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磨刀待屠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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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蜆巷中,爐火熊熊。
    李黨生指揮著雜字班工匠,小心翼翼地將包著金屬板塊的厚重泥殼敲碎。
    錢巨不顧爐邊灼熱氣浪,急切俯身去看,眾人都屏住呼吸,空氣仿佛凝固。
    “成了?”李黨生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錢巨抬起頭,臉上終於綻放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朝眾工匠重重點頭。
    “成了!”
    壓抑的靜默瞬間被熱烈呼嚎打破!
    此前為了騙過董薑二人,他們不得不忍痛搗毀真鈔版那些真鈔版、銷毀交子,實屬無奈,這幾日,眾人藏身泥蜆巷中,為的就是將被毀的鈔版,重新複刻出來!
    此刻終於見到成果了,不枉費餘禮、包槐等人的一眾苦心。
    李黨生也很高興,但卻沉著氣:“馬上安排人手,加班加點印鈔,務必於幾日之內,將交子重新鋪開。”
    “是!”
    李黨生朝錢巨點頭:“老錢,這邊就靠你了。”
    錢巨,乃是交子推行的關鍵人物,餘禮沒死之前,一直藏身在幕後,餘禮走後,作為掌握整條脈絡的樞紐,金蛇錢莊資曆最深的掌櫃,錢巨的重要就凸顯出來。
    不管是前期的鈔版鑄造,中期的流通推行,乃至所有下行政策的響應落實,無不係於他一身。
    正因為他手持交子命脈,城主一黨才會對他這麽處心積慮、勢在必得,掌控錢巨便是扼住了交子的咽喉,頃刻間就能令其陷入癱瘓。
    “你放心,這些交子是餘大人的心血,我不會讓它們變成白紙的。”
    錢巨並沒有和他李黨生客氣,此時的他早已沒了執掌金蛇錢莊時的奸滑富態,臉上瘦削很多,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
    就在這時,雜字班一名工匠神色焦急的跑了進來,朝著李黨生道:“李大人,出事了,開天教的打過來了!”
    “什麽?!”
    李黨生皺眉,扯住那名工匠:“你亂說什麽,這地方都是他們的,打我們幹嘛,發瘋了?”
    工匠熱的一頭汗又被爐火一逼,渾身如漿洗過一樣,不過口中仍道:“外麵的那些人都拿著家夥,總不能是找我們合唱吧?”
    “閉嘴,跟我出去看看。”
    門外果然是一眾開天教眾,見門打開,蜂擁上來。
    “你們這些高官,兩麵三刀,既然答應合作,為什麽派人圍了我們的人。”
    “狗官,騙子”
    “安靜!”
    李黨生生得魁梧,尋常人站他麵前都矮一頭,他一說話,別人都要仰頭,洶洶氣勢都矮了一截,他指著其中一名壯漢道:“你來說,我怎麽騙人,我圍了誰。”
    “我們的人親眼得見,薑家董家領著大批人馬將灰街圍得水泄不通,其中就有你們這樣衣服的人,你別狡辯了,你兩麵三刀,你陽奉陰違,神龍使太年輕了,聽信你們的鬼話,現在人都陷在裏麵了!”
    李黨生皺眉:“我們的人?”
    工匠湊到他身邊小聲問道:“會不會是宋濟那邊反水了,玩將計就計的把戲?”
    “你們是不是又打什麽鬼主意,又想出賣我們!”開天教見兩人耳語,不滿罵道。
    這時,人群之外響起一道反駁的聲音:
    “絕無可能!”
    李黨生朝著人群外看去,包槐氣喘籲籲的扶著牆,臉色難看。
    終於,讓他趕上了!
    .....
    砰!砰!
    一牆之隔,朱熙小院之中,空間一陣扭曲,張浪三人如破袋般憑空跌落在地。
    張浪渾身浴血,臉如金紙,細密的血珠從破裂的毛細血管中不斷滲出,模樣駭人。他強撐著站起——這些傷大多是為了分攤餘樂、杜依然所受的虛空扭曲所致,看似淒慘,實則比前幾次硬抗神格透支造成的傷勢反倒輕些。
    “醒醒。”張浪一巴掌拍到餘樂臉上,然後輕輕推了推杜依然。
    兩人幽幽轉醒。餘樂臉色驚魂未定,臉色由白轉紅陡然變灰:“你...你是人還是鬼!”
    張浪懶得理會,目光對上杜依然略顯擔憂的眼眸,沉聲道:“皮外傷,無礙。沒想提前撞上她了,現在有點麻煩。”他眉頭緊鎖,道出心中所慮:“她既已下場了,必然不會再留餘地,你去灰街坐鎮,以防生變,我去金蛇錢庫尋朵朵,我懷疑這兩邊可能會出事。”
    杜依然雖然擔心他傷勢,卻也不是婆媽之人,當機立斷道:“你小心!餘樂大人,隨我來!”
    “啊?我?”餘樂茫然起身。
    杜依然一把拽過他,疾步向外,臨到院門時忍不住回頭,深深望了一眼那染血的身影,低聲叮囑道:“萬事....小心!”
    張浪點頭。
    白素素驟然現身,如同一記冰冷的宣告——交子之事,已經觸及她的逆鱗!否則,她不會先殺餘禮,又在那守株待兔。
    張浪心中警鈴大作,再無半分僥幸。
    張浪強忍傷痛,翻出牆去,腳下生風,也顧不得去抹去臉上幹涸血跡,心裏焦灼如焚。白素素既然未能在此截住他,必然會將矛頭轉向他親近之人。
    餘禮用自己的死,為張浪掃去了還真蠱這個掛礙
    而如今鏡城之中,真正能牽製住他的,也唯有朵朵一人。
    白街巷尾。
    張浪趕到時,隻餘一片觸目驚心的廢墟。
    斷垣殘壁遍地,地麵如同被犁過一樣,溝壑縱橫,碎石瓦礫堆積如山,仿佛經曆了一場地龍翻身的浩劫。
    戰鬥的餘燼尚未散盡,空氣之中彌漫著神性與潮濕的湖水氣息,唯獨看不到人影。
    “朵朵!”
    張浪的心猛然一沉。
    就在這時,王五的身影從一處殘垣後閃了出來,他尋至餘府不見張浪,便想著返回此地伺機救人,卻意外撞到了苦尋不得的正主,連忙將之前目睹朵朵為救他們而孤身攔截袞服身影蜃龍)事告訴他。
    張浪聽完,臉色瞬間陰沉似水,眼前這末日般的景象,早已印證了他最壞的預感,王五所言,更是如同鐵錘,將他最後一絲僥幸砸碎——
    朵朵,被抓了!
    一股混雜著無能狂怒和自責的情緒狠狠攥了他一把!
    為何留她性命?
    張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蜃龍不能截住他,便隻能拿朵朵開刀,其目的不言自明——無非是逼他低頭,退出這場關乎四十三萬人生死的棋局!
    王五見他周身氣息冷厲如刀,沉默不語,在一旁試探問道:“黑龍使,要不,我回去召集百八十個兄弟,摸到白街下麵去...”他做出了凶狠劈砍動作,“剁了那蛇的腦袋?!”。
    張浪愣了一下,詫異的看向王五:“你知道那是它腦袋?”
    王五摸了摸鋥亮光頭,甕聲道:“是掌櫃的和我說的,我...也偷偷到下去瞅過一眼。”
    “你不怕?”
    王五訥訥道:“有...有什麽好怕的,左右不過是條...條大點的畜生。”
    張浪看著強撐膽氣的神情,緊繃的嘴角忽然扯出一道近乎猙獰的弧度,眼中的焦灼和無力瞬間抹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色彩。
    “嗬...”他低笑一聲,聲音冰冷似鐵:“說得沒錯,左右不過是條畜生,不過大點小點。”
    他猛然轉身,目光如電,望向了坐落在白街盡頭的那座巨獸。
    “等著,我這就去磨把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