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球館那一刻，蘇盤的手心微微出汗，耳邊是場地上球鞋與木地板摩擦的聲音，還有觀眾席上逐漸聚攏的人聲。
    他換上那件綠色的球衣，號碼“3”醒目地印在後背，名字依舊是空白。
    他決定，贏下比賽之前，不印任何名字。
    不值得。
    不配。
    還不到時候。
    他緩緩踩上球場，腳步沉穩，每一步仿佛都踩進了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對麵球隊的隊員已經在場上熱身，幾道目光投了過來，有輕視，有打量，有不屑。
    蘇盤感覺到，但他沒有回應，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那顆球，那道籃筐。
    “蘇盤。”林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掛著輕佻的笑，“首發第一球，別手軟啊。”
    蘇盤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抬手做了個投籃的動作：“我的標準投籃，不會偏。”
    林昭眯了眯眼，似乎看懂了蘇盤的執拗：“好啊，標準投籃，別讓我等太久。”
    熱身完畢，比賽正式開始。
    跳球，蘇盤準確接下林昭拍來的球，毫不猶豫地啟動。
    他像一匹早已等在閘門後的野馬，竄了出去，迅捷的腳步踩得球館的地板都似乎跟著震顫。
    對方控衛迅速補防，試圖擋住他的第一步。
    但蘇盤沒打算過人，他要的不是突破。
    他右腳落穩，迅速後撤一步，身體微微下沉，雙手舉球，動作幹淨利落。
    空氣刹那凝固。
    他看見那一瞬間，防守者的眼裏掠過一絲遲疑。
    蘇盤心裏泛起一股冰涼的快意。
    “就是現在。”
    他鬆開指尖。
    球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仿佛整個球館都屏住了呼吸。
    “唰——”
    清脆的入網聲炸響。
    蘇盤轉身，朝著教練席淡淡地豎了豎手指。
    林昭在身後吹了聲口哨：“漂亮，標準投籃啊。”
    觀眾席上的掌聲逐漸響起，他沒有去看有沒有那個小球迷。
    但他知道。
    一定在。
    一定在某個位置，正看著自己。
    比賽繼續進行，蘇盤的身體仿佛完全進入了狀態，腳步靈活，傳球果斷，突分、空切、擋拆，每一個配合都打得幹脆利索。
    但對方的控衛顯然也不甘示弱，頻頻加緊防守，試圖壓製蘇盤的節奏。
    一次攻防轉換中，蘇盤持球衝過半場，對方忽然雙人包夾，極具壓迫性。
    蘇盤沒有慌，他迅速觀察場上局勢，左側隊友被封死，右側林昭還在拉開空間。
    他做了一個假突，身體傾斜，吸引了防守的重心，然後突然回撤，手腕一抖，球從胯下精準地穿過，對手猝不及防，球已經送到林昭手中。
    “傳得真舒服。”林昭接球，跳投出手，輕鬆得分。
    林昭落地時衝著蘇盤笑：“你越來越像個真正的控衛了。”
    蘇盤卻隻回了他一句：“我一直是。”
    他的心裏，燃著一團說不清的火。
    他要讓所有人記住，他不是來打醬油的，不是偶爾閃光的幸運小子，他要成為那個在球場上，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存在。
    對方的防守強度逐漸加大，甚至開始有些小動作，蘇盤在一次突破中被狠狠撞了一下，側腰幾乎撞到場邊廣告板。
    他咬牙撐住，站起身，拍拍褲子，繼續跑位。
    “沒事吧？”林昭跑過來問。
    蘇盤的臉色沒什麽波瀾，甚至連嘴角的弧度都沒變。
    “沒事。”
    他的膝蓋隱隱作痛，但他根本不在意。
    他眼裏隻有比賽，隻有那塊球場。
    對方的策略開始調整，對蘇盤的包夾幾乎形成了圍追堵截，他一度難以推進，隻能不斷地尋找隊友的跑位。
    可就在第三節快結束時，他突然在防守的縫隙中看見了一道空隙。
    他啟動了。
    一瞬間的突破，如同閃電劃破天際。
    他全力衝向籃下，對方中鋒高高躍起，封堵住了他的投籃路線。
    蘇盤沒有選擇硬上。
    他在空中稍作停頓，迅速收球，從身體右側將球傳向空位。
    隊友接球三分出手，球穩穩落入網中。
    全場沸騰。
    林昭衝過來，狠狠拍了拍蘇盤的背：“這一球傳得漂亮！”
    蘇盤喘著氣，汗水滑進他的眼睛，模糊了視線。
    但他心裏卻無比清晰。
    他不是為了某個漂亮的數據。
    他是為了那個標準投籃的開場。
    為了那個看著自己比賽的小球迷。
    為了自己曾經在球館角落，一個人練到深夜的每一滴汗。
    為了那件綠色球衣上的空白。
    “蘇盤，下一回合，來個三分！”
    林昭朝他大喊。
    蘇盤露出一個難得的笑，點頭：“傳給我。”
    蘇盤抬頭，看到一個高個子正朝他快步跑來。他眼神一亮，隨即笑了。那人是秦宇，曾經的搭檔，控衛中的靈魂。
    “你還活著啊。”蘇盤開玩笑地說。
    “廢話！”秦宇一把抱住他，結實有力，“你才死了呢，我早就猜到你這次比賽肯定會回來。”
    蘇盤笑而不語。秦宇說的是對的。這場比賽，他們這些老友早就有約。那是幾年前，他們在一起吃火鍋時，定下的賭約：等到三十歲，再打一場全場，叫上所有人，來一次酣暢淋漓的對抗，不是為了冠軍，也不是為了輸贏，而是為了他們共同走過的那段歲月。
    球場邊的看台上，陸續來了幾個人。最先是吳子維，穩重而沉默的中鋒，身形比以前更壯，但走起路來依舊靈活。他穿著一身寬大的運動服，手裏抱著一個熱水瓶，還沒到場，就先給大家倒水，像過去在球館休息區時一樣。
    “盤哥。”他走到蘇盤麵前，把熱水瓶遞過來，“你這次回來，就別想著輕鬆了，今天我們一定要讓你吃點苦頭。”
    “你小子，現在連‘盤哥’都叫出口了？”蘇盤挑眉，“以前不都是叫我‘臭小子’麽？”
    “你現在也就隻比我大幾個月，別裝老。”吳子維憨笑著，背後的毛巾在肩膀上一甩，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少年氣盛時的模樣。
    人越來越多，曾經的“舊部”逐一歸位。陳一白，那個投籃最準的小前鋒，現在已經是某廣告公司的設計總監，但今天他一身球衣，精神十足，手腕上還綁著舊時的護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