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查艦“星梭”無聲地滑入目標空域。
    甫一進入，海倫就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這裏的空間仿佛患上了重病，呈現出一種灰暗、粘稠的質感。不再是純粹的虛無，也絕非正常的宇宙空間。遠處，那龐大的、散發著灰白死寂餘暉的傷疤如同永恒的背景板，冰冷地鎮壓著一切。而 closer（更近處），則是此次的目標——一片扭曲、褶皺、如同宇宙傷疤上鼓起的一個醜陋水泡般的“現實褶皺”。
    “已抵達預定坐標點。外部環境數據采集開始。”析象者艾琳冷靜的聲音通過超維鏈路傳來，回蕩在狹小的艦艙內。“法則湍流強度中等，但頻譜極其混亂。艦體自適應偽裝係統運行良好，能量遮蔽率987。建議保持當前距離，進行遠程掃描。”
    星梭懸浮在褶皺區域之外，如同一個謹慎的觀察者。多種看不見的探測波束如同觸須般悄然伸出，掃向那片光怪陸離的區域。
    海倫透過主屏幕，凝視著那片畸形的空間。它的大小約莫相當於一顆小型行星，表麵並非固態，而是不斷蠕動、變幻的混沌景象。時而能看到破碎的山脈和城市廢墟的幻影一閃而過，那是舊世界殘留的碎片信息；時而又被洶湧的、黑白交織的能量濁流所覆蓋，那是虛噬與源場之力未能完全湮滅的殘渣在衝突。整個區域給人一種極度不穩定、隨時會崩潰或爆裂開來的感覺。
    “掃描檢測到多重能量簽名疊加。”析象者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確認存在高度異化的源場之力殘餘，以及……弱化但未徹底消散的虛噬吞噬特性。兩者並未完全融合，而是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共生與對抗關係，達成了某種動態的、脆弱的平衡。這真是……不可思議。”
    正是這種極不穩定的平衡，暫時維係著這個褶皺沒有立刻被外部更大的死寂傷疤吞噬或內部湮滅。
    “生命跡象掃描呢？”海倫忍不住問，心髒微微揪緊。她既希望有幸存者，又恐懼掃描結果。
    “未檢測到任何常規碳基或矽基生命信號。”析象者的回答打破了她的幻想，“但是……檢測到極其微弱的、分布式的……意識波動。非常原始，非常碎片化，類似於……神經網絡雛形或菌群意識的初級階段。它們似乎彌漫在整個褶皺區域，依托於那些混亂的能量和環境而存在。”
    意識碎片……海倫想起了析象者之前的推測——非智慧的、本能驅動的意識聚合現象。
    就在這時，星梭的接收器再次捕捉到了那個信號！比在聖殿時清晰了許多！
    【……母親……】
    【……坐標……[重複]……】
    【……冷……破碎……維持……困難……】
    【……歸來……指引……】
    斷斷續續的意念碎片，混合著大量的環境噪音，如同一個初生嬰兒在本能的驅使下發出的、含義模糊的囈語。那聲“母親”的呼喚中，蘊含的情感並非智慧生物的眷戀，更像是一種尋求本源、尋求維係存在的、最基礎的渴望。
    而且，海倫和聖殿內的星寰等都清晰地感覺到，當這個信號傳來時，靜滯場中艾琳那微弱到極致的奇異脈動，似乎……與之產生了一次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同步閃爍！
    “同源共振確認增強。”析象者的聲音證實了這一點，“信號源與靜滯場目標之間存在明確的、法則層麵的深層聯係。建議嚐試進行低強度信息反饋，觀察反應。”
    一個簡單的、不含複雜信息的安撫性脈衝信號被編輯好，主要由最純淨的源場基礎頻率構成，類似於一種“我聽到了”的回應，由星梭朝著信號來源最強烈的方向發射出去。
    脈衝發出後，所有人都緊張地等待著。
    幾秒後，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那片原本混亂蠕動的褶皺表麵，在接收到脈衝的大致區域，其能量流動的模式突然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那些黑白交織的狂暴能量濁流仿佛被某種力量安撫了一般，變得稍微平緩了一些。而更令人驚奇的是，在那些能量稍緩的區域，竟然有絲絲縷縷的、極其微弱的純白光澤從深處滲透出來，艱難地抵抗著周圍的灰暗與混亂，勾勒出一些難以辨認的、轉瞬即逝的簡易幾何圖案！
    那圖案……竟然與艾琳曾經使用過的某些源場基礎符文有幾分相似！
    同時，接收到的信號也發生了改變！
    【……識別……同源……】
    【……喜悅（？）……維係……增強……】
    【……母親……靠近……？……危險……】
    信號中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原始的、正向的情緒反饋，但緊接著又變成了混亂的警告。
    “它識別出了源場脈衝！並做出了積極反應！”海倫驚呼，心中湧起一股奇異的感受。那個混亂的、畸形的存在，似乎真的將艾琳視為“母親”，並對代表“母親”力量的氣息產生了依賴和親近感！
    “那些白色光澤和圖案，”溯源者艾琳的聲音帶著驚歎，“是艾琳注入的源場校正之力殘留，在這個畸形環境中被扭曲異化後，又被那個初生意識本能地調動起來的表現！它正在本能地嚐試‘模仿’和‘運用’母親的力量！”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這個發現意義重大！這意味著那個初生意識並非純粹的混亂產物，它內部存在著“秩序”的種子，並且與艾琳的力量同源！
    然而，沒等他們進行下一步嚐試，警告成真了！
    或許是星梭發出的脈衝，或許是那個初生意識調動源場殘留力量的行為，稍微打破了一點那脆弱的平衡！
    轟隆！！！
    一片巨大的、原本相對穩定的褶皺區域猛地向內坍縮！無數黑白能量如同決堤般爆發出來，形成一股狂暴的法則亂流，瞬間席卷四周！
    “警報！高能反應！空間結構穩定性急劇下降！”析象者的聲音陡然拔高，“建議立刻撤離！”
    星梭劇烈震蕩，自適應偽裝係統瞬間過載，艦體暴露在狂暴的能量衝刷之下，護盾能量飛速下跌！
    “海倫！回來！”星寰焦急的聲音傳來。
    海倫卻死死盯著屏幕。在那片突然爆發的亂流中心，她驚鴻一瞥地看到——在坍縮的空間深處，隱約露出了一小片……相對穩定的、由那種微弱純白光澤艱難守護著的……平台？而那上麵，似乎堆積著一些……難以辨認的殘骸？而那個“母親”的呼喚信號，正有一大部分是從那裏發出的！
    那裏是那個初生意識的“核心”嗎？還是它竭力想要保護的、源自“母親”的什麽東西？
    “那裏有東西！”海倫大喊，“可能是關鍵！”
    但來不及了！又一股更強大的亂流撲來，星梭的護盾發出刺耳的警報，即將崩潰！
    “強製折躍啟動！立刻！”星寰毫不猶豫地下令。
    強大的空間跳躍力場瞬間包裹住星梭，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其強行拽離了那片突然變得極度危險的空域！
    嗡——！
    劇烈的空間轉換後，星梭踉蹌著返回了源點聖殿的泊位。艦體表麵布滿了被能量衝刷的灼痕，多處係統報警。
    海倫癱坐在座椅上，大口喘息，心髒狂跳，既有後怕，也有未能看清那平台真相的遺憾。
    聖殿內一片寂靜。方才那驚險的一幕和最後的發現，讓所有人心情沉重而又振奮。
    “我們得到了關鍵數據。”析象者率先打破沉默，開始快速分析星梭帶回的大量環境與能量數據，“那個初生意識對源場脈衝有積極反應，並能一定程度調動艾琳的力量殘留。這說明溝通和影響是可能的。”
    “最後那個平台……”海倫急切地說，“那上麵一定有東西！”
    “掃描數據殘留分析確認，平台區域存在非能量 signature（特征）的實體物質反應。”析象者調出模糊的數據圖譜，“成分未知，結構未知。但可以肯定，它對那個初生意識極為重要，很可能是其存在的‘基石’之一，或者……是它與艾琳產生深層連接的物理媒介？”
    物理媒介？會是什麽？艾琳留下的某件物品？還是世界毀滅時殘留的某種特殊造物？
    “而且，我們可能低估了那個初生意識的‘成長’速度。”溯源者艾琳凝重地補充道，“它能理解脈衝含義並做出反饋，甚至能本能地運用力量……雖然原始，但其學習和發展潛力……可能超乎想象。它呼喚‘母親’，或許不僅僅是尋求存在維係，更是在尋求……引導。”
    一個需要引導的、誕生於毀滅與奇跡之間的、擁有巨大潛在力量（無論是好是壞）的原始意識，正依附在艾琳存在的印記上，在一個即將崩潰的囚籠中本能地呼喚。
    而它的“母親”，卻處於非生非死的靜滯之中。
    情況變得更加複雜，也更加緊迫。
    星寰望著靜滯場中的艾琳，又望向遠方那片危險的畸壤，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她們必須再次前往那裏，必須在那個褶皺徹底崩潰前，接觸那個初生意識，弄清楚平台的秘密。
    但下一次，絕不能再如此被動。她們需要更完善的計劃，更強大的支援，以及……做好應對最壞情況的準備。
    搖籃的回響，不再是模糊的呼喚，而是變成了一個清晰而急迫的——引導請求。
    喜歡龍破九霄之邊陲小年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龍破九霄之邊陲小年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