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智若愚荀公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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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九年214年),荀攸)在隨曹操征孫權途中忽染重病。彌留之際,他顫抖著將一卷竹簡交予長子荀緝,叮囑道:“此乃吾畢生所藏奇策,切勿輕示於人。”話音未落,手中竹簡散落,恰被燭火引燃,十二道青煙嫋嫋升起,似將這位“謀主”的畢生智慧化作灰燼。
    一、年少顯鋒芒:虎口脫險的少年郎
    荀攸出身潁川荀氏,是荀彧的侄子。他自幼聰慧過人,卻早早飽經磨難。十三歲時祖父去世,家中舊部張權主動請為守墓人,荀攸卻察覺異常:“權有非常之色,恐有他故。”《三國誌》,意為:張權神色不正常,恐怕另有隱情)果不其然,張權竟是殺人逃犯。此事讓族中長輩驚歎:“此子必成大器。”
    初平元年190年),董卓遷都長安,朝堂腥風血雨。荀攸挺身而出,聯合何顒yong)、鄭泰等人密謀刺殺董卓,直言:“董卓無道,甚於桀紂,天下皆怨,雖擁強兵,實一匹夫耳!”《魏書》,意為:董卓暴虐無道,比夏桀、商紂更甚,天下人都怨恨他,他雖然手握重兵,其實不過是個莽夫)可惜計劃敗露,何顒憂懼自殺,荀攸卻在獄中泰然自若,每日讀書飲食如常,反倒讓董卓起了愛才之心,最終逃過一劫。
    二、歸曹獻策:從“謀主”到“奇策之士”
    建安元年196年),荀攸隨荀彧投奔曹操,立刻被委以重任。曹操讚其“公達荀攸字),非常人也,吾得與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三國誌》,意為:公達不是尋常人,我能與他謀劃大事,還擔心什麽天下不能平定呢)此後二十年間,荀攸的謀略貫穿曹操統一北方的關鍵戰役。
    1. 水淹下邳擒呂布
    建安三年198年),曹操征討呂布,久攻不下。荀攸獻策:“布勇而無謀,今其三戰皆北,銳氣衰矣。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夫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複,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擒也。”《三國誌》,意為:呂布有勇無謀,如今他三次交戰都失敗,銳氣已經衰落。軍隊以將領為主心骨,主將氣衰,士兵就沒有鬥誌。陳宮雖有智謀但反應遲緩,趁呂布士氣未恢複、陳宮計謀未確定,火速進攻,就能擒獲呂布)並建議引沂水、泗水灌城。最終呂布白門樓殞命,曹操撫掌稱:“非公達,此城不可得也!”
    2. 聲東擊西斬顏良
    官渡之戰中,袁紹派顏良圍攻白馬。荀攸提出“聲東擊西”之計:“今兵少不敵,分其勢乃可。公到延津,若將渡兵向其後者,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擒也。”《三國誌》,意為:如今我方兵力少,難以硬拚,必須分散敵軍兵力。主公率軍到延津,假裝要渡河攻擊袁紹後方,袁紹必定向西迎戰,此時我們輕裝部隊突襲白馬,趁其不備,就能擒獲顏良)曹操依計而行,關羽單騎斬顏良,解白馬之圍。
    3. 火燒烏巢斷糧道
    當曹操與袁紹對峙於官渡,糧草將盡,荀攸敏銳捕捉到戰機。他截獲袁紹運糧車情報後,力勸曹操奇襲烏巢,甚至親自參與謀劃:“紹運車旦暮至,其將韓猛銳而輕敵,擊可破也。”《三國誌》,意為:袁紹的運糧車很快就到,押運將領韓猛勇猛但輕敵,攻擊他可以取勝)此役不僅燒毀袁紹糧草,更引發張合、高覽倒戈,扭轉戰局。
    三、十二奇策:失傳的兵家密碼
    荀攸一生設奇策十二道,時人稱之為“謀主”。可惜這些奇策秘而不傳,《魏書》記載:“攸姑子辛韜嚐問攸說太祖取冀州時事。攸曰:‘佐治辛毗)為袁譚乞降,王師自往平之,吾何知焉?’自是韜及內外莫敢複問軍略。”《魏書》,意為:荀攸的外甥辛韜曾詢問他輔佐曹操奪取冀州的細節。荀攸說:“辛毗為袁譚求降,朝廷大軍親自平定,我知道什麽呢?”從此辛韜和其他人都不敢再問軍事謀略)
    野史中流傳著關於“十二奇策”的猜測:有人說其中包含離間馬超韓遂的“抹書之計”,也有人認為定遼東的“緩兵之策”亦在其列。但真正的內容,隨著荀攸臨終前那把火,永遠成了未解之謎。明代學者胡應麟曾惋惜:“使十二策得傳,當與《孫子》《吳子》並垂後世。”
    四、處世之道:大智若愚的生存哲學
    與張揚的郭嘉不同,荀攸為人極為低調。《三國誌》稱其“深密有智防”意為:心思深沉縝密,懂得自我保全),曹操也多次告誡諸子:“荀公達,人之師表也,汝等當盡禮敬之。”某次曹操出征歸來,當眾讚荀攸:“公達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強,不伐善,無施勞,智可及,愚不可及,雖顏子、寧武不能過也。”《三國誌》,意為:公達外表愚鈍而內心睿智,外表怯懦而內心勇敢,外表柔弱而內心剛強,不誇耀自己的功勞,不宣揚自己的苦勞,他的智慧別人可以企及,他的“愚笨”卻無人能及,即使是顏回、寧武子也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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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趣的是,荀攸在朝堂上常作“糊塗狀”。據《魏晉世語》記載,某次議事,他故意將“都督”說成“都頭”,引得滿座哄笑。散會後荀彧問其故,他笑道:“明公曹操)多疑,吾若事事精明,恐難自全。”這種“藏鋒守拙”的智慧,讓他在曹操麾下得以善終。
    五、身後爭議:“謀主”的曆史定位
    後世對荀攸的評價多集中於“謀”與“忠”的矛盾。清代學者王夫之認為:“荀攸亦操之謀主矣,與程昱、郭嘉之流同其算無遺策,而攸與彧並為操所重。”意為:荀攸也是曹操的主要謀士,和程昱、郭嘉等人一樣謀略周全,且他與荀彧都被曹操看重)言下之意,荀攸雖智謀過人,卻終究是曹操霸業的工具。
    但也有人為其辯解。《三國誌》注引《傅子》稱:“荀令君荀彧)之仁,荀軍師荀攸)之智,斯可謂近世大賢君子矣。”意為:荀彧的仁德,荀攸的智謀,都稱得上近代的大賢君子)在亂世中,荀攸選擇以智謀濟世,雖未如荀彧般堅守漢室正統,卻也用自己的方式踐行著“達則兼濟天下”的理想。
    六、餘韻:謀主之死與時代落幕
    建安十九年214年),荀攸病逝於軍中,年五十八歲。曹操親往吊唁,痛哭流涕:“孤與公達周遊二十載,無毫毛可非者。”《三國誌》,意為:我與公達相伴二十年,沒有任何可指責的地方)他的死,標誌著曹操早期謀士集團的式微。此後赤壁之戰慘敗,曹操曾歎:“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卻未言及荀攸——或許在他心中,這位“謀主”的離去,早已讓曹魏陣營失去了最鋒利的智囊。
    結語:
    荀攸的一生,恰似一柄藏在劍鞘中的利刃。他以十二奇策攪動亂世風雲,卻用“外愚內智”的姿態保全自身。在權謀與忠義的夾縫中,他既非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也不是冷血的功利之徒,而是亂世中難得的“清醒者”。當十二道奇策化作青煙,他留下的不僅是兵家遺憾,更是一個謀士在動蕩時代的生存啟示:真正的智慧,從來不是鋒芒畢露,而是懂得何時亮劍,何時收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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