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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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實在酸疼難忍,沈赫連續伸了好幾個懶腰,靠著河邊的大石便側躺下去。他真的再也不願這樣躺在那狹窄的馬車上了!
    晏雪行在沈赫麵前站定,拿出些水和幹糧遞給他。此時已過晌午,沈赫早已饑腸轆轆,身體卻是一分也不挪,側躺著接過幹糧便啃。
    太陽暖暖地曬在身上,就是旁邊河流有水氣升起也不覺得有半分的涼意,涓涓流水之聲就像一隻溫柔的手,輕撫著人的耳膜讓人昏昏欲睡…
    沈赫隻想就這樣永遠躺著才好。
    晏雪行見他這樣,想他確實顛簸太苦,猶豫了許久,終是蹲下身去給沈赫解開了全部的穴道。
    霎時,四肢百骸的疼痛被內力的暖流一陣陣衝刷,猛地睜眼,沈赫坐起來便運功遊走一個周天
    等運完功,周身都感覺舒服自在,同時也在心裏狐疑:臭道士怎麽突然變這麽好心了?
    沈赫這樣想,也這樣問出了口:“前輩好心,怎麽突然又想解開我身上穴道了?”
    晏雪行冷冷回道:“大人是不是覺得解開穴道太過舒坦了?”
    :“……”
    即使晏雪行冷眉以對沈赫竟也覺得他不再那麽可恨,就是想到被他拋下山澗的佩刀都不那麽氣惱了,於是對晏雪行不甚和氣的話也不大在意,徑自坐著啃起了手中剩下的米餅來。
    此時馬車上的鄭玉麟也跳下車來,看了一眼兩人,臉色不甚好看,許是饑渴難耐,徑自走到河的一邊捧起河水就喝,轉身時卻見到晏雪行遞過來一隻米餅。
    鄭玉麟並沒有接,鼓著一張陰沉的臉,眼裏帶著惱恨的拒絕。
    見他不但不接還一臉的別扭,晏雪行不耐煩命令道:“拿著!”
    哪知鄭玉麟接過餅直接就是往地上一扔,滿腔怨恨控訴道:“不用你假裝好心!”說完卻恨恨地瞪了一眼沈赫。
    沈赫撿起地上的米餅拍了拍灰土把它遞還給晏雪行,涼涼地道:“前輩還是不要憐惜那小崽子了,人家對本使恨之入骨,恨不得將本使抽筋剝皮,前輩卻護著不讓他殺我,在他眼裏就是為虎作倀!自然不會接受前輩的好意…”
    被人說出心中想法鄭玉麟看向兩人的眼神更加惱恨,然而卻沒有什麽可以泄憤的辦法,隻能慪著氣回到了馬車上。
    沈赫心情突然豁然開朗!剛剛說出晏雪行護著自己的時候才意識到晏雪行應該是不討厭自己的,如若不是,晏雪行就早該讓鄭玉麟掐死自己了,想到這嘴角不自覺的向上揚,看向晏雪行感覺他的樣子更順眼了。
    隻是這種好感並沒有持續多久,待再次上路時,回到馬車沈赫又被晏雪行封住了幾處壓製內力的穴道,好在剛剛整個身體被內力衝刷過,筋骨也不覺得有什麽不適了。
    看了看一旁晏雪行放著的幹糧,抬眼看見那憔悴不堪的少年,此時他已餓得奄奄一息,沈赫心中有些不快:晏雪行可真是菩薩心腸,人家擺明不想吃他的東西,還把幹糧放在這礙眼!
    沈赫本不想理會鄭玉麟,卻躲不過他暗自投來的仇視目光,不禁冷笑道:“本使要是道長,才不管你的死活!”
    少年聞言,強撐著精神,怒目圓睜的看著沈赫,像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樣子。
    :“怎麽?不服氣?”
    少年憤恨又無可奈何,沈赫又道:“前日你還說要報仇,說要把我們都殺死,今日便意氣用事先把自己餓死,真是好本事!可惜了那段歸知,拚死救出來你這麽個傻逼玩意兒!”
    :“不準你說我段叔!”鄭玉麟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叫出聲,撲上來就要與沈赫撕打,隻是沈赫已恢複了平常人的力氣,隻用力一推,鄭玉麟便跌落在馬車的角落處。
    鄭玉麟要死要活的樣子讓沈赫也不知道是為何覺得心中有氣,又出言嘲諷道:“真是愚不可及!”
    少年頓時如寒風中的柳絮搖搖欲墜,隨時都會飄散一樣,又像是風中的寒鴉,整個都破碎不堪,臉上有淚滑落,看不出是心碎還是恨,真是看起來又可悲又可憐!
    過了許久,鄭玉麟竟艱難地拿起車上的米餅放到嘴裏,隻是他一邊吃一邊哭,眼淚和著餅絮吃在嘴裏,也不知是鹹還是苦。
    還沒等鄭玉麟把手中的餅吃完,馬車再次停了下來,沈赫心中好奇,掀開車簾一卻看見晏雪行已跳下馬車,走到路的一旁。
    那裏停著幾匹馬,幾個身材高大壯碩的漢子或坐或站圍在路邊的大青石旁,大石頭上坐著一個身穿麻料灰衣,須發濃密的漢子,隻見他被同伴扶著,麵色發白額頭冷汗噌噌直流。原來是身上被人用長矛刺中,隻那傷口就像一個窟窿,鮮血直往外流。
    是昨天哺時問路的那幾個人,看樣子是為首的那個人受了不輕的重傷,此時正在路邊休息臥傷。
    沈赫見罷也跟著下車去。待走近,那受傷的漢子掙紮著要起身向晏雪行作禮,他身後幾人也是一派附和的樣子,晏雪行見了隻是抬手阻止,俯身觀察他身上的口子。
    正當沈赫心中好奇,卻聽到受傷的漢子輕喘著抱拳道:“多謝俠士出手相助,如若不是燕某今天就要被閻王收了去了。”說完還和身邊的同伴幹笑著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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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雪行不搭話,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幾人,徑自問道:“你們究竟是何人?怎會與官兵有過節?”
    幾人頓時麵露閃躲眼神猶疑。為首的漢子首先說道:“灑家名叫燕向海,明州人士,這幾位都是灑家家鄉的兄弟。”
    也許是知道自己臉上的疤痕嚇人,燕向海無視晏雪行語氣中的冷漠,低聲歎道:“我們都是些海邊漁民的兒子,唉…自本朝二十一年起,皇上禁止海上通商,我們那又極少耕地,沒辦法,我們兄弟幾人隻能往內陸裏做些走馬販貨的生意維持生計了。”
    :“隻是現在世道艱難,走馬販貨也不容易,我們兄弟幾個準備回家鄉去,沒想到走錯了道,到那縣丞城下時官兵見到我們硬說我們是壞人要抓我們…”
    燕向海麵露無奈,轉而又感激道:“得虧俠士救命之恩,要不灑家家鄉的老母妻兒從此就無依無靠的…”
    燕向海不斷地說著感激的話,語氣雖是放鬆,卻也怕扯著傷口不敢大聲說話。
    晏雪行見他一臉的橫肉 ,麵上還有一條從額頭至耳後的蜿蜒傷疤,看起來確實是麵目可怖,怪不得官兵要把他們當壞人了……
    因為之前在南潯縣丞城下時,沈赫在馬車裏被顛得七葷八素的,於是對於所謂的救命之恩一無所知,此時見他們打扮沈赫瞟了瞟燕向海他們手中的長刀,心中冷笑一聲,暗道:什麽走馬販夫,這分明就是一夥強盜!
    這幾人看起來都不是什麽麵善之輩,雖說不能以貌取人,但他們手上的兵刃卻大有來頭。刀鞘看起來是普通的黑色樸木,刀柄也並沒有什麽稀奇,但那刀卻是一把三四尺來長的魚肚彎刀!身為錦衣衛,這樣的刀形他早已爛熟於心,就是沒有看到裏麵的白刃,他也能確定,那是一把太刀,是一把倭人常用的浪人刀!
    :“閣下的刀好生別致啊!” 沈赫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幾人聞言大驚失色,紛紛警惕地用手摁在刀柄處,作勢抽刀的樣子。
    沈赫正要開口戳穿,轉念想起之前晏雪行挖墳埋掉的孩子,這幾人又說晏雪行於他們有救命之恩,如果得知自己救了惡人,這菩薩心腸的晏雪行又不知道心裏該怎麽想的了。
    於是沉吟許久,沈赫終是沒有開口。
    那幾人不敢多作逗留,燕向海起身對著晏雪行抱拳作禮,冷冷道:“多謝俠士救命之恩,他日定當報答,就此告辭!”
    說完幾人轉身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晏雪行想起初見到這幾人時沈赫便麵有疑色,如今隻一句話那幾人便嚇得拔腿就逃,其中定有什麽緣由,想到這,晏雪行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晏雪行懷疑的目光看著沈赫,沈赫淡淡笑問:“前輩,這幾人長得凶神惡煞,你怎麽就成他們救命恩人了?”
    於是晏雪行便把之前在南潯縣丞城下的事說了一遍,沈赫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我說那時外麵怎麽這麽吵呢…”
    見晏雪行冷眼看著自己,並沒有打算讓自己蒙混過關的意思,沈赫輕咳一聲:“不是本使以貌取人,我見那幾人一看就不是什麽東西,前輩就不應該出手相救的!”
    :“他們是什麽人?”顯然沈赫看出了什麽。
    見晏雪行打算刨根問底沈赫知道躲避不過了,隻得回道:“我剛才說他們的刀好生別致,你可知道他們手中的是什麽刀嗎?”
    晏雪行白了他一眼:“說重點!”
    沈赫撇撇嘴,不再兜圈子:“那是太刀,也就是所謂的浪人刀!”
    :“浪人刀?”
    晏雪行驀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是…倭寇?”
    沈赫一臉你答對了的表情,轉而不屑的冷哼一聲說:“什麽倭寇,他們就是假扮浪人的一群盜賊而已,你沒見他們中原話說得挺溜嗎?”
    :“他們既然是盜匪,若是前麵有村落,那…”不是有人要慘遭毒手了?
    晏雪行已不敢想象,回頭看著沈赫就又要封住他幾處穴道,正要動手時,沈赫忙抬手阻攔道:“唉唉…你幹嘛?”
    :“你說呢?”
    晏雪行的表情沒有半點憐惜之意,沈赫隻得求饒道:“算本使求前輩了,別再讓本使像根死木頭一樣在馬車上顛來顛去了,本使乖乖聽話還不行嗎?”
    說完也不等晏雪行答應,一溜煙鑽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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