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超負荷運轉了，但內心那個固執的聲音卻在尖叫：
    “還沒結束，不準停，不準認輸。”
    手裏的籃球像是貼上了他的掌心，一刻也不敢放鬆。他彎下腰，腳步輕微調整，像豹子潛伏前的低姿壓製，對麵的灰衣男人也低低地屈膝，眼神冰冷如霜，緊盯著蘇盤的每一寸動作。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慢了下來。
    蘇盤右手輕點地板，球落地的聲音在球館回蕩，像是心跳，被無限拉長。灰衣男人沒有貿然出手，他在等，等蘇盤露出那一絲可以攻破的縫隙。但蘇盤沒有，他把所有外露的情緒與氣息全部藏了回去，藏到骨子裏，藏到連自己都快承受不住的深處。
    我不能給他任何判斷的機會。
    我要讓他失去預判的能力。
    就在灰衣男人以為他還在調整的時候，蘇盤突然啟動——極快，一步直突！
    電光火石之間，他腳下爆發出沉悶的一聲——不是響亮的踏地聲，而是肌肉被極限壓榨後的低沉悲鳴。他感覺自己的右腿像是拉扯到了某個極限的邊緣，一陣尖銳的抽痛瞬間爬上他的脊背。但他不顧，一咬牙，把整個身體送進禁區！
    “蘇盤！”場邊的某個聲音驚呼了一聲，但他聽不清了，他的大腦被熱血和執念塞滿，隻剩下一個念頭：
    上籃！
    “他衝了。”灰衣男人瞳孔微縮，他意識到這一球不再是探路的試探，也不是節奏牽製，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硬突猛打，是一記不考慮後果、不設防守餘地的破釜沉舟。
    灰衣男人急速回追，側身擋位。但蘇盤已經在他到位前一步躍起，雙腳蹬地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這次跳得並不完美，起跳的高度略顯倉促，姿勢也有些歪斜。
    可他不能等。
    不能再等那一絲完美的時機。
    他騰空而起，右手將球穩穩托住，同時身體向前傾斜，擺脫對方的幹擾。他看到了籃板，看到了那一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目標區域。
    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間，灰衣男人的手也已經追了上來！
    空氣被他們的動作撕裂，手掌破風而來，一瞬間蘇盤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指尖拂過自己手背的冰涼觸感。
    “滾開！”蘇盤咬牙怒吼。
    他強行調整空中姿態，用一種幾乎反人類的方式將球從胸前拉到身後，左手借力一撥，硬生生改變了出手方向，球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拋物線，繞開防守人的封蓋，幾乎擦著籃板的邊緣“啵”地一聲彈了進去！
    他落地的一瞬間腿軟了，整個人跪在地板上，左手撐地，右手死死按住膝蓋。
    他喘得像一台漏氣的老機器，胸腔劇烈起伏，口中血腥味湧上喉頭。他沒抬頭去看球進沒進，因為他知道進了。他聽見了那一聲悅耳的入網聲，那聲音比什麽都真實。
    “瘋了你……”灰衣男人緩緩走過來，目光裏多了一絲錯愕，“剛剛那個角度……你從哪學的？”
    蘇盤沒有立刻回答。他直直地盯著地板，汗滴從他的發梢落下，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麵，濺出細小的水花。
    他終於抬頭，咧嘴笑了笑，聲音微弱卻帶著一股從骨子裏透出的狠勁：
    “剛才那一下，是我三個月前練到腳傷，躺在床上想出來的動作……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灰衣男人也笑了，聲音帶著少見的讚許：“你真是個不可理喻的家夥。”
    蘇盤晃晃腦袋，站起身來，一手按著膝蓋緩緩支撐身體：“繼續。”
    “你確定你還能繼續？”灰衣男人皺眉。
    “腿還沒斷呢。”蘇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略微腫起的膝蓋，嗤笑了一聲，“還動得了。”
    他把球扔了過去，對方接住，看他一眼，半響後點點頭：“那就再來一次——這次我不會再被你繞過去。”
    蘇盤沒有回話，隻是站回三分線外，再次擺好架勢。他眼神依舊狠，動作卻變得更加沉穩。每一滴汗都像在為他打節拍，每一口呼吸都像燃燒的汽油。他知道現在不是靠狠勁兒就能贏的階段了，現在是技術，是心態，是極限之間的博弈。
    他瞥了灰衣男人一眼，忽然輕聲開口：
    “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怔了一下，笑：“到現在才問？”
    “想知道自己贏了誰。”蘇盤淡淡道。
    “你贏了嗎？”
    “等會再說。”
    兩人四目相對，那一瞬間空氣中仿佛炸裂開一道無形的電光。他們不是對手，也不是敵人，而是命運將兩條沉重的軌道拉拽到一起，在這片狹小的球場上，交織成火焰與鐵的碰撞。
    又一回合開始了。蘇盤已不再是剛才那個瘋狂硬拚的人，他像一個真正的戰士，痛苦中學會冷靜，在疲憊中尋找破綻。
    他想要贏，但他更想變強。
    地板上那一滴汗水反射著天花板的光，搖曳不定，如同蘇盤此刻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他一度以為隻是踩空了地板的紋路，或者是落地角度不夠完美。可下一秒，那股鑽心的疼痛便從右腳踝處如洪流般襲來。他的膝蓋輕輕一抖，腳底像被擰了一下，一陣酥麻沿著腿骨一路往上衝，直達脊椎。
    他沒有立刻喊出來。
    隻是臉色一白，額角冷汗大顆滴落。
    糟了……不對勁……
    他想要移動，想要換位站防，腳卻像灌了鉛，連一寸都難以挪動。他咬緊牙關，不讓任何痛叫泄露出口，右手還撐著球，左腿微彎，盡力支撐身體的平衡。
    “怎麽了？”灰衣男人皺眉，停下了攻勢。
    蘇盤強撐著嘴角，勾起一抹難看的笑：“沒事……繼續。”
    “你扭到了。”那人不是詢問，而是陳述，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你的動作變慢了，左腳試圖承重，卻發力不穩，你的呼吸節奏亂了……這是受傷的表現。”
    蘇盤沒有否認。
    他隻是低下頭，看了眼自己那微微腫脹的腳踝，輕輕一動，又是一陣鑽心的劇痛襲來。肌肉在繃緊，骨骼在發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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