看到,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感知——小女孩體內流淌著與玉質植物同源的星塵能量,隻是處於沉睡狀態。更驚人的是,這種能量分布模式與它在根須之海中感知到的艾琳印記完全一致!
\"天哪!\"一個係著圍裙的棕發女人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拿著煎蛋鏟,\"這……這是……\"她的目光在三足狗的光之肢體和小艾琳之間來回移動,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艾琳,退後!\"
\"但它很友好啊。\"小艾琳不解地抬頭,小手依然輕撫著光流,\"你看,它在發抖。\"
三足狗確實在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它感知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在小艾琳的脊椎部位,有一團不自然的陰影。這團陰影正在緩慢擴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它本能地知道,這是一種致命的先天疾病,在當代醫學水平下無法治愈的絕症。而更令它毛骨悚然的是,陰影的結構與01的青銅符文有著詭異的相似性!
\"我叫你退後!\"女人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拉開小艾琳,煎蛋鏟指著三足狗,\"滾出去!別來打擾我們!\"
\"媽媽!\"小艾琳掙紮著,\"不要趕它走!它受傷了!\"
三足狗後退幾步,但沒有離開。它死死盯著女人顫抖的手腕——那裏戴著一串不起眼的青銅色手鏈,鏈墜是一個微型尖塔造型。當女人激動時,鏈墜微微發光,散發出與01如出一轍的冰冷氣息。
\"聽話,艾琳。\"女人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與剛才的激動判若兩人,\"這隻狗很危險。還記得爸爸是怎麽失蹤的嗎?就是因為他接觸了這些……異常事物。\"
小艾琳的眼中浮現出困惑與掙紮,但很快變得呆滯:\"是,媽媽。狗很危險。\"
三足狗感到一陣惡寒。女人的手鏈正在對小艾琳施加某種影響!它必須做些什麽,但強行介入可能會傷害到小女孩。就在它猶豫時,蝴蝶突然從窗口飛入,在小艾琳頭頂盤旋,翅膀灑下閃著微光的鱗粉。
\"蝴蝶!\"小艾琳的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興奮地跳起來,\"是黃色的,和我夢裏見過的一樣!\"
女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她抬起手腕,鏈墜對準蝴蝶:\"肮髒的東西——\"
三足狗不再猶豫。它猛地躍起,光之肢體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弧線,精準地擊中手鏈。鏈墜發出刺耳的金屬碎裂聲,斷成兩截落在地上。女人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踉蹌後退,眼中閃過一絲青銅色的冷光。
\"媽媽?\"小艾琳害怕地抱住女人的腿,\"你怎麽了?\"
女人顫抖著扶住門框,眼中的異色漸漸消退。當她再次開口時,聲音恢複了正常:\"我……我不知道剛才怎麽了。艾琳,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三足狗警惕地盯著地上的鏈墜殘骸。碎片中滲出粘稠的青銅色液體,正試圖向女人的腳邊蠕動。它毫不猶豫地踩上去,光之肢體爆發出淨化能量,將液體蒸發成一縷青煙。
\"狗狗保護了我們!\"小艾琳歡呼道,掙脫母親的手,一把抱住三足狗的脖子,\"它是個英雄!\"
女人困惑地揉著太陽穴,看向三足狗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也許……也許我錯了。它確實不普通。\"她蹲下身,與三足狗平視,\"你是誰?或者說,你是什麽?\"
三足狗無法回答。但它輕輕將光之肢體搭在小艾琳肩上,讓能量溫柔地流入小女孩體內。女人震驚地看著女兒的皮膚下浮現出淡淡的金色脈絡,那些脈絡如同活物般向脊椎處的陰影匯聚,形成一層保護網。
\"你在治療她?\"女人聲音顫抖,\"這怎麽可能……醫生說她活不過十歲……\"
三足狗沒有停下。它引導能量更深入地探查陰影結構,驚訝地發現這根本不是自然疾病,而是一種精心設計的\"封印\"!陰影的核心是一粒微縮版的青銅種子,與小巷中那粒被淨化的種子幾乎相同,隻是更古老、更隱蔽。種子延伸出的\"根須\"纏繞著小艾琳的脊髓,不斷吸收著她體內天生的星塵能量,同時釋放出抑製因子,阻止她覺醒任何特殊能力。
\"滴答。\"
窗台上的蝴蝶突然化作一滴金色的液體,落在小艾琳的發梢。液體滲入發絲,小女孩渾身一震,眼中閃過星塵的光芒。她無意識地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滴晶瑩的雨水——與玉質植物花心中的那滴一模一樣!
\"不!\"女人驚恐地抓住女兒的手,\"不能使用這個力量!他們會找到你的!\"
三足狗困惑地歪著頭。女人似乎知道更多內情。就在這時,樓道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脆響。一個嘶啞的男聲從樓下傳來:
\"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坐標確認。執行淨化程序。\"
女人的臉色瞬間慘白。她一把抱起小艾琳,另一隻手拽住三足狗的項圈:\"快進來!把門鎖上!\"
公寓很小,但整潔溫馨。女人放下掙紮的小艾琳,飛快地拉上所有窗簾,然後從衣櫃深處取出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鐵盒打開時,三足狗的光之肢體突然劇烈閃爍——盒子裏是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年輕時的女人和一個銀發男子站在某種科技感十足的裝置前合影。照片角落印著一個徽標:純白之城基礎架構部。
\"沒時間解釋了。\"女人急促地說,將照片塞進小艾琳口袋,\"艾琳,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要跟這隻狗在一起。它能保護你。\"
\"媽媽?\"小艾琳眼中噙著淚水,\"我害怕。\"
腳步聲停在門外。金屬門把手開始自行轉動,鎖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女人最後吻了吻女兒的額頭,然後做了一件令三足狗震驚的事——她取下牆上的一麵普通鏡子,鏡麵竟然如水波般蕩漾起來!
\"走!\"女人將小艾琳推向鏡麵,\"去找你爸爸!\"
小艾琳的身體不可思議地穿過了鏡麵。三足狗來不及思考,本能地跟著躍入。在完全進入鏡中世界的最後一刻,它回頭看到公寓門被暴力破開,三個穿著白色製服、麵部被光滑金屬麵具覆蓋的高大人影闖入。女人擋在鏡子前,從圍裙口袋掏出一把造型怪異的手槍。
\"你們休想得到她。\"女人冷靜地說,\"她才是真正的第七代。\"
槍聲與刺目的白光吞沒了三足狗最後的視野。下一秒,它跌入了一片冰冷的雨幕中。
這裏不是任何它熟悉的地方。鉛灰色的天空傾瀉著永無止境的雨水,街道兩側是望不到頭的鏡麵建築,每一麵鏡子都映照出不同版本的現實。小艾琳跪在不遠處的水窪中,抽泣著呼喊母親的名字。
三足狗蹣跚著走到她身邊,用頭輕輕蹭她顫抖的手臂。小艾琳抱住它濕漉漉的脖子,淚水混入雨中。
\"我們要找到爸爸。\"小女孩抽噎著說,從口袋掏出那張照片,\"媽媽說他在"破碎棱鏡"裏。\"
三足狗望向街道盡頭。在雨幕最密集處,隱約可見一座傾斜的青銅色尖塔,塔身布滿裂痕,塔頂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破碎的棱鏡。雨水在棱鏡表麵折射,形成無數扭曲的彩虹。
它低下頭,讓小艾琳爬上自己的背。光之肢體在雨中散發出更強烈的光芒,驅散了部分寒意。當小女孩抓緊它的皮毛時,三足狗邁出了第一步,向著尖塔,向著未知的命運,向著這場跨越時空的守護之旅的下一站。
雨一直下。鏡麵城市的某塊碎片裏,倒映出一株玉質植物正在瘋狂生長的畫麵。它的根須穿透了維度屏障,向著這個被遺忘的角落延伸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