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墳頭。
    王麻子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之中。
    今夜蒼穹之上，星星月亮都不見了，整片天地一片漆黑。
    一股清風吹拂而來，幽森陰冷。
    王麻子打量著麵前這今日剛下葬的新墳，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神色，自言自語道：“東石啊東石，沒想到，我也有機會嚐嚐你的肉，都說吃啥補啥，也不知道我吃了你，會不會也突然開了竅，學會了算命。”
    能不能學會算命，對於王麻子而言，並不重要。
    這剛下葬的墳頭，泥土未幹，若是挖了之後，再快速填上，一夜過後，也是不易被人察覺的。
    王麻子做這樣的活計，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經驗豐富。
    四周漆黑一片，但他卻根本不需要半點光亮。
    對於他這樣的修行人而言，夜視的能力，還是不弱的。
    再說了，挖墳，也就揮舞一下鋤頭鐵鏟的事情。
    他開始搗鼓起來。
    墳頭之上，隻有他的聲音，時不時，這山林深處，傳來一些莫名的鳥叫聲，還有一些昆蟲的啼叫。
    幽暗之中，氣氛詭異。
    換做是其他人，獨自一人挖墳，非得折騰個大半天不可，但王麻子仿佛天生有使不完的力氣。
    不多時，新墳上的黃土，就已經被他掘開了，瞧見了底下的棺材。
    棺材是從王麻子那裏買的，他自然是認得自家的棺材。
    再說了，就算不用眼睛看，他拿鼻子一嗅，就能聞到那棺材木製的清香味。
    王麻子小心翼翼，動作熟練的將棺材掀開，果不其然，裏頭東石先生的屍體，安詳地躺在裏頭。
    夜色漆黑，但王麻子仍舊能瞧得見東石先生的麵容，慈祥，平靜，臉上的每一絲褶皺，仿佛渾然天成一般。
    王麻子笑了，喃喃自語說道：“老家夥長得倒還不錯。”
    若有人在旁聽到這話，估摸著會驚得下巴都掉在一起。
    一個九十好幾的老頭，竟然也能用“長得不錯”來形容。
    但是，王麻子有著自己的審美。
    在他看來，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是先天和後天發展，所形成的。
    先天，指的就是這個人生下來是什麽樣子的，長相模樣身高。
    而後天，則是指這個人隨著在歲月成長過程中，皮膚所留下的紋路。
    老人家，自然也有一套審美標準。
    一般而言，有富貴氣的老人家，亦或者是修身養性還算不錯的老人家，隨著年齡上漲之後，這臉上的每一寸皺紋，都如同渾然天成、精雕細琢一般，雖能看出歲月的痕跡，但每一條皺紋都不會顯得特別突兀。
    可若是受盡了磨難，又或者是心態暴戾的老人，這臉上的皺紋，也會長得東倒西歪，交錯雜亂，看著一點美感都沒有。
    姑且將這淪為麵相學，但也有一些道理。
    畢竟，經常皺眉頭的人，眉頭上的皺紋，自然是比較深的，而少發脾氣的人，眉頭上的皺紋，則就顯得光亮潤滑許多。
    相由心生，這句話，多少是有點道理的，尤其是隨著一個人年紀的增長，臉上的每一寸皮肉脫離了先天的氣息，逐漸轉為後天，都會烙印下這個人一生的經曆。
    對於王麻子而言，他看人臉上的皺紋，就能分辨得出，這個人的心態如何。
    東石老先生顯然是一個心態特別好的人，做事情向來認賭服輸，從不內耗，大不了一死。
    王麻子認為一個修身養性還算不錯的人，肉質一般也會與尋常人不同一些。
    他將東石先生的屍體，從棺材裏頭弄出來，用一個保鮮塑料袋裝好，放在了一旁，然後開始整理墳頭。
    沒多久，這墳頭就如同之前的一模一樣，看不出任何被人挖過的痕跡。
    當然，既然是有些許痕跡，也是沒關係的，畢竟沒有幾個正常人會想著將墳劃拉開，看看裏頭的屍體是不是丟了。
    夜色淒迷。
    天地之間，仿佛彌漫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濕漉漉的。
    王麻子拖著屍體，下了山，裝進了一輛載貨的麵包車裏，便往棺材鋪的方向開。
    這輛車是平日裏頭裝棺材用的，如今裏頭是東石先生的屍體。
    到了棺材鋪門口，王麻子下了車，鬼鬼祟祟，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任何人，這才將貨車後車門打開，拖著東石先生的屍體，進了棺材鋪裏頭。
    “砰”
    棺材鋪的大門被關上，整條街道，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王麻子拖著屍體，進了裏屋，整個人已經大汗淋漓，有些喘氣了。
    雖然這活計他經常幹，但獨自一人忙活這麽多事情，要說不累，那絕對是假的。
    不過，他更多的是興奮。
    隻瞧見他恭恭敬敬，給神龕裏頭怪異的神像上了三根香後，便開始翻箱倒櫃，尋找處理屍體的工具。
    清香的味道，彌漫在裏屋之中。
    幽暗的紅光之下，能瞧見那繚繞懸浮在半空之中的煙霧。
    王麻子一邊找工具，一邊嘴裏頭嘟囔著：“這腦袋得要先割下來，有油脂的地方，先用火烤一烤，將那屍油熬出來，剩下的，再慢慢解決。”
    “那腦袋割下來，你打算怎麽處理？”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腦袋要泡酒，泡上個三年五載的，味道……”
    王麻子整個人突然一激靈，反應過來，目光連忙朝著屋子掃了一圈，驚道：“誰？誰在說話？”
    裏屋隻有他一人。
    可剛才卻是突然聲音響起。
    這換做是誰，都要被嚇一跳。
    經常獨自一人睡覺到半夜，然後被莫名其妙的聲音在耳邊說話吵醒的小夥伴都清楚，遇上這種事情時，多半是撞鬼了。
    可王麻子是個降頭師，他這職業，最不怕的就是鬼了。
    也從來沒聽說過哪個鬼敢跑到法師的壇口裏頭胡鬧。
    “這屋子裏隻有你和我。”
    聲音再次響起。
    王麻子隻覺得整個人渾身雞皮疙瘩都泛起來了，瞪大了眼睛，朝著東石先生的屍體看去。
    隻瞧見那原本躺著的屍體，緩緩地坐了起來，朝著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