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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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以後,冬月的冷風依然在吹,除了必須保證行船的船隻戶工以外,所有人都縮在一起,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百戶他沒事了吧?”看見沈赫走出船艙,黃渠安滿臉期待迎了上去。
    :“累死了!”
    青年人罵了一句,相對於昨夜,他的臉色愈發蒼白,運功一夜他也已經疲憊得很,再加上昨夜填飽的肚子現在又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別的力氣應付別人。
    沈赫無視所有人的目光,抓起旁邊竹籃裏的餅子就啃,然後大搖大擺地回了小黑屋,繼續關他的禁閉去了。
    黃渠安轉身走進船艙,發現石在山麵容安詳,呼吸平穩,連高燒都退去了,顯然已經好了起來!
    :“沒想到這廢物還挺厲害!”
    :“不能叫他廢物了!他救了百戶呢!”
    :“那又怎麽樣?!不是他王家大哥會死?!”人群中有人咬牙切齒。
    :“可是…戚將軍說他們夜傳刁鬥,違反軍規…”
    :“去他娘的軍規!明明是廢物先帶的頭…”
    圍上來的同伴七嘴八舌,吵得昏迷鋪蓋裏的石在山都微微皺起眉頭。
    :“行了!你們別在這吵了!我們烏傷人都是重情重義的好兒郎,既然那姓沈的救了百戶一命,你們以後別去招惹他就是了!”
    黃渠安沉下臉來,話剛說完,門口一個不輕不重的關門聲音,黃渠安往同伴裏望去,發現剛剛出去的是王猛,黃渠安心中歎氣:畢竟死的是親哥,怎是一般恩惠能抹除仇恨的呢?可惜那王大,也可恨王二他們的愚昧,曾經他阿爸被招過兵,知道軍中規矩森嚴,到了戰場更是殘酷,根本容不得任何人違反軍規,若不是王大他們故意招惹那姓沈的,又怎麽會觸犯軍規被砍了頭?!
    不過烏傷人如何看待沈赫他本人是不知道的,從江灣到鬆江口他一直被關在黑屋裏,當然了,因為暈船,沈赫也全當休息了。
    冬月天色黑沉,離開江灣河段天就開始飄起了雪花,也得虧之前趕路,到了鬆江口就算入海了,所以就算天再冷河麵也不會結冰,一直到了東江海麵,天氣開始漸漸晴朗,這才讓戚長鋒有了重新休整軍隊的機會,看準方向楊帆調頭準備往南走。
    如此又走了一日,由於之前船隊走了十幾天,士兵在船樓裏待了十幾天,也由於之前水路顛簸,大家都盡量龜縮在一起,如今到了海上,就是天氣寒冷海風刺骨,也總比留在船樓艙房裏憋悶的好。
    一百多條船整齊有序,遠遠望去,就像一條巨龍在海麵浮動。遠處天邊白雲蒼狗變化莫測,沒有了雨雪,士兵們也就都出來了甲板上透氣。
    也是戚將軍體桖下屬才同意他們出來放風,因此有一些士兵不管認識與否,都聚在一起談笑喝酒,一掃之前河道趕路帶來的陰翳。
    石在山還沒好得完全,但人已經沒事了,得知沈赫救了自己,雖然石在山厭惡此人,可烏傷人並不是什麽忘恩負義之輩,所以就算心裏很不是滋味,石在山也是感激沈赫的,於是在這風平浪靜之時,沈赫被人從黑屋裏放了出來,此時正愜意地眯著眼睛,望著遠處忽高忽低的海鳥飛來飛去。
    :“你也是從烏傷來的嗎?看著麵生啊?!”
    :“不是,吾儂姑蘇人,昆山人士…”
    :“哦!姑蘇人?你們那邊的小曲兒好聽!曾經煙月樓的繁嫣姑娘就是你們姑蘇那邊過來的,想當年老子在烏傷時天天去聽,那娘們!體態豐腴,柳腰娥眉,帶勁得很!”
    船隊後麵的船樓的甲板上,幾個男人在喝酒吹噓,其中一個胡須大漢說起女人時狠狠喝了一口酒,引得周圍的男人們哈哈大笑起來。
    :“既然烏傷如此快活,大哥又怎麽來當兵了呢?”
    :“沒辦法啊!家裏的地被張財主收了去,當兵好歹有口飯吃,有軍餉拿,萬一立了功勞回烏傷還能撈個捕頭衙役什麽的當當,不比給地主家當奴才好麽?!哈哈…”
    胡須大漢說話間酒從他的嘴角胡須滴落下來,神情言語皆是向往。
    :“兄弟你嘞?你又是怎麽來到戚將軍帳下的?”胡須大漢晃了晃酒瓶,神采奕奕問道。
    :“我?我可是老兵了!之前就在戚將軍帳下,混老多年了…”
    男人們喝著笑著說起自己的來路,他們都以兄弟互稱,說得高興了還拍著後背互相摟抱在一起,儼然一副肝膽相照的樣子。
    :“誒!小兄弟,你又是怎麽來到戚將軍帳下的?”那個自稱姑蘇人的漢子指著一旁獨自坐著的年輕人問道。
    :“嗐!他呀?!他我知道!我們之前隨將軍進京,他身邊還帶著仆人哩!”須臉漢子擦了擦油膩的手說道,旁邊的人見那年輕人生得皮膚白淨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於是便信了須臉漢子的話,紛紛好奇軍營怎麽會來這種孩子了?
    須臉漢子也是疑惑:“你之前不是留在江都了嗎?怎麽又隨軍到福州了?”
    崔然昭紅著臉,支吾著道:“小弟敬仰戚將軍,想跟他到福州那邊建功立業,以全小弟平生報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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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然昭說得認真,須臉漢子先是一愣!接著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旁邊的男人們也笑了起來,崔然昭麵帶窘狀,問道:“你…你們笑什麽?”
    :“哈哈…果然是個出身富貴的少爺!你問問這些大哥,誰他媽的是為了保家衛國投的軍?哈哈…!”
    :“保家衛國怎麽了?難道你們不是嗎?…我不但要到福州,我還要去關樓,殺倭寇!搶他們日章旗!”
    這一說,須臉漢子笑得更歡了,捂著肚子與周圍男人們笑作一團。
    :“哈哈…!真羨慕那小子!大概從小錦衣玉食,才會對戰場充滿想象!關樓那是什麽地方呀!他以為是去玩呢!”
    須臉漢子笑著搖頭,這裏大多數人都出身貧寒,和須臉漢子一樣,理解不了錦衣玉食的公子哥為什麽要到關樓那種地方,要不是迫不得已,誰又願意到那種地方去受苦呢?
    崔然昭被人嘲笑心情很是鬱悶,這次他是偷跑出來的,他以為隻要混在登船南下的士兵隊伍中間就能見到沈大哥,然而偌大的海麵一百多艘船,人員眾多,沒有事先預知,誰又能在其中找到一個人?
    是的,崔然昭並沒有聽從家族安排留在江都,而是偷偷跟著船隊來到了東江海,並且跟船上的一千多人擠了十幾天。
    從前聽說書先生講英雄人物精忠報國,死而後已!同樣的,崔然昭也無法理解這群粗鄙莽夫對自己的嘲笑,就算他們沒聽過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難道也沒聽過宋公明武英殿朝見天子的戲文嗎?
    麵對眾人的嘲笑,崔然昭很不服氣,幹脆扭頭望著海麵不理他們。
    沈大哥,這裏這麽多船,你究竟在哪呢?
    崔然昭望著海麵出神,樓船上大多數是戚長鋒原先的手下,所以相對來說軍紀相對來講要好很多,所以即使崔然昭不理他們,男人們也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
    與此同時,主帥艦船上戚家軍旗露出一角,遠處天色漸漸晦暗,海上亂風吹拂,於是船頭青色的纛旗被吹作一團纏在了旗杆上。
    纛旗是軍隊所向無敵的象征,如今被卷成一團,難道預兆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是個好兆頭啊!”戚長鋒仰天歎道。
    站在一旁的陳叔烈沒有接話,隻是心中暗暗地道:“冬月海上行船本就不易,您還下令趕路,能安全到達福州就算老天保佑了!”
    戚長鋒滿眼憂心,不等他吩咐,手下就有人拉扯旗杆的繩子,想要把軍旗拉展開來。
    不多時,海上風起雲湧,大風卷起五尺高的巨浪拍打著船頭拋在甲板上,士兵被驚得回到了船艙,防止意外的發生。
    然而船頭桅杆處,士兵弄了很久,纛旗繩索旗麵依然卷在一起,絲毫沒有解開的可能!戚長鋒看在眼裏心中更是不安,這時甲板上行色匆匆走過來一個人,來到戚長鋒麵前還沒行禮,就氣喘籲籲地指著天邊道:“將軍快看!那邊黑雲開始聚起來了!”
    :“這有什麽說法嗎?”陳叔烈問。
    來人是主軍船上的舵恭,聽到陳坐營問話正要回答,戚長鋒便已開口:“黑雲聚在一起會招來狂風,並且很快就會迎來暴風雨!來人呐!傳令下去!收緊帆布掛起擋板肅整以待!必須確保水進不去船艙!要快!快點!”
    戚長鋒吼著命令,一邊指揮手下向周圍船隻射去箭書,讓所有人盡快做出抵禦暴風雨的準備。
    一時間,百艘大船齊齊降下帆篷,一排排擋板在甲板上整齊鋪設,士兵個個神色凝重,在確保萬無一失後,很快再次回到船艙之中。
    崔然昭所在的樓船在隊伍中間,當人們一切準備妥當剛藏進甲板之下時,他聽到,轟隆隆的雨聲立即從四麵八方襲來。
    不過就是人們躲進了船艙也未見得情況有所好轉,隨著風浪不停吹擊,大船被吹得東倒西歪,船艙裏的人被擠到一起,崔然昭也因此差點沒被人壓成肉餅!
    :“惡…!”
    搖晃間有人開始嘔吐,昏暗潮濕的船艙裏頓時充滿了難聞的氣味,與食物的腐臭味、男人們身上的酸臭味混一起,很多人開始忍不住幹嘔,崔然昭更是捂都捂不住,直接吐了旁邊的人一身!惹得那人瞪圓了眼睛,伴隨著唾沫咒罵聲,崔然昭隻覺得麵前一黑,便看見了那人便撲過來像是要吃了自己的恐怖麵孔!
    這滋味!真真比在河道時趕路還要辛苦百倍!
    崔然昭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至於那位大哥在罵什麽他根本沒聽清楚,他現在隻覺得難受得想哭,心裏害怕到了極點,自己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崔然昭想,他還沒見著沈大哥呢!父親三叔估計還在找自己,若不是自己丟下向叔任性妄為又怎麽會遭此劫難?可憐他的一雙兒女!從此沒有父親庇護,孤兒寡母今後可怎麽辦呢?!
    渾渾噩噩間,崔然昭竟覺得有些對不起妻子,他們是少年夫妻,自己無論上泰山派學武還是出來遊曆,都是妻子張覓筱在家替自己孝順父母,打理家裏的一切,如今自己卻要丟下他們孤兒寡母在這世上受苦!還有娘親,她那麽疼愛自己,要讓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死在了這片凶險的海上,她老人家該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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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使這樣,崔然昭還是想見沈大哥!就算他們之間非親非故,他也說不出來因為些什麽,他就是想見他!並且這種念想絲毫沒有因為生命受到危險而有所改變!
    暴風雨還在繼續,船抖動得厲害,人在船艙裏被推著擠來擠去,崔然昭已然暈了過去,擁擠在人堆裏耷拉著腦袋看不出來死活。
    空氣越來越稀薄,船艙裏到處充斥著絕望的哭喊與咒罵聲,這時突然有人大喊:“船艙進水啦!大家快起來把水舀出去!”
    接著船艙裏又是一陣騷亂,顧不得外麵狂風暴雨,人們進進出出如同雨天搬家的螻蟻,狼狽而又無可奈何。
    原來是擋板的縫隙滲進了水,船艙裏立即有人拿來木勺和桶,並以最快的速度把缺口堵上。
    崔然昭所在的船還好,畢竟老兵比較多,應付能力也強,處理得當基本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沈赫所在的艦船就難說了,由於石在山是烏傷人裏唯一的百戶,所以這條船上大多數都是王猛李耘這樣的新兵,並且他們的船在隊伍後麵,當箭書射過來時,天邊早已烏雲壓頂,風已經漫天蓋地。不多時,狂風響得如同戰鼓,巨浪掀起如同張牙舞爪的妖物,戲弄手中的玩物一般,大船在風浪裏拋過來蕩過去,人站在甲板上眼睛都睜不開,更不要說去解桅杆上的篷布,收起風帆了。
    :“再這樣下去,船非得翻了不可!”
    舵恭心急如焚,抓過一個手下便於掌控舵盤,自己便不管不顧迎風走到船尾,想要去解套牢在船尾的帆繩。
    颶風吹起巨浪拍打在船尾,舵恭在搖晃中艱難解索,旁邊的船戶也趕緊過來幫忙,等收起篷布,大雨迎頭傾盆而下,一些鋪設擋板的烏傷人還沒完成任務便抱頭躲到了甲板下麵,自然雨水就順著空隙往船艙裏灌去!
    :“這樣不行啊!老七頭,你趕緊去找百戶,讓他分派一些人手過來把擋板鋪好!不然船該沉了!”
    舵恭焦急大喊,旁邊的船戶知道事態嚴重,急忙冒著大雨走進船艙裏。
    謝天謝地,船戶很快就找到了石在山,然而風浪這麽大,石在山的暈船症又犯了,此時正吐得七葷八素,雙腿都軟了吧唧的,哪裏還有力氣指揮手下?
    :“這樣可不行啊!閆把總您看怎麽安排吧!”
    見石百戶自顧不暇,船戶隻好轉頭問閆縛春。
    黃渠安和幾個烏傷人扶著石在山,就是這樣危險的情況,一群人還圍在石在山身邊關懷至備,閆縛春心裏嫌棄石在山的無能,臉上卻若無其事地指揮安排人手。
    閆縛春伸手指了幾人:“你!你們,還有你們幾個,跟我出去弄擋板,其餘人留在船艙裏清理積水!”
    有了安排,人們扔下石在山各自忙了起來,王猛兄弟被安排跟著出去整理擋板。
    剛出艙門,頭頂落下來的風雨如同寬大的巴掌打在臉上,疼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大雨很快澆透了士兵身上的盔甲,冰冷的雨水透過盔甲縫隙落從後背棉衣裏流出來,凍得王猛猛地打了個哆嗦,然而水火無情誰也不敢耽擱,王猛咬牙硬著頭皮跟著閆縛春他們來到了甲板上。
    大風吹得人身體難以站立,之前鋪設的擋板也早被大風掀到了海裏,大雨落在甲板上“啪啪”地響,王猛冰冷的身體快要凍僵了,蒼白著臉色等待閆縛春的指令。
    沈赫自下雨就沒有進去船艙,一直站在船樓上看著這一切。眼看著大雨鋪天蓋地往船艙裏去,裏麵士兵不停地舀潑積水,船身卻還在慢慢傾斜,沈赫知道,再不想辦法這船怕是撐不了多久!
    他抬眼向風雨裏若隱若現的主帥樓船望去,隻見主帥艦船在瓢潑大雨裏如同一張風中擺動的樹葉,看著隨時都有消失的可能。
    長鋒!若不是你在金鑾殿上求情,我沈赫活不到現在!或者你不該救我的,這個世間如此不堪!或者我隻有一死,才能逃脫這般命運的戲弄!
    冰冷的雨水打濕沈赫的衣衫,從京城來江都的路上他就一心求死,要不是見到林麒,他也不會知道陸繹對自己落井下石,請求狗皇帝助他清理門戶的事!
    陸繹啊陸繹!枉我把你當作兄弟!
    沈赫目光如海麵冰冷,想不到昔日的兄弟竟是這般無情!
    再看船頭甲板,如同吞咽雨水的盒子,水哇啦啦地往裏灌,船艙裏清理積水的人根本忙不過來,狂風疾浪船又倒向一邊,要不是舵恭拚命握住舵盤,隻怕狂風早已吹翻了大船。
    :“不行了!船快翻了!得重新撐開篷布才行!”
    舵恭手中的舵盤一丟,走出船艙想要去拉篷布的粗繩,然而大船少了掌舵立即失去平衡,大船被浪卷起一丈多高,人在上麵也被順帶拋起,然後隨著大船落下,舵恭被狠狠撞在甲板上,撞得他頭破血流,差點沒暈過去!
    :“舵恭,平衡木被海流擊斷了!怎麽辦?”旁邊的水手聲音充滿了恐懼。
    平衡木一旦斷裂,樓船便再無掌控的可能,如此大家都會葬身大海,就是死了屍身落入魚腹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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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舵恭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然而又是一記疾浪襲來,舵恭再次撞在甲板圍欄上,剛才被撞破的地方頓時血流如注,在大雨中,血水一直從他的麵門流了下來,看著跟吃人水鬼一樣,水手們看見這種情形,心中更加說不出的恐怖!
    然而船上所有人目光看向舵恭,他們還是期望他能起來掌舵大船,帶領大家走出這場暴風雨。
    :“老天爺!給咱家留一條命在吧!老天爺…!”
    舵恭艱難扶著甲板圍欄站起來,身體在暴風雨中搖晃,平衡木一旦斷裂,大船就沒有辦法在風雨中平衡方向,現在風雨這麽大,雨水還在漫天灌進船艙,眼看著就要傾斜沉入海底,舵恭心裏有著說不出的絕望!
    迎著雨點舵恭仰著脖子望向被風吹斷的桅杆,身體在暴風雨中搖晃,臉上表情心如死灰,突然他跪倒在地上,一隻手捂住大雨滂沱的臉失聲痛哭:“韋娘,二哥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韋娘是舵恭的妻子,隨著這聲哭喊,許多士兵凍僵的雙腿一軟,直接坐在甲板上哭了起來!
    顧不得濕透的褲襠,王實靠在甲板圍欄邊上也在不知所措地哭泣,混著雨水,眼淚的流到嘴巴裏有著難以言喻的苦澀:“二哥!我們不能死在這!我們都死了,咱娘怎麽辦?誰來給她養老啊!?”
    王猛凍得牙齒打顫,抬頭看向周圍。
    :“舵恭!我們怎麽辦?!”王猛絕望的喊聲淹沒在雨聲裏,舵恭跪在雨裏心情難以控製,根本沒聽到王猛的呼喊,同樣的,王猛也聽不到舵恭的嗚咽聲。
    王猛接近崩潰邊緣,上前一把揪起舵恭的衣領,大聲混雜著雨聲罵道:“你個混蛋雜碎!怎麽開的船?!”
    舵恭眼淚雨水混在一起,冰冷的衣衫貼著身體凍得他直打哆嗦,連嘴唇都變成了青紫色。
    :“兄弟,不是開船問題,實在是風雨太大,舵恭已經無能為力,隻能聽天由命了!”
    舵恭戰戰兢兢回答,王猛一拳砸在他的臉上,這下好了,淚水雨水血水混在一起那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舵恭吃疼立即跪地大喊:“你打死我吧!平衡木斷裂,二號掛帆篷的桅杆有一條也斷了,我們都完了!全完了!”
    絕望的哭喊聲穿透大雨落在每個人的耳朵裏,一個巨浪撲來,樓船再度傾斜,許多人因此紛紛落入海裏,連掙紮都不曾就消失在了巨浪之中。
    求生的本能舵恭死死拽住甲板圍欄,一雙腳已經伸出了船外,要不是還有王猛拚命拉住他,舵恭也早已墮入海中葬身魚腹了!
    :“二哥…!”王實趴在不遠的甲板上哭喊,身體在慢慢向著海裏滑落。
    :“三弟!”
    王猛大驚,身體也感覺不到冷了,其實他也隻有腳下擋板的一點支撐,卻還要咬牙伸出手去拉王實,於是三人都勉強掛在船邊的地方,不至於被巨浪吞沒。
    舵恭崩潰哭喊,王實也在咬牙撐著,風還在呼呼地吹,甲板像隨時散架似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腳下是吞噬一切的深淵,王猛無助地張望,這種不知該求助誰的感覺簡直使人崩潰!
    然而三人還是掛在船邊,搖搖欲墜的全靠王猛苦苦支撐,誰也不敢往腳下望去。任憑巨浪把船推動很遠,王猛隻覺得墜入了萬丈深淵,他知道,再一個浪反撲過來,三人就都得去見閻王爺了!
    :“三弟不要怕!”王猛聲音顫抖,望著手足,他的眼裏多了一份決絕。
    安慰的話語並不能止住王實心頭的恐懼,又或者是兄弟連心的緣故,王實清楚知道自己二哥想要做什麽。
    這種情況隻有回到船艙才不會掉進海裏,果然,王猛大喊:“三弟!等下使點勁,我把你送到那邊!”
    這是拿命換命啊!
    王實哭著搖頭,王猛焦急罵道:“大哥已經不在了!我們兄弟三人總得留一個!不然咱娘也活不成了!”
    王猛說著,鬆開抓住舵恭的手,讓他可以雙手抱住自己的腿,然後做好準備,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兄弟,用力上前一推!隨著巨浪反撲過來的勁道,三人一起被拋了起來,王實實在不敢辜負二哥的期望,在王猛鬆手的那一刻拚命向船艙移動,終於在落下的時候滾進了船艙裏。
    :“二哥!”
    王實抓著船艙甲板回頭看,船又在顛簸不停,王猛腳下被舵恭拉著動彈不得,身體直線向海裏滑去!瞳孔一縮!他終於看清楚了波濤洶湧的海浪,舵恭也抓緊了時機放開了他的腿扒在圍欄的一根橫木上,王猛不敢看海裏,緊閉雙眼想象著海水的冰冷!
    看來我王猛真要海裏喂魚了!
    王猛瘋狂低吼,他不敢抱生還的機會,隻希望落入海中死的時候能迅速些,這樣才不至於痛苦太久,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冰冷的大雨砸在身上“啪啪”地響,王猛也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忽然感覺手臂被什麽東西拉住,睜開眼一看!原來是一個四抓鉤子的繩索纏在自己手臂上,大雨擋住視線他也看不清楚前方,隻覺得身上一沉,整個人被拉了上去,下一刻人就隨著顛簸的慣力滾落在船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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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
    王猛落在身邊突然出現,王實欣喜若狂,顫抖著聲音不敢置信地道:“二哥!你沒事太好了!看來閻王爺不收咱!海神顯靈了!海神顯靈了…!”
    王實又哭又笑如若癲狂,如今船體已經傾斜成陡坡,就是身在船艙也必須牢牢抓住能支撐身體的東西,更不要說當時為了推自己進入船艙,出了反向力度的二哥了!這是加速往海裏掉啊!當時二哥離樓船邊緣還不到半步,要不是海神顯靈二哥哪裏還能安全回到船艙?
    王猛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全身上下快要凍僵了,正在他也以為是海神顯靈時,從外麵被扔進來一人,王猛兄弟倆連忙接住,定睛一看!這人居然是舵恭!
    舵恭落在甲板上“哎呦…哎呦”痛苦地叫著,王猛明明看見舵恭整個人掛在圍欄橫木上,這麽大的風浪他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沒想到居然也被救了上來!在這樣的風雨大浪裏,其他士兵都自顧不暇,掉落海裏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誰會在此時有空閑伸出手救他們呢?!
    難道真是海神顯靈了不成?
    王猛驚疑不定,然而世上哪有真正的海神?下一刻王猛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隻聽得一個鐵鉤落在木板上的聲音,一個人影從船艙門口跳了進來,再一看,那人身形修長麵容白皙,堅韌狹長的眼睛透著冷厲。
    在他進入船艙那一刻,裏麵的人就下意識地給他讓了個位置,這使得逼仄的空間裏,幾人身體都差不多貼在了一起,王實猛地打了個哆嗦,然後不知不可抑製地張大嘴巴。
    :“啊啾!”
    王實重重打了個噴嚏,王猛尷尬地看著來人,然而麵前的人眼波無神,自顧自地整理著袖中的離鉤索,根本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
    :“啊…啊啾!”王實不合時宜地又打了一個噴嚏。
    :“兄弟,你這位兄弟得趕緊找衣服換上才行,不然落了風寒可就麻煩了!”
    劫後餘生舵恭雙腿無力,身體早已經疲憊不堪,但他還是關心地出聲建議,可話沒說完,自己反倒重重打了個噴嚏!王猛頓時覺得身上特別的冷,心想:這不會是風寒入體的前兆吧!?
    :“你在笑什麽!”王猛惱怒地看回頭著麵前的人。
    沈赫臉色蒼白,臉上的笑容不減,仿佛麵前的災禍不過是場過眼雲煙。
    :“要不是我救你們,你們早已落入鮫鯊之口,還有功夫管我笑話麽?!”
    沈赫眼神戲謔,王猛瞪圓了眼睛支吾了半天道:“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們就了不起了!咱不領你這個情!比起被你救命,我還寧願掉入海裏呢!”
    冰冷潮濕的船艙如同冰窖,王猛的咆哮還在耳邊回蕩,沈赫冷笑一聲轉過身去,顯然並不想跟王猛計較。
    此時船頭已經一半落入海中,海水不斷地往船艙裏灌,就連離他們船艙不遠的地方都已經能隱約可見海水的影子。
    :“我們都要死在這,難道你就沒有牽掛的人了嗎?”王猛紅著眼睛,沉默了許久喃喃自語道。
    沈赫沒有回答,此時的他全身濕了個透,白皙的皮膚在冰冷的雨水衝刷過後顯得異常地蒼白,他的唇也凍成了淡紫色,但就是這樣惡劣的情況下,他臉上依然掛著一絲嘲諷,仿佛暴風雨來得還不夠凶猛,在嘲笑老天爺的仁慈。
    王猛不再說話,身上寒意陣陣,濕透的衣衫涼得他手腳都已開始麻木,他寧願沈赫與他吵起來或者打一頓,或許這樣就可以把心裏的壓抑發泄出來。
    :“舵恭,難道我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王猛不理沈赫,轉頭去問舵恭,臉上俱是痛苦惶恐的神色。
    舵恭連冷得瑟瑟發抖,手背擼了擼鼻子勉強止住噴嚏,歎氣道:“有是有,現在風這麽大,升起篷布利用風向力量或者可以把船拉平,甚至快速向前走出這片風雨也說不定,隻是兩個風帆之間有一條桅杆斷了,咱們這群人死的死傷的傷,誰還有能力拉起篷布呢?”
    想到家鄉年邁的老母親,即使有一絲希望王猛都不願意放棄。
    :“桅杆斷了可以接嗎?”
    舵恭搖了搖頭:“很難!這麽大的風雨連站立都難,更不要說爬上桅杆去接斷杆了!更何況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就是掛上篷布也無法打開啊!”
    王猛最後的一點希望破滅了,頓時眼圈紅了一片,隻見他悲痛地捂著臉,嘴裏一聲聲呼喚著母親:“娘!娘!小子不孝!小子不孝啊!”
    :“二哥!”
    王實把身子靠過來,王猛哭了一陣,抬頭看向胞弟無助的雙眼,心中簡直如同刀絞。
    :“就算是死!我也要拚他一拚!”王猛最終咬牙站起身來。
    :“二哥你要做什麽?!”王實失聲驚呼。
    王猛眼裏閃過一抹厲決:“三弟!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就算希望渺茫,想想咱娘,哥哥拚了!”
    王猛說完轉身走進雨裏,王實看著二哥消失的背影左右為難,心道:現在出去不是等於去送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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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實不知所措看著麵前兩人,舵恭麵色凝重,窩囊廢卻是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啊…!”
    王實怪叫一聲選擇走出去,他不能放棄二哥,就像二哥不會放棄他一樣。
    舵恭歎了口氣,外麵雨水稍稍小了一點,風還在刮個不停,隻是船依然在下沉。
    舵恭沒有猶豫,作為樓船掌舵,就算葬身大海他也要與船共存亡!更何況現在還沒有真正沉沒的時候呢!
    舵恭拖著沉重的腳步艱難走出去,王家兄弟倆已經走到一號帆篷下解開繩索,拖著沉重的篷布掛在完好無損的那一根桅杆上。
    雖然船身依然在搖晃,但舵恭已經下定決心最後拚一把,走上前去指揮著兄弟倆打開篷布。
    風還是很大,王猛忍住頭暈想吐的惡心爬上桅杆去綁篷布。王猛站在上麵頭更暈了,他不敢往腳下望去,但即使不看腳下,他的腿依然不受控製地顫抖,並且一陣狂風吹過,王猛差點掉入海中,嚇得他趕緊抱住桅杆,下一刻身體隨著晃動的桅杆如同擺動的樹葉一般不受控製地搖曳著!
    也得虧王猛膽大,換了別人可能得嚇尿了!沈赫站在船艙門口向上望去,雖然他極其不待見此人,此時卻也不得不為他感到佩服!
    王猛綁好帆篷,舵恭與王猛兄弟倆利用風吹篷布的角度風力勉強拉起來一點船頭,顧不得船身再一次劇烈晃動,王實立即興奮地叫道:“二哥!你看!”
    隨著移動的“吱嘎吱嘎”木板聲音,腳下甲板如同蹺蹺板一樣向上移動,王猛拉扯著手臂粗的帆繩往船頭望去,隻見船頭探出海麵,船艙裏的積水流向船尾,船艙裏再沒有容身的可能,因此躲在船艙裏的士兵淌過沒過小腿的積水往甲板上走了出來。
    黃渠安一眾有不少人被吹落了海裏,劫後餘生,此時見風帆起了作用,大家便都圍過來幫忙,按照舵恭指揮的風帆方向調整,終於在眾人的齊心合力下綁好了帆繩。
    雨開始漸漸變小,雖然風依然像刀一樣冷得刺骨,但總算迎來了轉機,大家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有了生的希望,舵恭身上再次有了力氣,他先是檢查二號風帆的情況,又看了看船頭,最後憂心忡忡地道:“閆把總,您看雖然船能暫時沒事,但一號風帆能驅動的風力有限,您看船頭,依然很大的缺口在進水,若不想辦法,隻怕撐不了多少啊!”
    閆縛春順著舵恭指著的方向望去,果然,劇烈晃動過後船身雖然平衡了不少,可船頭三尺遠的地方依然傾斜,海水還是可以順著風浪在船頭一尺寬的地方灌進來。
    雖然灌進來的海水有限,但長此下去船頭估計還是得沒入海裏!
    :“聽我的命令!所有人都進去船艙排水!”
    危險還未解除,閆縛春一聲令下,剩下幾百人立刻跑回船艙,拚了命似的用瓢子潑把水潑出去。
    他們都不想死,哪怕有一點生還的可能他們都不可能放棄!
    士兵們手裏的動作不停,雖然他們身上又餓又冷,但他們依然不知疲倦地繼續著。
    :“清理積水落入船艙一時半會沒有效果,我們還是得想辦法把二號風帆撐起來,這樣才有機會把船身拉平,不至於整條船卷入浪中!”
    舵恭向閆縛春建議道,閆縛春抓著甲板圍勉強站住身體,抬頭望向二號風帆的桅杆,隻見本來應該直入雲霄桅杆斷去了一截,不但如此,桅杆上手腕粗的綁繩也吹作一團,隻怕解開繩索也得費不少時間。
    那名叫老七頭的水手首先爬上桅杆,接著又是另外一名船隻護工。他們經驗老到,深知風雨變小,如果不趕緊立起帆篷,等風停了就算立起風帆也無法將船拉平了!
    王猛全身酸痛不已,看著船工們冒著風雨不要命似地爬上桅杆,眼看著大船越陷越深,他似乎知道了什麽,也立即跟著船工們往上爬,不多會兒,桅杆上就站滿了七八個人。
    :“不要上人了!再上桅杆會斷的!”舵恭在船樓下看著那僅剩的半截桅杆大喊。
    風還在繼續,潮水一陣陣湧過來,船身又在劇烈抖動,發出“咯咯”的響聲。掙紮了這麽久,船工們疲憊不堪,但他們還是焦急地解斷裂桅杆上的繩結,有的船工實在沒力氣了,趴在上麵絕望地瑟瑟發抖,有些則不願浪費時間,繼續解著桅杆的繩結。
    濕答答的衣衫貼在身上,人們嘴裏呼出白氣,有人鼻子都凍紅了,手也僵硬到無法動彈。風還在不停地刮,桅杆上的幾人尤其覺得冷。王猛手上動作很慢,哆嗦半天沒能解開一個繩結,他隻覺得很累,很冷!腦子都被寒風吹得漸漸失去了意識。
    就在王猛以為自己快要被凍死的時候,船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驚呼,王猛扭頭一看!隻見一個落葉似的東西往海裏墜落,王猛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是老七頭!那是多麽經驗豐富的船工!如今也被冷風吹入了海裏!
    老七頭落入海中立即被浪卷了去,消失個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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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猛嚇得強打精神死死抓住桅杆一動也不敢動,往下望去,船樓上全是驚恐絕望的臉,隨著風浪船又在慢慢傾斜,王猛被掛在半空,一時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看來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大家夥都無法擺脫死在這片海域的命運!
    王猛在心裏祈禱,幾乎祈求了所有他知道的神明,然而船依然在下沉,身上仍然冷到沒有知覺。
    這時底下人又傳來一陣騷動,也不知道在喊著什麽,王猛勉強睜開眼睛看去,居然看到腳下有人在往上爬!
    老七頭掉入海裏已經讓所有人都嚇破了膽,自己趴在上麵動都不敢動,誰還會在這個時候不怕死往上爬?
    又是一陣大風刮過,王猛頭頂被吹落了兩人,但腳底下的人依然沒有停下來,手腳並用飛快地往上爬,並且那人超過王猛時,王猛驚訝地發現:這人居然是那姓沈的!
    沈赫麵色白得嚇人,加上深陷眼窩的淩厲目光,冷冷一瞥,王猛差點沒掉下去,竟以為自己見到了鬼!
    王猛打了個哆嗦,手邊的繩結被人用刀一劃輕而易舉變成兩段,然後迎上那道略帶輕蔑的目光,王猛想起自己大哥正是與此人爭吵觸犯軍規丟了性命,心裏的氣腦門一衝,反正已無生路,就想伸手去拉沈赫同歸於盡,卻不知在他愣神瞬間,沈赫早已拋出離鉤索,縱身上了桅杆斷裂的最高處。
    沈赫雖然讀書不多,但勝在記性非常好,除了小時候抹除的記憶,從前看書一目十行,並且看過之後就如同刻在腦子裏一樣,以前他就是陸秉陪讀陸繹身邊的義子,所以在陸家書房,他看過宣德年間鞏珍所寫的《西洋番國誌》,因此不用舵恭指揮,他便知道了該如何力挽狂瀾。
    他先是把斷裂的桅杆加上橫木綁了結實,然後指揮腳底下的人把篷布掛好,等一切準備完畢,又首先拉緊帆繩調整方向。
    :“舵恭指揮風帆方向!”沈赫大喊。
    :“現在吹的是西風,必須調整水北向南!”舵恭看了看風向大喊道。
    雖然現在雨小了些,但風還在不停地刮,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沈赫拉著帆繩的手紅了一片,風帆的力度如重萬斤,沈赫根本無法支撐,就是十幾個人上前幫忙,船帆拉起船身也隻不到兩寸!
    風與帆不斷地拉扯,巨浪在不停地擊打著半沉的船身,時間就這麽拉鋸著,沈赫明白,如此下去,大家必定精疲力盡不可!
    :“還不過來幫忙!難道你想和你兄弟一同葬身大海嗎?”
    沈赫回頭看見身壯如牛的王猛大喊,眼裏依然是冰冷與蔑視。
    你還欠我們兄弟一條命呢!你憑什麽這樣呼喝我?
    王猛氣得半死,但看到不遠處的王實,終於還是忍住了上前踹他一腳的衝動,猛啐了一口,拖著沉重的身體上前來拉扯帆繩。
    桅杆支撐篷布發出裂帛般的巨大聲響,沈赫與士兵們一同用力,終於將風帆拉起,船身裏的積水像酒瓶裏晃動的酒水從船頭衝往船尾,在幾個拉扯來回後,船身浮起七寸,猛地一個晃動後,大船終於恢複了平衡!
    此時大雨剛好停了下來,士兵們的心如同朝陽照耀一般變得雀躍而明亮!
    :“沒事了!終於沒事了…!”
    士兵又哭又笑相擁在一起奔走相告,綁好帆繩以後,許多筋疲力盡的人癱軟在甲板上,或多或少臉上都露出了劫後重生的笑容。
    沒有理會濕透的衣衫和潮濕的甲板地麵,王猛舒服地躺在甲板上嘴裏罵著:“他奶奶的!差點交待在這兒了!”
    仰麵看著天空烏雲散去,周圍似乎有其他船隻風帆的影子,王猛隻覺得現在終於平靜了,風吹在身上,連浪都不再翻騰,好似海麵已經變得如笠澤的湖麵一樣平靜了。
    :“喂!快醒醒…!”
    迷糊中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王猛眼睛艱難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間好像看見一張蒼白而又不耐煩的臉。
    這人怎麽這麽討厭?就算他救了大家,就能代表大哥的死一筆勾銷了嗎?
    身上好累啊!又好冷,饑餓中王猛腦海裏全是老娘送別時淚水淌滿皺紋溝壑的臉,他記得當時他們兄弟三人也紅了眼眶,當集合的鑼聲敲響,他們不得已向前走,再轉身時,母親就站在破舊的屋門前佝僂著身體低頭哭泣,斷斷續續的,哭聲一直飄到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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