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鄴城銅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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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高台起勢:銅雀台的政治隱喻
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鄴城今河北臨漳)西北隅,一座巍峨的三台建築群拔地而起。其中尤以銅雀台最為壯觀,《水經注》記載其“高十丈,有屋百間,台巔立大銅雀,舒翼若飛”。曹操建此台,表麵是“娛賓賞景”,實則暗藏深意——據《魏武故事》,他在詔令中稱:“吾性不信天命之事,然欲為國家討賊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將軍……”言外之意,這座高台正是其“代漢自立”野心的具象化表達。
但銅雀台的意義遠不止於此。當曹操在台上大宴群臣,命諸子與文人“登高作賦”時,一場圍繞繼承權與文化話語權的隱秘角力,正悄然拉開帷幕。
二、七子爭輝:建安文人的站隊遊戲
銅雀台落成宴上,最耀眼的當屬“建安七子”。孔融已因觸怒曹操被殺,餘下六人陳琳、王粲、徐幹、阮瑀、應瑒、劉楨)均到場獻賦。其中王粲的《登樓賦》最為傳誦,其“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之句,表麵歌頌曹操功業,實則暗含“文人擇主”的期待。
但文人的態度並非一致。據《文士傳》,劉楨曾因“平視甄夫人”曹丕之妻)獲罪,被罰作苦役。此事背後,實則是他對曹丕的輕慢——劉楨更傾向曹植,曾在詩中寫“陳思曹植)握筆,華藻紛紜”。反觀陳琳,早年為袁紹寫檄文痛罵曹操,歸降後卻以一篇《武軍賦》討好新主,盡顯“亂世文人”的生存智慧。
這些文人的微妙立場,被曹操看在眼裏。他一麵以“唯才是舉”籠絡人心,一麵通過銅雀台宴集,觀察諸子與文人的親疏。《三國誌·王粲傳》載,曹操常“使諸儒撰《皇覽》,集經傳,以彰文治”,實則是將文化精英納入政治軌道。
三、丕植之爭:銅雀台的文鬥暗戰
銅雀台上,曹植與曹丕的較量尤為矚目。據《世說新語》,曹操曾命二人“各出鄴城城門,卻密令門吏禁止通行”,以考驗應變能力。曹丕受阻後折返,曹植卻“乘醉斬吏出城”,雖觸怒曹操,卻贏得文人喝彩。
這種對立在文學創作中更顯鋒芒。曹植的《銅雀台賦》寫“連二橋於東西兮,若長空之蝃蝀di dong,虹的別稱)”,被諸葛亮曲解為“攬二喬大小喬)於東南”,用於激怒周瑜;而曹丕的《登台賦》則強調“建高殿之嵯峨cuo e)兮,浮雙闕乎太清”,暗藏對權力建築的迷戀。
文人集團也隨之分裂。邯鄲淳、丁儀等支持曹植,稱其“言出為論,下筆成章”;吳質、司馬懿則輔佐曹丕,策劃“毒棗事件”《魏略》記載曹丕以毒棗謀害曹彰)。銅雀台上的詩酒唱和,實則成了政治鬥爭的演練場。
四、暗流湧動:文化權力的再分配
曹操對文人的掌控,始終帶著矛盾心態。他既欣賞阮瑀“倚馬作書”的捷才,又忌憚孔融“跌蕩放言”的鋒芒。《魏氏春秋》記載,銅雀台落成後,曹操下令“禁家諱”禁止文人在作品中避家諱),表麵是“開明之舉”,實則削弱士族的文化特權。
更微妙的是,銅雀台的文學活動逐漸製度化。曹操設立“校書郎”一職,命文人整理典籍,同時將樂府詩改編為政治宣傳工具。如《短歌行》被樂師譜曲,在宴會上反複演奏,“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詞句,成了曹操招攬人才的廣告詞。
這種文化控製引發反彈。徐幹在《中論》中隱晦批評:“今之學者,巧其文辭,虛其議論”,暗指文人淪為政治附庸。但在亂世中,文人的反抗顯得蒼白無力——據《鄴中記》,銅雀台落成十年間,共舉辦大型宴集十七次,每次均以“賦詩、論政、校書”為核心,文化徹底淪為權力的注腳。
五、曆史回響:高台之下的文明困局
曹操死後,曹丕在銅雀台逼迫漢獻帝禪位。《三國誌》載,登台受禪時,“台上火燭通明,群臣山呼萬歲,而台下百姓竊議,謂‘漢祚已終’”。這座曾經的文學聖地,最終見證了王朝更迭的血腥一幕。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銅雀台的文學遺產被後世反複改寫。唐代杜牧“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的名句,將其塑造成“梟雄好色”的象征;而宋代文人則將銅雀台與“建安風骨”綁定,卻刻意淡化其背後的政治權謀。
千年後回望,銅雀台恰似一麵鏡子,照見亂世中文人的生存困境:他們既渴望以文章立命,又不得不依附強權;既追求“建安風骨”的剛健,又難免淪為政治博弈的棋子。正如劉楨在《贈五官中郎將》中所歎:“豈不罹凝寒?鬆柏有本性。”但在權力的寒冬裏,又有幾人能真正守住文人的本心?
結語
銅雀台的磚石上,刻滿了建安文人的才華與無奈。他們在高台之上賦詩論道,看似風光無限,實則身處政治漩渦的中心。曹操通過這座建築,將文化變成了權力的工具;而文人集團的角力,則預示著士族與皇權的新一輪博弈。當銅雀台的飛簷在曆史中漸漸隱去,留下的不僅是“對酒當歌”的豪邁,更是亂世中文明與權力相互撕扯的永恒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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