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方明傑的請求,茶攤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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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總帶著股鑽骨的濕冷。
    哪怕是臘月二十六這樣難得的晴天,太陽斜斜掛在西邊的天際,把碼頭的青石板路曬得泛著點暖光,可風一吹過,還是像細針似的往人衣領、袖口裏頭鑽,凍得人忍不住縮脖子、搓手。
    這時候的三鄉鎮碼頭,正是一天裏最熱鬧的時光。
    再過四天就是除夕,鎮上的年貨集市剛散了大半,提著、扛著、背著年貨的人三三兩兩地往碼頭來——有的是要坐船回河對岸的村子,有的是像江奔宇他們這樣,騎自行車來鎮上采買,順路到茶攤喝口熱的暖暖身子。
    茶攤就連支撐到碼頭入口的老榕樹下,是張子豪跟幾個兄弟擴搭的簡易棚子。
    棚子用竹竿架著,蓋了層油布,擋住了偶爾飄來的冷風;裏頭擺了四張八仙桌,都是鎮上老木匠打的舊桌子,桌麵被磨得油光鋥亮,邊角處有些磕碰的痕跡,卻透著股過日子的實在。
    每張桌子旁邊圍著四條長凳,凳麵上也坐滿了人,有穿棉襖的漢子,有裹著頭巾的婦人,還有幾個半大的小子,手裏攥著剛買的糖糕,嘴裏含著,眼睛卻盯著桌角炭盆裏跳動的火苗。
    炭盆是銅的,外頭包著層鐵皮,放在茶攤中央,炭火燃得正旺,時不時“劈啪”響一聲,濺起幾點火星。
    林強軍正蹲在炭盆邊,手裏拿著把鐵鉗,慢悠悠地給炭盆添著新炭——都是上好的木炭,燒起來沒什麽煙,還帶著點淡淡的木香味。他穿了件深藍色的勞動布棉襖,領口扣得嚴實,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動作不急不緩,一看就是個細心人。
    “同誌,再來壺薑茶!”靠門口的桌子旁,一個挑著擔子的漢子喊道。他擔子兩頭的竹筐裏裝著臘魚臘肉,油順著竹筐的縫隙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積了小半圈油漬。漢子臉上沁著汗,卻還是把棉襖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麵,顯然是被外頭的風吹得夠嗆。
    張子豪正站在茶攤裏頭的案板旁擦杯子,聞言抬頭應了聲:“李哥,稍等!福伯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打下手,這就來了!”他手裏的杯子是粗瓷的,白底子上畫著淺青色的蘭草,有些杯子的口沿缺了小角,卻被擦得幹幹淨淨,沒有一點茶漬。張子豪穿了件灰色的棉襖,頭發梳得整齊,臉上帶著笑,說話的時候聲音溫和,看著就像個老實本分的茶攤老伯後生侄子——誰也想不到,這茶攤底下,還藏著三鄉鎮最有分量的一股暗勁。
    案板上擺著個大銅壺,壺嘴冒著白汽,湊近了能聞到濃鬱的薑香。張子豪提起銅壺,往杯子裏倒了滿滿一杯薑茶,琥珀色的茶水在杯子裏晃蕩,飄著幾片切得薄薄的薑絲,還有幾顆暗紅色的紅棗。他把杯子遞給李哥,又笑著說:“剛添的紅棗,甜口的,暖身子更管用。”
    李哥接過杯子,手指碰到杯壁,立馬“嘶”了一聲,卻還是趕緊湊到嘴邊喝了一大口。薑的辛辣混著紅棗的甜,順著喉嚨滑下去,不一會兒,他的臉頰就泛起了紅,原本凍得發僵的手指也慢慢能活動了。“舒坦!”李哥歎了口氣,放下杯子,從口袋裏掏出幾分錢放在案板上,“張同誌,你這薑茶,真是救了我一口氣——剛才在集市上凍得,連挑擔子的力氣都快沒了。”
    “客氣啥,”張子豪把錢收好,又給李哥的杯子續滿,“這天兒就是這樣,看著出太陽,實則冷得厲害。你這是要回河東村?”
    “可不是嘛,”李哥喝了口茶,指了指擔子,“給家裏老婆子跟娃買的臘味,還有兩斤糖糕。再過幾天就過年了,衛生我都還沒打擾呢,得趕緊回去收拾收拾,掃掃房,準備新年貼貼對聯。”
    周圍的人聽見這話,也都跟著搭話。靠炭盆的王嬸手把玩著新買的棉毛線,毛線是紅色的,應該是給孫子織的過年新衣。她抬起頭,笑著說:“李哥,你這臘味看著不錯啊,在哪家買的?我剛去去集市,看了幾家,要麽太鹹,要麽不夠幹。”
    “就街口那家‘老陳臘味’,”李哥說,“他家的臘魚是用西河的草魚做的,曬了半個月,鹹淡正好。你要是去,就說是我介紹的,讓老陳給你多稱一兩。”
    “那感情好,”王嬸笑著點頭,手裏捋著棉毛線“噠噠”響,“我家孫子就愛吃臘魚,去年過年,一頓能吃小半條。”
    茶攤裏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過年的瑣事——誰家的對聯還沒寫,誰家的年貨還沒備齊,誰家的媳婦懷了孕,過年要多做點軟和的吃食。空氣裏混著薑茶的香氣、炭火的木香味,還有人們說話的熱氣,暖融融的,讓人忘了外頭的濕冷。
    就在這時,一陣自行車的鈴鐺聲從碼頭入口傳來,“叮鈴鈴”,清脆響亮,蓋過了茶攤裏的說話聲。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三個漢子騎著自行車朝茶攤過來,自行車的後座和車把上掛著不少籃子和草繩綁著,有裝著紅糖的,有裝著白酒的,還有幾個用布包著的,看著像是給孕婦買的軟糕。
    最前麵的那個漢子,個子很高,穿了件黑色的棉襖,領口處露出點深藍色的毛衣領子。他騎車的姿勢很穩,哪怕路上有塊小石子,也隻是輕輕一拐就繞了過去。他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精神——臉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眼睛很亮,透著股沉穩威嚴的勁兒,正是這夥人的領頭人,江奔宇。
    跟在江奔宇後麵的,是覃龍和何虎。覃龍個子稍矮些,身材敦實,穿了件軍綠色的棉襖,臉上帶著點憨厚的笑,騎車的時候偶爾會伸手扶一下車把上的袋子,生怕袋子掉下來。何虎則瘦高瘦高的,穿了件灰色的棉襖,頭發留得稍長,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他騎車的速度很快,時不時會跟覃龍說句話,聲音洪亮。
    三人騎著自行車,在茶攤旁邊的空地上停了下來。江奔宇先下了車,他右腿跨過自行車橫梁,穩穩地站在青石板上,然後伸手解開了車把上掛著的一個布包——裏麵是給媳婦秦嫣鳳買的軟糕,秦嫣鳳懷了三個月的身孕,最近總想吃點甜的軟和的東西。他把布包小心翼翼地遞到覃龍手裏,說:“先拿著,別壓著了。”
    覃龍趕緊接過布包,提在手上,像是提著什麽寶貝似的,點了點頭:“放心吧,老大,我輕著呢。”
    何虎也下了車,他把自行車往江奔宇的自行車旁邊一靠,然後伸手拍了拍後座上的袋子,裏麵是給準嶽父母買的白酒,還有幾包茶葉。“老大,這酒是鎮上‘老酒館’的陳釀,我聞過了,度數不高。”
    江奔宇“嗯”了一聲,抬頭往茶攤裏看了一眼。這時候,茶攤裏的人已經都站了起來,原本坐著的張子強,李大偉,何博文,還有其他的兄弟,都笑著朝他這邊招手,眼神裏滿是敬重。
    “老大來了!”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聲音響亮。
    緊接著,茶攤裏的人都跟著喊了起來:“見過老大!”“老大,您怎麽來了?”“快進來喝口熱的,驅驅冷!”
    江奔宇笑著點了點頭,邁步朝茶攤走去。他的腳步很穩,每一步都踩得很實,青石板被他踩得發出輕微的“篤篤”聲。他走到茶攤門口,伸手撣了撣棉襖上的灰塵——剛才騎車的時候,風卷著點灰塵粘在了棉襖上。
    張子豪早就迎了上來,手裏拿著三個幹淨的粗瓷杯子,笑著說:“老大,您可算來了。我剛還跟強軍說,您今天要是來鎮上采買,肯定會過來喝口薑茶暖暖身子。”
    林強軍也走了過來,手裏提著那個大銅壺,壺嘴冒著白汽。他把銅壺放在案板上,然後接過張子豪手裏的杯子,擺到靠近炭盆的那張桌子上,說:“老大,覃龍,何虎,快坐。這炭盆邊暖和,你們騎車來,肯定凍壞了。”
    江奔宇、覃龍、何虎三人走到桌子旁坐下。長凳被炭盆烤得有點暖,坐上去很舒服。江奔宇剛坐下,就習慣性地搓了搓手——剛才騎車的時候,風太冷,手指凍得有些發僵,連解袋子的扣子都有點費勁。
    張子豪把杯子擺好,林強軍拿起銅壺,往杯子裏倒薑茶。琥珀色的茶水緩緩流入杯子,薑絲和紅棗在杯子裏打著轉,熱氣騰騰的,很快就把周圍的冷空氣驅散了。“這是今早剛煮的薑茶,”林強軍一邊倒茶一邊說,“放了不少薑和紅棗,喝著有些甜,裏麵還砍了些黃色的甘蔗混在一起煮沸,喝了這樣的,暖身子也快。”
    江奔宇端起杯子,手指碰到杯壁,一股暖意瞬間傳到指尖,順著手指往上爬,很快就傳到了手腕。他忍不住多摸了一會兒杯子,感受著那股暖意,原本凍得發僵的手指慢慢恢複了知覺,能靈活地彎曲了。
    他把杯子湊到嘴邊,先吹了吹,熱氣拂過臉頰,帶著薑的辛辣和紅棗,甘蔗的甜香,讓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小口喝了一口——茶水剛入口,先是一陣淡淡的甜,緊接著,薑的辛辣就湧了上來,刺激著舌尖,卻一點都不衝,反而讓人覺得舒服。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去,一路暖到肚子裏,不一會兒,肚子裏就像揣了個小火爐,暖意從肚子裏往外散,先是傳到胸口,然後是後背,最後是四肢,連耳朵尖都慢慢暖了起來。
    江奔宇放下杯子,舒服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放鬆的笑容。“還是你這薑蔗茶管用,”他看著林強軍,笑著說,“剛才騎車來的時候,風跟刀子似的,凍得我連耳朵都快沒知覺了,這一口下去,全暖過來了。”
    覃龍和何虎也端著杯子喝著薑茶,覃龍喝得急,一口下去,燙得他齜牙咧嘴,卻還是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一邊喝一邊說:“過癮!這薑茶夠勁,比我家媳婦煮的還夠味!”
    何虎則喝得慢,他小口小口地品著,點了點頭說:“嗯,甜中帶點辛辣,辛辣中帶甜,正好。老大,你要是喜歡,回去的時候我跟子豪說,讓他給你裝一壺,帶回去給嫂子也喝點,嫂子懷了孕,喝點薑茶暖身子,也不容易感冒。”
    江奔宇心裏一暖,何虎雖然看著大大咧咧,卻心細,還記得秦嫣鳳懷孕的事。他點了點頭:“行,那多謝了。你嫂子最近總覺得冷,喝點薑蔗茶正好。”
    就在這時,江奔宇注意到,茶攤裏的兄弟們雖然都笑著,卻不像剛才那樣熱鬧地聊天了,反而都看著他,眼神裏帶著點欲言又止的意思。他心裏一動,知道肯定是有什麽事——這夥兄弟跟著他這麽多年,有事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想跟他說,又怕打擾他。
    江奔宇放下杯子,身體微微前傾,看著眾人,語氣溫和卻帶著點威嚴:“怎麽了?都看著我幹啥?有話就說,都是自家兄弟,別藏著掖著。”
    眾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張子豪往前站了一步,他臉上的笑容收了收,變得嚴肅起來:“老大,確實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江奔宇點了點頭:“說吧,什麽事。”
    “是這樣,”張子豪清了清嗓子,聲音壓低了些,“年關將至,最近鎮上不太平——有個團夥,在我們鎮周邊的幾個村子,還有鄰鎮的碼頭,經常碰瓷,勒索錢財。”
    “碰瓷?”江奔宇皺了皺眉,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他之前在供銷社百貨大樓買東西的時候也聽說旁人在討論碰瓷的事,就是有人故意往別人的車上撞,或者故意把東西扔到別人的擔子底下,然後說是被撞壞了、被壓壞了,要人家賠錢。隻是沒想到,三鄉鎮周邊也出現了這樣的團夥。
    “對,就是碰瓷,”張子豪點了點頭,接著說,“那些人也夠狡猾的,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絕不在同一個地方出手兩次。上次在白沙村,有個老人挑著擔子去鎮上買年貨,走到半路,就被他們碰瓷了,說是老人的擔子撞壞了他們的‘祖傳玉佩’,硬是讓老人賠了五十塊錢——那老人家裏本來就不富裕,五十塊錢,差不多是他大半年的積蓄了。”
    “還有上次,”旁邊的鬼子六也湊了過來,他穿了件黑色的棉襖,臉上帶著點狠勁,說起這事的時候,眼睛裏滿是怒氣,“鄰鎮的碼頭,有個兄弟拉著板車拉貨,那些人故意往板車上撞,然後說腿被撞斷了,要那兄弟賠二十塊錢了事。那兄弟知道是碰瓷,不願意賠,結果被他們圍起來打了一頓,最後還是沒辦法,隻能賠了錢。”
    江奔宇的臉色沉了下來,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著,發出“篤篤”的聲音。碰瓷勒索,本來就不是什麽光彩事,更何況還動手打人,這就太過分了。而且現在是年關,大家都忙著備年貨,想著過個好年,被這麽一鬧,不僅錢沒了,心情也沒了,甚至還可能因為這事鬧得家裏不和睦。
    “這事公安知道嗎?”江奔宇問道。三鄉鎮有派出所,雖然人不多,但處理這種碰瓷勒索的事,還是有職責的。
    “知道,”鬼子六點了點頭,“白沙村的老人被碰瓷後,就去派出所報了案,鄰鎮那個被打的兄弟,也報了案。但是那些人太狡猾了,每次碰瓷後,立馬就走,而且不跟人多糾纏,也不留下什麽線索。公安去查了好幾次,都沒查到人。”
    江奔宇沉默了。公安查不到,說明這夥人確實有點手段,要麽是提前踩好了點,知道哪裏人多,哪裏容易得手,哪裏容易脫身;要麽就是有本地人在背後給他們通風報信,知道公安的巡邏路線,知道什麽時候查得嚴,什麽時候查得鬆。
    就在這時,林強軍開口了:“老大,還有件事。這次的事,革委會的方明傑主任,找過我們。”
    “方明傑?”江奔宇挑了挑眉。方明傑他知道,是之前革委會吳威主任的秘書,後來吳威主任調走了,他就接任了革委會主任的位置。方明傑這個人,比吳威要謹慎,也更會做人,平時不怎麽跟他們這夥人打交道,這次主動找過來,肯定是有原因的。
    “對,就是方明傑,”林強軍點了點頭,接著說,“他前天下午來找的子豪,說是想讓我們幫幫忙,查一查這個碰瓷團夥,盡快把他們解決了。他還說,公安那邊壓力很大,因為最近被碰瓷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人去縣裏告狀了,說三鄉鎮公安辦事不力,要是再解決不了,恐怕會影響民心。”
    江奔宇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薑茶,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卻沒讓他的心情放鬆下來。方明傑找他們幫忙,看似是信任他們,實則是把難題推給了他們。畢竟,他們這夥人,在三鄉鎮的暗處,有自己的人脈和手段,查人、找人,比公安要方便得多。但這樣一來,他們就相當於幫革委會和公安解決了麻煩,好處自然有,但風險也不小——萬一事情沒辦好,或者在過程中暴露了自己暗中的實力,那麻煩就大了。
    “你們怎麽看?”江奔宇看向林強軍和張子豪,問道。林強軍心思縝密,凡事都喜歡先分析利弊,強調謀而後動;張子豪有勇有謀,走一步想三步,做事穩妥,他們兩個人的意見,往往能代表大部分兄弟的想法。
    林強軍往前站了一步,清了清嗓子,說道:“老大,我覺得這事,對我們來說,利大於弊,畢竟這天有黑也有白。首先,方明傑主動找我們幫忙,說明他認可我們的能力,也知道我們在三鄉鎮暗中的影響力。我們幫他解決了這個碰瓷團夥,就相當於跟他加深了聯係,不然我們除了上次碼頭走私出手過一次後,就基本沒有聯絡過,不過他對於我們做的事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以後我們在鎮上辦事,比如運輸貨物、開鋪子,遇到什麽麻煩,找他幫忙,他多少會給點麵子。”
    “其次,”林強軍接著說,“現在鎮上因為這事,人心惶惶的,很多人都不敢單獨去鎮上采買年貨,生怕被碰瓷。我們把這事解決了,不僅能讓方明傑欠我們一個人情,還能讓鎮上的公家知道,我們這夥人,不僅是為了自己混口飯吃,也會為鎮上的人做事。這樣一來,我們在鎮上的公家耳朵裏名聲會更好,以後招人、做事,也會更方便。”
    “還有一點,”林強軍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公安查了這麽久都沒查到,說明這夥人有點本事,也可能有後台。我們幫方明傑解決了這事,相當於在他麵前露了一下肌肉,讓他知道,我們的能力,也不差。這樣一來,他以後就不會把我們當成隨便可以拿捏的小角色,而是會把我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跟我們平等對話。”
    江奔宇點了點頭,林強軍的分析很有道理,利大於弊,這個判斷是對的。但他還有一點擔心——暴露實力。他們這夥人,之所以能在三鄉鎮立足這麽久,靠的就是“暗”,很多事都是在暗處做的,不引人注目。如果這次為了解決碰瓷團夥,暴露了太多的人脈和手段,那以後就會成為別人的目標,不管是公安,還是其他的勢力,都會盯著他們,到時候麻煩就多了。
    “暴露實力的事,怎麽解決?”江奔宇問道。
    “這個我跟子豪、鬼子六商量過了,”林強軍說,“所有的動作,都讓鬼子六在明麵上操作。鬼子六在碼頭這邊有個搬運隊,平時就跟鎮上的人打交道多,他可以以搬運隊的名義,去查那些碰瓷團夥的下落——比如跟碼頭的漁民、鎮上的小販打聽消息,看看有沒有人見過那夥人。這樣一來,就算有人問起,也隻會以為是搬運隊的人在幫公安查案,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鬼子六也點了點頭,說道:“老大,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我會讓搬運隊的兄弟多留意,有消息了就及時跟我匯報,絕不會暴露我們背後的勢力。而且,我跟鎮上的小販、漁民都熟,他們也願意跟我說實話,查起來肯定比公安快。”
    江奔宇看向張子豪,問道:“子豪,你覺得呢?”
    張子豪笑了笑,說道:“老大,我跟強軍、鬼子六的想法一樣。這事利大於弊,而且我們有辦法不暴露實力,值得做。更何況,那些碰瓷的人,欺負的都是鎮上的老百姓,我們幫他們解決了,也是積德行善的事。”
    江奔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著眾人,語氣堅定地說:“好,那這事就這麽定了。不過,有一點,我必須強調——動作要快,要像當初幫吳威主任解決政治對手杜汗星那樣,雷霆一擊,快速解決。”
    他頓了頓,想起了當初幫吳威解決杜汗星的事。那時候,杜汗星是吳威的政治競爭對手,總在背後給吳威使絆子,甚至還想聯合其他勢力把吳威趕下台。吳威找他們幫忙,他們用了三天時間,就收集到了杜汗星貪汙受賄的證據,然後一次性曝光,讓杜汗星不僅丟了官,還進了監獄。那一次,他們的雷霆一擊,不僅幫吳威解決了麻煩,也讓吳威對他們刮目相看,以後在鎮上辦事,吳威也多有照顧。
    “隻有快速解決,才能讓方明傑知道我們的能力,才能讓他把我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畢竟我們以前聯係的可是他的領導吳威,有些事,他沒接觸過,靠他老領導說的話,沒有什麽衝擊力,”江奔宇接著說,“如果拖拖拉拉,不僅會讓方明傑覺得我們沒用,還會讓那些碰瓷的人有機會跑掉,到時候再想找他們,就難了。”
    在場的眾人都點了點頭,他們都記得當初解決杜汗星的事,也知道雷霆一擊的重要性。
    “還有一點,”江奔宇的語氣變得溫和了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萬一在過程中,有兄弟被抓了,或者出了什麽事,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護著他們。不能讓跟著我們做事的兄弟心寒,更不能讓他們的家人受委屈。”
    鬼子六立馬說道:“老大,這方麵你放心,我比你還在意。我跟搬運隊的兄弟說了,要是真出了事,我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把他們撈出來。而且,他們的家人,我也會安排人照顧,絕不會讓他們受一點委屈。畢竟,弟兄們跟著我們混口飯吃,我們就得對他們負責。”
    江奔宇滿意地點了點頭。鬼子六雖然看著有點狠勁,卻最重情義,兄弟們跟著他,他從來不會讓兄弟們吃虧。有他這句話,江奔宇就放心了。
    “行,”江奔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事就交給你們了,具體怎麽做,你們商量著來,我就不幹涉了。我相信你們的能力,能把這事辦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要舍不得,這錢沒有的話,就和我說。”
    張子豪、林強軍、鬼子六、十幾個等人也都站了起來,齊聲說道:“請老大放心,我們一定把這事辦好!”
    江奔宇笑了笑,然後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快落到西邊的山後麵了,天空被染成了橘紅色,碼頭的青石板路也被染上了一層暖光。風比剛才更冷了,吹在臉上,帶著股寒意。
    他想起了家裏的秦嫣鳳。秦嫣鳳懷了孕,反應有點大,最近總是嗜睡,而且胃口不好,隻能吃點軟和的東西。今天他來鎮上采買,本來想早點回去,結果遇到了這事,一聊就聊到了現在。雖然秦嫣鳳有她的幾個弟弟陪著,但那幾個小舅子年紀都不大,平時都是秦嫣鳳照顧他們,讓他們照顧秦嫣鳳,江奔宇總覺得不放心。
    “我該回去了,”江奔宇說道,“你們繼續商量,有什麽事,讓子豪跟我聯係就行。”
    “老大,不再坐會兒?喝口薑蔗茶再走?”張子豪挽留道。
    “不了,”江奔宇搖了搖頭,眼神裏帶著點溫柔,“我媳婦懷著孕,我出來這麽久,怕她擔心。而且,那幾個小舅子年紀小,照顧不好她,我得回去看看。”
    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紛紛說道:“理解!理解!老大,你快回去吧,別讓嫂子等急了。”
    “是啊,嫂子懷著孕,身邊離不開人,你回去照看她是應該的。”
    “這事我們會辦好的,你放心回去就行!”
    張子豪轉身從案板下拿出一個軍綠色的水壺,打開壺蓋,往裏麵倒滿了薑茶,然後蓋好蓋子,遞給江奔宇:“老大,把這個帶上,路上冷,喝點薑茶暖暖身子。回去給嫂子也倒點,讓她也暖暖。”
    江奔宇接過水壺,入手溫熱,他點了點頭:“多謝了,子豪。”
    覃龍和何虎也拿起了自行車上的袋子,何虎把裝著白酒的袋子遞給江奔宇:“老大,這酒你要不要拿點,回去嚐嚐,就算不喝,給煮菜的時候放幾滴,可以暖暖身體。。”
    江奔宇接過袋子,掛在自行車的車把上,然後跨上自行車,說道:“那我走了,有事聯係。”
    “好!老大慢走!”眾人齊聲說道。
    江奔宇、覃龍、何虎三人騎著自行車,朝著古鄉村的方向駛去。
    自行車的鈴鐺聲“叮鈴鈴”地響著,在碼頭的空氣中回蕩。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青石板路上,隨著自行車的移動,慢慢變長,又慢慢變短。
    風依舊很冷,但江奔宇的心裏卻暖融融的。他握著自行車的車把,手指已經不僵了,懷裏的水壺溫熱,車把上掛著給媳婦買的軟糕和炒菜用的白酒。他想著,回到家,秦嫣鳳肯定會坐在門口等他,看到他回來,會笑著站起來,問他冷不冷,有沒有買到她想吃的軟糕。到時候,他會給她倒杯薑茶,看著她小口喝著,然後跟她說說今天在鎮上的事,告訴她,碰瓷的事很快就會解決,讓她不用擔心。
    自行車駛離了碼頭,朝著古鄉村的方向而去。遠處的村莊裏,已經有炊煙升起,嫋嫋娜娜地飄在天空中,混著夕陽的橘紅色,像一幅溫暖的畫。江奔宇知道,再過一會兒,他就能到家了,就能看到他的媳婦,就能聞到家裏飯菜的香味了。
    而茶攤裏,張子豪、林強軍、鬼子六等人還在商量著怎麽解決碰瓷團夥的事。炭盆裏的炭火依舊燃得旺,薑蔗茶的香氣依舊濃鬱,空氣中滿是兄弟們齊心協力的暖意。他們知道,隻要他們一起努力,很快就能把那些碰瓷的人找出來,解決掉,讓三鄉鎮的人能安安穩穩地過個好年。
    冬天雖然冷,但三鄉鎮的碼頭茶攤裏,卻暖融融的,充滿了年味和兄弟間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