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嘶~”
    高踞雲端、正待欣賞螻蟻湮滅的白色巨龍，巨大的豎瞳驟然收縮如針！祂在祥雲之中不安地騰挪了一下，死死盯著下方那赤著上身、沐浴雷光、如同雷神降世的身影，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你”蜃龍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然而，張浪並未回應祂，他甚至沒敢回頭。
    感受著下方那道幾乎要將他後背刺穿的熾熱如火又複雜難明的視線，張浪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那絲尷尬被放大無數倍，他隻能訕訕地語氣，對著空氣，試圖蒙混過關，低聲解釋道“咳，那個出門在外，誰都有幾個馬甲不是？對事不對人啊我真不是存心騙你”
    “哼。”杜依然咬著唇，那雙如蘊星河的眸子盯著某人赤裸的後背“騙子！”
    “職責所在”張浪試圖辯解，聲音卻越來越小。
    “咳咳！咳咳咳！”
    一旁的王五，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極其刻意的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用眼神瘋狂地朝著天空中那條明顯陷入暴怒邊緣的白色巨龍示意——大哥！大姐！看看場合行不行，天上那位怪獸可要發飆了！
    杜依然明顯想說什麽，但她也瞬間被王五的提醒拉回現實，臉色一變，失聲驚呼“小心！！！”
    話音未落！
    一條纏繞著五色霞光的龍尾，如崩塌的玉山，趁著張浪分神解釋的刹那，自九天之上，悄無聲息地抽了下來，所過之處，鏡城上方的空間都被這一擊抽扭曲變形！
    漫天風雲再次開始湧動，蜃龍掛在嘴邊的冷笑還未消失，卻見一直未正視祂的張浪毫無征兆地抬起了頭，他的動作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從容。
    那雙恢複清明的眼眸，此刻再無半絲尷尬和窘迫，隻剩如鏡湖之水一樣的平靜，那目光穿透空間，落在蜃龍錯愕的龍臉上，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你們往後退一點。”
    緊接著，一個平靜得泛不起一絲波瀾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再次風雲湧動的天地間。
    “剛才”
    “抽我”
    “是不是”
    “抽得很爽？”
    麵對那碾碎虛空抽來的巨大龍尾，張浪並未顯露半點驚惶。他隻是極其隨意地向後撤了一步，如同閑庭信步。緊接著，他的右手緩緩拉開一個樸實無華的架勢，像是菜市場打架的大爺大媽。
    右手扯至身後，用盡全力——扇出！
    一個巴掌，平淡無奇，毫無氣勢可言，軌跡清晰得如同慢放。
    然而，吊詭的是，那離著他尚有十數丈之遙，快如閃電的龍尾，竟然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這樸實無華的巴掌正前方，仿佛那條龍尾本該在此時、此地，恰好迎上這巴掌！
    一切，都顯得都是那麽自然，卻又違背常理！
    蜃龍那勝券在握的冷笑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錯愕與慌亂！
    “啪！”
    一聲清脆的脆響，如同玉器碎裂，在凝滯的天地間驟然蕩開！
    有質無形的漣漪，自掌尾相接處瞬間擴散！那足以抵禦爆裂衝擊的五色霞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靜湖麵，驟然紊亂，崩散，化作漫天雲氣。
    一股沛然莫禦、自下而上的衝擊波，狠狠貫入蜃龍龐大神聖的龍軀。
    “嗤——！”
    瑩白如玉的龍鱗片片倒豎、炸裂！如同被熱油滾過的魚鱗！淡金的龍血，如同決堤一般潑灑而出。
    “昂——吭！”
    白色巨龍痛苦嚎叫，自高天之上，墜落下來，扯斷風雲，帶著漫天金血，朝著大地轟然墜落！
    隻一掌！
    便讓那個不可一世的蜃龍，鱗甲崩碎，血染長空！
    張浪臉上古井無波，掌握鏡城三分之二以上源質的他，此刻便是這方天地的主宰！心念所至，萬物皆循其意。別說是憑空挪移一條百丈巨龍，便是將整個鏡城翻過來，也如反掌觀紋一般。
    蜃龍此時心裏嘔得吐血！祂距離完全升格，成就完美神軀，終究差了一線！被張浪這一拍，就像氣球一樣四處漏氣，陷入了崩壞的邊緣。
    一線之差，差之千裏！
    張浪眼神淡漠，心念微動。
    下墜的蜃龍身下，虛空驟然凝固！
    “轟！”
    一聲悶響！下墜之勢被硬生生攔停！龐大的龍軀如同被無形之手托住，在蜃龍驚恐欲絕的注視下，竟然緩緩懸空升起！
    而張浪那隻剛剛收回來的右手，再次平靜的揚起。
    “等等！！！”蜃龍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形，“看看，你看看你這些朋友們！他們都沒事！剛才那一擊，我根本沒想殺他們！隻是呃隻是嚇唬你罷了！對！隻是嚇唬你！你看他們這不是好好的嗎？”祂語無倫次，龍目中擠出幾分強裝的真誠，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啪！”回應祂的，依舊是那聲清脆冷漠的巴掌聲。
    被無形法則禁錮在半空，猶如提線木偶般的蜃龍，根本無從閃避！這一巴掌，結結實實印在祂的龍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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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地麵上，淡金色的龍血早已匯聚成了一片金色的水窪，散發著濃鬱的神性氣息。
    “停！停手！停”蜃龍的聲音虛弱而急促，帶著卑微，“鏡城，我把鏡城送給你！整個鏡城！它掌握著‘龍王’位格的升格密儀！這是天大的機緣，便是連那條白蛇都覬覦，誰掌握了鏡城，誰就能多一張底牌！隻要你放我一條生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蜃龍蠱惑道，龍目之中顯出幾分真誠。
    遠處，杜依然幾人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幕，隻覺得世界觀都在顛倒，那輕柔的巴掌，到底有什麽魔力，竟然讓那白色巨龍都為之恐懼，甚至開口求饒。
    “啪！”
    張浪的回應，是麵無表情的重複著機械的動作，就像十幾分鍾之前，蜃龍用龍尾一次次拍落時那般單調無情，每一次掌落，都伴隨著震天動地的痛苦龍吟。
    “殺了我，殺了我那條白蛇也會死。”見利誘無效，蜃龍的聲音陡然變得怨毒而尖銳，“你不在意她嗎？！她可是出手救過你好幾次，若不是她壓著我，你早就死了！你竟然如此忘恩負義！”祂試圖站在道德的製高點，進行最後的脅迫。
    可惜，張浪揚手，拍落的動作依舊平穩而機械，他甚至吝嗇於開口反駁，仿佛對方的言語，不過是拂過臉上的微風！
    半空中，那曾經神聖的巨龍，下方的金色血液已經匯聚如湖泊，祂不再掙紮，巨大的龍首卑微的昂起，望向張浪的目光隻剩下搖尾乞憐的哀求“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張浪的手，終於停了下來。他微微側頭，似乎真的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後，他緩緩抬頭，聲音平淡“抱歉，找不到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放你一條生路。”
    “不管你是蜃龍亦或是白素素”他的目光掃過龐大的龍軀，帶著洞悉的淡漠，“此間所有的罪孽與因果，都該歸咎於你身。”
    “肉身犯罪，滅其肉身。意識犯罪，斬魂滅魄。”
    “等等，我還有秘密！”蜃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急切，“梵山，對，梵山，還有那些撒旦教的外國喇嘛，他們的圖謀！我知道！我都可以告訴你！隻要你隻要”蜃龍苦苦哀求，此刻的祂，鱗片黯淡無光，龐大的身軀就像一條瀕死的老蛇，在法則的禁錮下，勉力昂首，徒勞地想要靠近太陽。
    張浪揮不再言語。他右手隨意一招。
    “嘩啦！”
    一把老舊柴刀，從渾濁的汙水中飛出，穩穩落入他的掌心。
    正是那把被他磨了很長時間的柴刀，刀身雖然被汙水浸泡，此刻在張浪手中仍顯得寒光熠熠。
    “你隻有這些遺言嗎？”張浪再次搖頭，“你確實不像他。”
    蜃龍昂著的龍首微微一愣，龍目之中，那隱藏在最深處的怨毒、恐懼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描述的茫然，祂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卻無法理解。
    隻見他單手拂過老舊柴刀的刀身。
    刹那間！一道清越如龍鳴的聲音響徹天地！那柄凡鐵柴刀在張浪手中寸寸蛻變！刀身延伸塑形，化作那柄刃長三尺三寸、古樸厚重的繯首古苗刀！
    刀名——斬蛟！
    “如果沒有別的遺言要說的話”
    黑色的斬蛟震動，刀身上的蝴蝶紋路從刀中振翅而出，化作漫天的流光溢彩，是法則的延伸，他們振翅而飛，環繞刀身，將那三尺三寸長的刀身，無限延伸！
    一柄橫貫天地、散發著斬斷因果輪回氣息的法則巨刃，赫然出現在張浪手中！他單臂擎起這把橫斷天地的巨刃，動作輕描淡寫，如同舉起一根羽毛。
    “上路吧。”
    話音落，巨刃橫過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炫目的華光。隻有一種極致的“分”的意境，悄然彌漫。
    陰陽——分曉！
    一刀——兩斷！
    “嗤”
    仿佛一層籠罩天地的無形薄紗被劃開。
    萬道天光，如積蓄了百年的洪流，驟然潑灑而下！瞬間驅散了鏡城上空積鬱了不知道多久的陰霾與鉛雲！
    白街之上，像是水漏塞子被拔開，那淹沒了無數宅邸豪門的鏡湖之水，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消退、消失無蹤！
    西郊高坡之上，無數劫後餘生的百姓，正瞠目結舌、眼睜睜地看著，那顆曾高踞雲端威嚴神聖的巨大龍首，帶著一種凝滯的茫然，脫離了龍軀，朝著大地轟然墜下。
    “轟”
    沉悶的墜地聲，在寂靜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困鎖苗疆十數萬生靈，演繹了無數悲歡離合的海市蜃樓在這一刀揮落、天光潑灑、龍首墜地的瞬間——
    如同一個五彩斑斕的肥皂泡，“啵！”一聲徹底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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