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日把示君,我有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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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海路坊濱小區,老舊樓道響起腳步聲,緊接著是幹脆的敲門聲。
    沙發上的秦老頭,將手中的報紙放下,看了一眼仍在廚房忙碌的某人,出聲提醒。
    “來了。”
    “你家。”
    秦老頭略微有些無奈站了起身,打開防盜門。
    隻見張浪手裏提著幾瓶酒一臉笑意的站在門口,還有一堆黑黢黢,看起來像是古董的東西。
    “大爺,嘿,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茅台,老臘肉都是夜郎本地貨。”
    秦玉伯側身讓過他:“你小子....我看你不是想我,是饞我那口蒜香排骨。”
    張浪嘿嘿一笑:“不知道有沒有口福咯?”
    秦玉伯剛要接話,廚房裏“滋啦”一聲爆響,熱油滾燙的動靜,像是刻意證明自己的存在,秦大爺兩手一攤。
    張浪挑眉:“還有客?”
    秦大爺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張浪臉上的笑容瞬間凍住,眉頭擰成井字型,那梆硬的臘肉“哐當”一聲砸在桌上。
    這時,廚房裏傳來了關火的聲音,油煙機仍在鼓噪,柴禁穿得和家庭煮夫似的,掛著圍裙,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走出來。
    張浪看著他,又看了看秦大爺,這個正經老頭難得翻了一個白眼,對著他道:“別看我,人家管著咱這老家夥的薪水呢,來家裏蹭個飯,我總不至於不讓吧?”
    柴禁置若罔聞,將飯菜放到桌子,解下圍裙,朝僵立的兩人抬抬下巴:“洗手,吃飯。”
    張浪掃了一眼桌上飯菜,轉身走入廚房。
    秦大爺則直接抱著他的大茶缸坐下,衝柴禁努努嘴:“你就不怕他進去不是洗手,而是給你拿點美刀。”
    柴禁擺盤的手一頓,古怪的看了秦大爺一眼:“您老少耍點手機。”
    秦大爺理直氣壯的道:“我一個看大門的,不耍手機那像話嗎?”
    柴禁被噎住,這時張浪甩著手上的水珠走了出來,一言不發的坐到兩人對麵。
    小小的圓桌,三人鼎立。
    “吃飯。”
    一頓飯吃得很沒有味道,桌上隻有動筷和杯盤碰撞的聲音,這頓晚餐就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之內結束了。
    看了一眼光溜溜的盤子,秦大爺端起大瓷缸茶杯,丟下一句“你們洗碗”,便溜溜達達的出門了。
    張浪起身收拾碗筷往廚房走,柴禁慢悠悠抿了口茶,朝著他的背影道:“恨我?”
    張浪的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廚房傳來嘩嘩水聲和碗碟碰撞的脆響。
    “我若說此事並非我所安排,你自是不信。”柴禁聲音平靜解釋道:“巫牧塵大概跟你說了不少。沒錯,這盤棋,是我跟另一位巡察在下。”
    “1351。”張浪的聲音隔著水聲傳來,不鹹不淡。
    “不止!”柴禁將茶杯放到桌上,金黃的茶湯泛起漣漪,“你還未算這兩個甲子內,因為此事而死的無辜民眾。”
    “當啷!”杯盤碗筷碰撞的聲音忽然變大。
    柴禁卻並不在意,聲音冷漠如鐵:“雷公山腹內皚皚白骨,蠆盆之中的肉泥,你親眼所見,他們不算在內嗎?”
    “一甲子內,夜郎及周邊地區警務司、治安局有記錄的人口失蹤檔案塞滿幾個檔案室,其中有多少是與他們相關的?”
    “更別說在立國之前,那混亂的時代裏,淹沒在人潮之中沒名沒姓的人。”
    “嘎弩立寨前後,械鬥死傷者,超過千人。”
    “你可以把這些人命全都算在我頭上,但你別忘了,【邪門】成立不到一甲子。”
    “而我柴禁,今年也不過剛知天命罷了。”
    廚房安的安靜了下來,廚房的陰影之中,良久才有聲音傳來。
    “所以,這些是你犧牲一千三百五十一條人命的理由?”
    “你認為這是電車難題嗎,非此即彼?”柴禁抱著臂,木木的臉上難得地掛上了一絲嘲諷,“我應該怎麽做你才滿意?把幾大軍區開進去,導彈洗地,還是我親自下場,和對麵的人直接片刀互砍?”
    “張浪,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你、白素素、桑太衝、虛玄再加上那支特戰,已經是我全部能夠調用的力量,能逼平這盤棋,甚至小勝一手....”柴禁撚著茶杯,看著金色的茶湯在杯中靜止,“你們做得比我想象中要好,因為你們,夜郎這盤棋才算活過來了。”
    他話鋒一轉,淡淡道:“另外,你能不能把你的刀收收?把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說話,不禮貌吧?”
    “錚——!”一聲清越刀鳴,斬蛟憑空出現,冰冷的刀鋒泛著淡金色曆芒,離他脖子不過寸許,刀上的蝴蝶紋路幾欲振翅。
    張浪聲音仿佛自虛空中傳來,聽起來很平靜,卻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你很喜歡下棋?”
    柴禁眼皮都沒抬,瞥了眼脖子上的刀:“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如何?”
    “不喜歡,費腦子。”
    “假話呢?”
    “假話....還是不喜歡。”柴禁臉上又恢複了木然的表情,曲指彈向茶杯。
    “叮!”一聲輕響,杯中漣漪詭異地蕩開,蔓延至空氣之中!空間瞬間扭曲震蕩!張浪悶哼一聲,竟被硬生生從虛化狀態震了出來,踉蹌一步。
    張浪意識到不對,手中用力,斬蛟卻紋絲不動,像是在抗拒著他的命令。
    “不用試了。”柴禁淡淡道,“錢能通神,何況一把剛開竅的刀?”
    這似乎是他的能力,就像白素素的雨一樣。
    “沒刀一樣砍你!”張浪冷眼看著手中斬蛟,忽然撤手,徒手斬向柴禁。
    一往無前的刀意,豈能因為手無寸鐵,就止步呢?
    “嗯?!”
    就在此刻,斬蛟仿佛感應到了主人心中那滔天的不平與憤怒,發出一聲淒厲猙鳴!驟然巨震,竟掙脫那無形束縛,化作一道金光,回到張浪手中。
    “斬!”張浪暴喝一聲!這刀毫無章法,就像是市井潑皮拚命,也沒有了不得的威勢,卻隱隱帶著鏡城之中分隔陰陽,斬斷乾坤的恐怖意誌!
    柴禁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真正的波動。
    但卻隻有一絲,隨即,那點波動化作了失望。
    “隻有這樣嗎?”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這個丟在人群之中毫不紮眼的中年男人,氣勢忽然拔高:“看來,你這把刀,還需要好好磨一磨。”
    說罷,一股磅礴如淵的神性自柴禁身上爆發,如無形的山嶽壓在張浪頭頂!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周遭景象瘋狂扭曲變幻,耳邊是空氣被壓縮擠爆的轟鳴!
    眼前一花,已經身處萬米高空,凜冽的罡風如刀割麵!
    下方,是渺如星河的人間燈火,是厚如棉絮的滾滾雲海。
    柴禁站在雲端,隨意地挽起他那淺灰色的中山裝袖子,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來吧,不讓你把這口邪火發泄幹淨,你是不會好好聽人說話了。”
    “.....”張浪紅著眼,踏碎雲霄,拔刀就砍。
    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厚重的雲層深處炸響!爆發的光芒偶爾刺穿雲隙,落入地麵,也隻被當做尋常閃電。
    唯有小區樹下,端著茶缸的秦老頭,時不時望天,咂摸著茶水,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