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字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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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沈赫正食指大動地坐在一桌子佳肴前,想要去夾那又大又肥美的燒雞!
此時倚翠樓裏紅棉和幾個同是濃妝豔抹的女子推搡著圍住自己,然而沈赫的眼中隻有那隻燒雞,香氣蓋過幾個女子的脂粉香氣,勾得他的五髒廟都要受不了了!隻想把圍在自己身邊的女子通通都甩一邊去!
紅棉見沈赫不高興,淚裏婆娑地嬌聲哭道:“大人,您真的不喜歡紅棉了嗎?紅棉可是最喜歡您了!”
說完還嬌滴滴將沈赫的手抱住…沈赫見這女人纏著著實有點惱怒,大手一揮,把那紅棉推倒在地。
正想提筷去夾那燒雞,紅棉嚶嚶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嬌聲說:“大人果真不喜歡奴家了!唔唔……”
一旁的嬤嬤也上前拉扯,止住了沈赫的動作,賠笑道:“大人不喜歡紅棉姑娘,我們倚翠樓今天新來了一位絕色美人,咱讓她陪您喝一杯怎樣?!”
沈赫極不耐煩推開嬤嬤滿是油膩的手,一心想要夾起桌上的美味!
眼角卻看見門口進來一個婷婷嫋嫋的美人,定睛一看,差點沒把沈赫嚇尿!居然是晏雪行扭著腰穿著半露胸口的紗衣向自己含笑走來!
沈赫愣在當場,夢裏那晏雪行竟上前一下子倒在他的懷裏,眉目含春,嘴巴微張,一隻手軟軟地勾住沈赫的脖頸,溫潤低沉的男聲輕聲撩撥:“大人…”
啊…這?
沈赫嚇得一個激靈當下便醒了過來。
沈赫微喘著氣端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正處身於一個破廟裏,躺在一個火堆旁邊,火堆上烤著一隻野兔,正滋滋的往外冒著油脂,兔肉香氣撲鼻,香滿了整個破廟。
沈赫咽了咽口水,看向一邊的正在整理兔肉的晏雪行,可能是之前受傷的緣故,晏雪行臉色還是有些發白,見沈赫醒來,一臉的冷淡,並不想搭理他。
沈赫見晏雪行這樣無視自己,不禁想到夢中截然不同的晏雪行,那千嬌百媚,目光楚楚的晏雪行…卻更讓他覺得…太恐怖了!竟能讓他心底生出一陣惡寒,還是現實中的晏雪行比較…順眼?
肚子餓得饑腸轆轆,夢中就聞到了香味,沈赫沒好意思開口問晏雪行要吃的,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火上烤著的肉暗暗流口水。
正當沈赫以為晏雪行要獨食,在心裏暗暗詆毀晏雪行小氣,一整隻兔子的腿就這麽肉突然出現在視線裏!
沈赫又驚又喜!於是,前一秒還在詆毀別人的某人不好意思地打著哈哈接過了肉蹆。
也不知道是不是過於喜出望外,沈赫詩意大發,歡喜地吟道:
“真是雨打黃昏花葉落 ,
卻是巴山相會時呐!”
轉而想到這巴山是取於晚唐詩人李商隱的《夜雨寄北》,這詩是詩人寫給他妻子的,自己居然用在和晏雪行相會吃肉上,隱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好像是首情詩?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沈赫老臉刷地一下子紅了,撇撇嘴掩飾似低頭地吃起手中的肉。
晏雪行皺起眉頭,罵道:“不會作詩就閉嘴,東拚西湊惡心誰呢?!”
……
沈赫不敢反駁,縮了縮脖子,認真地啃著手中的肉。
過了一會兒,沈赫已經造完手上的,又盯著火上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晏雪行見他似餓鬼投胎,沒好氣地斜眸冷冷說道:“要吃自己拿!難不成還要貧道伺候嗎?”
……
吃人的嘴軟,沈赫隻能巴巴的去撕烤在火上的肉,一邊操作一邊惋惜的說:“可惜沒酒!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晏雪行:“……”
荒山野嶺的哪來的酒?初時見這沈赫還以為他隻是一個冷血無情的錦衣衛,沒想到竟然話這麽多,嘴裏劈裏啪啦的說個不停,直吵得人腦瓜生疼!
終於,沈赫的五髒廟都心得意滿得到了安生,兩人一時竟相對無話。
又是冷場!沈赫忍不住開口:“前輩…”
:“別叫貧道前輩!”話沒問出口就被晏雪行冷冷的打斷。
沈赫語噎,轉而巴巴問道:“那…本使如何稱呼前輩什麽?”
晏雪行沒好氣地說:“管大人叫什麽,反正別叫貧道前輩!貧道可不敢有個當錦衣衛的晚輩!”
他有這麽老嗎?值得他叫前輩?
強忍住掉頭就走的衝動,晏雪行一臉的不悅,假裝無視沈赫的存在。
: “前…呃…那本使叫道長雪行?……阿雪?”
……這人,貧道和他很熟嗎?
晏雪行終於是忍不下去了,正要發作,那人卻也覺得不妥,見到晏雪行麵色不善,趕緊飛快說道:“本使還是叫道長宴雪行吧,阿雪什麽的怪別扭的…晏雪行,你抓本使到底是為了什麽啊?若是需要幫忙你也得告訴本使不是?”
算你識趣!
晏雪行心中冷哼一聲臉色緩了緩,抬著靜眸默了一陣,終究還是平靜道:“到了大人自然便知!”
還是那句話,什麽叫做到時便知道?沈赫心一動,不動聲色問:“真要幫忙道長出聲就可以,看在道長救本使一命的份上,本使怎麽也要報答道長的!”沈赫朗聲道,好歹剛剛吃了人家的手短,總得表示表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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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行沉默看了沈赫半天才緩緩問道:“大人還記得貧道和大人講過夏言的故事嗎?”
自然是記得的,他還記得晏雪行還說過夏言還有一個外室所所出的兒子?
見沈赫點了點頭,晏雪行才又開口道:“貧道從小就拜在仙山門下,師傅他老人家對求仙問道極其癲狂,就連師兄們為求仙書互相爭鬥死絕也深信不疑,總想著有一日能得道成仙,飛升而去…”
晏雪行提到師兄們時麵露悲戚,搖頭不願回憶起過往。
沈赫麵有疑惑,晏雪行繼續道:“他們搶的仙書正是蓬萊無字天書!”
此言一出猶如晴天一個霹靂,驚得沈赫目瞪口呆!
他當時隻是見晏雪行如此身形氣度,武功又這樣高,才想起陸秉常提起的那件事,當時也就順嘴一說,沒想到居然這麽巧合地對上了!
:“大人既然知道無字天書落於皇帝之手,定然也知道是怎麽落入皇上手裏的!”
“:“沒錯…貧道十幾年前就見過陸秉…”
晏雪行眼前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天山道觀,師兄們都為了無字天書自相殘殺,師傅不但不阻止,還放言誰能活到最後就把天書給誰!
當時晏雪行並不能理解師傅為什麽這麽做,居然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子一個個相殘殆盡!
得知晏雪行把無字天書偷偷交給陸秉,天山道人癲狂至極,狂亂瘋言間才得知,原來師傅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一本所謂的修仙禁書,書上有言要用十二個仙士的精魂作為煉爐,加上七種天材奇寶修煉成仙丹吃了才能化羽飛升。
畢竟是自己的徒弟,天山道人也不忍親自下手,便想出讓弟子們自相殘殺的法子來。
互相殘殺居然是師傅的憐憫!
想想真是可笑!若不是從小自己就隻喜歡練武不喜歡修仙,若不是師傅有十三個徒弟…隻怕自己也在那場浩劫裏沒有生還了吧?
師兄們平時個個都溫文爾雅,仙風道骨,對他這個最小的師弟愛護有加,可對於修仙這件事卻個個形同宿敵,為了搶所謂的仙書沒有絲毫情分可講,互相殘殺時也沒有半分手軟!
他們都相殺殆盡時,師傅把他們的屍體都放到練爐中,加上天材地寶,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師傅日日守在練爐旁,當他焚浴更衣,設下祭壇作法吃下仙丹時,他除了火氣旺重,麵目赤紅,並沒有什麽變化,更沒有羽化飛升!
天山道人幾欲癲狂,使出全身的內力把練爐、祭壇打得驚天震響!
一手養大自己的師傅變得麵目全非,為了修仙毫居然無人性可言,晏雪行霎時淚如雨下:“師傅…修仙是假的!”
聽到這樣的話天山道人更是癲狂,又一陣亂斬亂砸,一時血氣倒逆竟暈了過去!
等天山道人再次醒來,經過晏雪行的調養清醒了不少,痛心疾首起自己的十二個徒兒來,然而當晏雪行以為師傅有所轉圜,天山道人卻說出更讓他不可置信的話!
他說,這禁術不成功定是這禁術有問題,那無字天書是天門道觀時代相傳的仙書,隻要能參透,定能羽化登仙!
晏雪行知道,師傅並沒有對修仙死心,反而更狂熱了。
從此天山道人天天把自己關在房子裏看那本看不出任何文字的天書,直到陸秉的到來…
當時陸秉正在壯年,意氣風發氣質不凡。
來到這天山道觀見到處破落,本已打算離去,卻探聽出幾個月前這道人弟子互相殘殺的事心中驚奇,再去拜會那天山道人時,見他白發童顏仙風道骨,飄然如仙人之姿,便想見識那引弟子們自相殘殺的無字天書,哪知那天山道人卻不肯,還以為陸秉要搶他的仙書,兩人為此打了起來,足足一日一夜,師傅已十分疲憊,眼睛赤紅,一頭白發也糟亂不已,狼狽不堪,不得不停下關起觀門休憩片刻。
晏雪行想到師傅為了修仙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真的不願他再沉迷下去,而且陸秉帶著一群錦衣衛守在外麵,過不了多久就會攻打進來,到時,師傅隻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思及利弊,晏雪行偷偷拿走無字天書交給了陸秉,隻願他就此離去,不再為難師傅。
哪知天山道人此刻突然醒來,見無字天書已不在日日供奉的神龕之上,心中又急又氣,神誌不清地亂掌打在神龕之上,一時間燭火倒逆升起,整個道觀一下子便被燒著了。
待晏雪行找到師傅時他已被燒得遍身是火,當晏雪行把他救下,他不再是那個仙風道骨的天山道人,成了一個滿身疤痕,遍體鱗傷,看不出麵目的怪人…
從此,世間再沒有了天山道人,隻有一個瘋瘋癲癲,麵目全非的老人。
:“原來是這樣…可這和夏言和本使又有什麽關係呢?”
晏雪行看了他一眼,接著道:“當年貧道帶著師傅一路向南想找一個地方隱居,從此不問世事,沒想到找到的地方,隔壁就住著老師,他是一個博學多才的智者,名叫楊慎…”
:“楊慎?…是那個天下才子之首的楊慎麽?!”沈赫問道,見晏雪行點了點頭才慢悠悠地說:“本使知道他,當年的天下三才子之首,因觸怒聖上被貶去滇南,後來又轉去昆州多年,老實本分一直在編撰修書,曾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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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之苦,多為不通理曉義。
若明理知義則見不忘禮,
路不拾遺,物不相競,相互相澤…”
聽沈赫說起老師晏雪行心中的陰霾去了幾分,淡淡笑道:“是啊!所以老師常言,他要多修撰些書,讓後人有識可循…”
可這還是沒有和夏言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啊!沈赫心中暗想。
晏雪行看出沈赫的想法,歎了口氣繼續說:“當年夏言和老師都是楊閣老的門生,一直十分熟絡,就是當年老師沒落,夏言私下裏也一直與老師常有往來。老師有一孫女,名叫蓮生,已過桃李之年卻遲遲未嫁,隻因當年老師和夏言已約為姻親,把蓮生姑娘許配給了夏言的外室之子…”
:“道長老師怕不是老糊塗了吧?怎麽把自家孫女指給同窗之子?還是個外室所出?”
晏雪行:“雖是外室,但卻是老夫少妻,夏言當年極其寵愛這個外室,就是因為不願這外室受後宅爭鬥之苦才對外宣說外室所出之子與父不和,需在外安置,其實這夏言十分寵愛這個兒子,生這兒子時夏言已經過天命,那孩子也就大蓮生姑娘一歲。夏言官居首輔,老師又沒落多年,這親事倒也算不得是老師糊塗…”
:“所以呢?”
沈赫挑了挑眉,這與和本使又有什麽關係呢?見晏雪行講了這了這麽多,沈赫多多少少也有了些猜測,故作玩笑道:“道長不會想告訴本使我就是那外室之子,道長抓本使是因為有個姑娘為了等本使嫁不出去了吧?”
晏雪行見他猜到了事情大概,卻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皺眉道:“蓮生姑娘是一個好姑娘,為大人蹉跎年月,難道大人不應該給她一個說法嗎?”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呢!抓他居然是為了塞個女人給他?
沈赫麵色瞬間沉了下去,冷冷道:“那夏言都抄家滅族十多年了,錦衣衛上上下下幾萬之眾,道長怎麽就知道那外室之子就是本使?”
晏雪行一愣,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貧道也不知,都是老師吩咐,隻托付貧道把大人帶回,說一看便知了,因為他見過小時候和蓮生姑娘結緣之人…”
:“一個托付道長便來尋?先不說能不能尋著,就是找到了你那老師已年過古稀,他如何能認出十幾年前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沈赫說完臉更冷了。
晏雪行不知怎麽和沈赫說明,眼前略過楊蓮生那如花碧玉的樣貌,想起之前自己帶著師傅初到梧桐山莊時,第一個認識的就是那個美麗善良的姑娘,當時梧桐山莊隻是個破敗的廢觀,晏雪行才十五六歲,師傅又瘋瘋癲癲的,可想而知晏雪行當時有多艱難…
直到那個眼眸清亮氣質溫婉的女子敲開破觀的柴門晏雪行認識了住在隔壁不遠的楊慎,並在楊慎的幫助下一步一步把梧桐山莊建立起來。
那時師傅每次發病都極其癲狂,往往晏雪行剛剛置辦了山莊用具,天山道人一發病,整個梧桐山莊都幾乎毀之一旦。也得虧天山道人修仙煉丹,醫術也是絕無僅有,座下的弟子都隻想著修仙化羽飛升,而這武功和醫術就被晏雪行學了個完全。
剛開始一兩年經過晏雪行的慢慢調理天山道人偶有清醒,但晏雪行有時要下山置辦換物,蓮生便主動提出照看天山道人,經常被天山道人嚇得麵無人色,有一次還被癲狂時的天山道人打得半月下不來床,但她依然沒有推脫,直到現在天山道人已不怎麽發病了,就是發病也能控製自己不去傷害蓮生,有時清醒時看到自己已麵目全非又醜陋不堪的容貌,還會無比悔恨的哀歎:
回頭已是百年身,應教生前不識道。
這麽好的姑娘就是配天子也是夠的,晏雪行這樣想。
然而眼看蓮生從金釵到桃李之年也沒有許配成婚,隻因老師一句“蓮生已配夏家明成公子,互有釵頭定下盟約,非生死不能悔”。
就是別人都說夏首輔被抄家絕戶,老師卻說夏明成還存在這世上,任別人怎麽說也不改變,還與別人說:“夏公於老夫富貴不相忘,老夫自當守信重諾,老夫這孫女非夏明成婚不能成…”
後來楊慎見晏雪行存報答之心,便告訴他當年夏言被抄家時,陸秉雖痛恨夏言將自己貪墨罪證拱到皇上麵前,但也怕做事太絕,天道輪回來世不能投生,便把不為人知的外室之子收在自己的錦衣衛訓營中。
至於為什麽知道那夏明成是沈赫,楊慎隻和晏雪行說京城舊識相告,一旦相見便知是與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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