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元世祖改製立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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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元十三年(1276年)的一個清晨,大都(今北京)中書省衙門外,一群穿著圓領官袍的漢人官員正圍著一份公文吵架。吵得最凶的是禮部尚書徐世隆和戶部侍郎王惲,兩人臉紅脖子粗,差點動起手來。
    "行省隻管軍政,祭祀大典怎能由行省決定?"徐世隆拍著桌子喊,手裏的笏板(hu bǎn,古代大臣上朝時拿的手板,用於記事)都差點飛出去。
    王惲冷笑一聲"江南距大都千裏,等奏請大汗批準,黃花菜都涼了!依我看,行省就該有便宜行事之權!"
    這時,一個身穿質孫服(蒙古貴族穿的一種緊身長袍,有規定的顏色和款式)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正是中書省平章政事阿合馬(色目人,忽必烈的財政大臣)。他掃了一眼爭吵的官員,用帶著波斯口音的漢語說"吵什麽?大汗早就說了,"立中書省以總庶務,立行中書省以統郡縣",該誰管的事,公文上寫得清清楚楚。"
    這場爭吵,其實是忽必烈推行"漢法"的一個縮影。這位從草原走來的大汗,正用一種近乎"擰巴"的方式,把蒙古帝國改造成一個適合統治農耕文明的王朝。
    忽必烈剛繼位時,麵臨的是一個爛攤子蒙古貴族隻會搶地盤,不會管地盤,中原地區的稅收被包稅人(多為色目人)搞得一團糟,老百姓要麽逃去山裏當土匪,要麽就等著餓死。
    中統元年(1260年),忽必烈在開平(後為上都)稱帝,第一件事就是找漢人謀士劉秉忠、張文謙等人開會。"你們說,怎麽才能讓老百姓不造反?"他啃著羊腿問。
    劉秉忠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說"陛下,蒙古的"劄撒"(蒙古語,意為法律、法令)管草原可以,管中原不行。得學秦始皇設郡縣,學唐太宗建三省六部,不然天下遲早要亂。"
    忽必烈聽得直點頭。他雖然是蒙古人,但從小就喜歡聽漢人講曆史,知道漢高祖劉邦要是光靠打打殺殺,根本坐不穩江山。於是,他下了道命令"從今天起,設中書省,管行政;設樞密院,管軍隊;設禦史台,管監察。就按漢人的規矩來!"
    可蒙古貴族不幹了。有個叫別裏哥的王爺跳出來罵"咱們蒙古人騎馬打天下,憑什麽學漢人的酸文假醋?那些文官拿著筆杆子,能比馬刀管用?"
    忽必烈眼睛一瞪"你懂個屁!當年成吉思汗打金國,要是不重用耶律楚材(契丹人,漢化程度極高,輔佐成吉思汗、窩闊台的重臣),能有那麽多糧草?"別裏哥被懟得啞口無言,灰溜溜地走了。
    就這樣,元朝的中央機構搭起了架子中書省相當於國務院,長官叫中書令(一般由皇太子兼任),下設左、右丞相(正一品),平章政事(從一品),管全國的行政;樞密院管軍隊,最高長官叫樞密使(也多由皇太子兼任);禦史台負責監督官員,長官叫禦史大夫(從一品),號稱"天子耳目"。
    這套班子看起來和唐朝的三省六部很像,但有個蒙古特色長官大多是蒙古人或色目人,漢人最多當個副職。比如中書省的平章政事,經常是蒙古人、色目人各占一半,漢人能混個參知政事(從二品)就謝天謝地了。
    元朝的疆域實在太大了,東起朝鮮半島,西到地中海,南抵南海,北達西伯利亞。這麽大的地方,光靠中書省肯定管不過來。
    至元十年(1273年),忽必烈在攻打襄陽時,突然想到一個主意"讓中書省派幾個人,到地方上臨時辦公,管管糧草、軍隊,打完仗就回來。"這就是"行中書省"的由來,說白了就是"中書省的臨時辦事處"。
    可沒想到,這臨時機構用著用著就成了常設機構。因為地方上的事太複雜了,稅收、訴訟、救災,哪一樣都得有人管。於是,忽必烈幹脆把全國分成十個行省嶺北、遼陽、河南江北、陝西、四川、甘肅、雲南、江浙、江西、湖廣。每個行省設平章政事二員(從一品),左、右丞各一員(正二品),相當於"地方版的中書省"。
    行省的權力大得嚇人,既有行政權,又有軍權,還有司法權。有個叫張雄飛的漢人官員上奏"行省權力太大,萬一造反怎麽辦?"忽必烈卻不擔心,因為他留了一手行省的官員互不統屬,平章政事和左、右丞互相牽製;軍隊的調兵權還在中央的樞密院手裏;最重要的是,行省的財政收入大部分要上交中央,想造反都沒錢買糧草。
    這種製度,後來被明朝、清朝繼承,一直用到今天的"省"(雖然名稱和職能有變化,但本質上是行省製的延續)。有個西方曆史學家說"元朝的行省,就像給大帝國安上了輪子,既能跑起來,又不會散架。"
    元朝最讓人佩服的,除了行省製,就是驛站製度——蒙古人叫"站赤"(蒙古語,意為驛站)。
    忽必烈剛上台,就下了道聖旨"自大都起,每隔五十裏設一個站赤,給驛站配好馬、好車、好酒菜,誰要是敢耽誤公文傳遞,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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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站赤有多厲害?咱們舉個例子從大都到雲南,全程五千多裏,驛站的快馬(叫"急遞鋪馬")隻要十天就能跑到,平均每天跑五百多裏。要是送緊急軍情,白天插紅旗,晚上掛燈籠,驛站的人看到了就趕緊換馬,連吃飯都在馬背上啃幹糧。
    馬可·波羅在遊記裏寫"我從大都到杭州,走了二十天,每天都能在驛站吃到熱飯,住上幹淨的房間。有一次我的馬病了,驛站的人馬上給我換了一匹,比我自己的馬還壯。"
    站赤不光是傳遞公文,還管接待官員、運送糧草。每個驛站都有"提領"(負責人),下麵有馬夫、廚子、獸醫,大的驛站還有倉庫、鐵匠鋪,簡直就是個小社會。據統計,元朝全國有一千三百多個站赤,光馬就養了三萬多匹,牛、驢、駱駝加起來也有兩萬多頭。
    但這製度也有壞處。有些蒙古貴族把驛站當自家後院,隨便用驛站的馬送私人東西,甚至讓驛站的人給自己抬轎子。有個叫也先帖木兒的王爺,一次就從驛站調了五十匹馬,給他的小妾送荔枝(學唐玄宗討好楊貴妃)。驛站的人敢怒不敢言,隻能往下搜刮老百姓,最後苦的還是底層百姓。
    忽必烈推行漢法,但他畢竟是蒙古大汗,不能完全得罪蒙古貴族。於是,他玩起了"平衡術"表麵上學漢人,暗地裏保留蒙古特色。
    比如科舉製度,漢人盼了幾十年,忽必烈直到晚年(1291年)才下詔準備開科取士,結果還沒來得及實施就去世了(真正開科是元仁宗時期)。他寧願重用色目人(如阿合馬、桑哥)管財政,也不讓漢人掌握實權——因為色目人大多是商人出身,隻會算賬,不會造反,不像漢人動不動就講"忠君愛國"那套。
    再比如戶籍製度,元朝把人分成四等蒙古人、色目人(西域各族)、漢人(北方漢人、契丹、女真等)、南人(南宋遺民)。四等人的權利天差地別蒙古人殺了漢人,最多賠頭驢;漢人殺了蒙古人,全家都得償命。這種"民族隔離"政策,雖然暫時穩住了蒙古貴族,卻為後來的紅巾軍起義埋下了伏筆。
    最有意思的是"紙幣"。中統元年(1260年),忽必烈發行"中統元寶交鈔",規定用這紙幣可以交稅、買東西,和銀子等值。這在當時是很先進的想法,因為歐洲人還在用金幣銀幣。可到了晚年,朝廷花錢太狠,不停地印紙幣,結果紙幣越來越不值錢,老百姓寧願用糧食換東西,也不用交鈔。因為早上能買一頭牛的紙幣,晚上隻能買一隻雞。
    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忽必烈在大都去世,享年八十歲。他一輩子都在和兩種力量較勁一種是蒙古貴族的守舊勢力,一種是漢儒的"全盤漢化"主張。他想在中間走出一條路,結果卻像個走鋼絲的人,累得夠嗆。
    他的改革,成功了一半,也失敗了一半。成功的是,他建立的行省製、驛站製、中央官製,讓元朝這個多民族帝國能正常運轉;失敗的是,他沒能解決民族矛盾、財政危機,尤其是晚年重用奸臣桑哥(色目人,因貪汙被處死),搞得朝堂烏煙瘴氣,老百姓怨聲載道。
    有個叫程钜夫的漢人官員,在忽必烈去世後寫了篇文章,說"陛下一生,學漢法而不泥漢法,用舊俗而不固舊俗,雖有小過,終為一代賢君。"這話也算中肯。
    忽必烈的改革,就像給蒙古帝國換了個"發動機"——把草原遊牧的"馬力",換成了農耕文明的"內燃機"。雖然這台發動機時不時出故障,但畢竟讓元朝跑了近百年。要是沒有這些製度,恐怕蒙古人早就被漢人趕回漠北放羊了。
    很多年後,朱元璋推翻元朝,看著忽必烈留下的那些製度,嘴上罵著"胡虜",手裏卻照單全收——行省改成了"承宣布政使司",換了個名字而已;驛站製度原封不動地保留;甚至連紙幣,明朝也接著用(雖然也沒用好)。
    這大概就是曆史的有趣之處你可以罵你的前任,但該學的本事,一點都不能少。忽必烈要是泉下有知,估計會笑著說"你看,朕的製度,還是管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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