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盤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低聲說：“他們太年輕，還不懂節奏怎麽掌控。我們打得要更老練一些，用節奏壓他們。”
    秦宇點頭：“那我來控節奏，先拖住他們的快攻節奏，爭取慢下來，打一拍再進攻。”
    “對，進攻打得像防守一樣穩，防守反而要有衝擊性。”蘇盤轉頭望了一眼對方，吳子維正在和黎展低聲交談，那兩個年輕人正在做拉伸，神情輕鬆，顯然還未意識到老家夥們的謀略。
    心中那股久違的激情在燃燒，蘇盤感到一種不屬於時間的衝動，仿佛那些年在球場上征戰的記憶，一下子全部湧現。他清楚地記得每一場膠著的比賽，每一次站在罰球線前時的心跳，那些仿佛心髒要從胸腔跳出來的瞬間，如今正重新上演。
    他們回到場中，彼此一個眼神，便知道該做什麽。
    球再次跳起，這次是年輕人發球。蘇盤站在三分線外，身體略低，眼神死死鎖住那個穿黑鞋的小夥子。球在兩人之間快速傳遞，他沒有主動搶斷，而是小幅度晃動身體，用眼神誘導對方過度判斷。
    “來啊，你不是很快嗎？”蘇盤嘴角帶著一點挑釁，輕聲說道。
    對方果然上鉤，一個快速變向準備突進，蘇盤突然後撤一步，正好擋住他的路徑，胯下搶斷，一氣嗬成！
    “秦宇！”他吼了一聲，把球傳了過去。
    秦宇順勢接球，已經奔向對方籃下。他知道蘇盤的傳球極有節奏感，隻需跟上節拍就能完成進攻。他沒有選擇自己上，而是做了一個假上籃動作，把球分到底角。
    “陳一白！”
    接球瞬間，陳一白的手就像程序預設好一樣抬起，三分出手，球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穩穩入網。
    “漂亮！”段磊在邊上大喊了一聲。
    對方明顯有些措手不及。那兩個年輕人開始變得急躁，接連幾個回合都被限製住了節奏。他們的跑位逐漸出現混亂，幾次配合也出現了漏人。吳子維想用自己的身體壓製節奏，但蘇盤比他更了解他的習慣，每一次他想轉身勾手，都被蘇盤提前半步卡住位置。
    蘇盤在心裏暗笑：你這招十年前我就見過，現在還想嚇人？
    比賽逐漸朝著他們預設的方向推進，秦宇每次推進都如老練的棋手，步步為營。他不會一味衝刺，而是通過連續的假動作、橫移、減速，讓對方陷入節奏陷阱中。一旦有人上搶，他立刻出球，讓對方追悔莫及。
    “我們再提一點速。”蘇盤低聲說，趁著一次暫停機會。
    “可以。”秦宇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他們已經急了，再拖下去，可能會下腳。”
    “那就一鼓作氣。”蘇盤眼神一凝，望向段磊，“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段磊輕聲說，拳頭緊緊握著。他第一次在這群人麵前打球，心裏既是緊張也是敬仰，他知道自己還不夠格，但他渴望成為他們的一部分。
    下一輪發球，蘇盤走到了頂弧，他接到秦宇的傳球，做了一個假投，吸引了兩個防守。他沒有選擇突破，而是將球直接擊地穿過防守縫隙，直達底角。
    段磊已經在位，雙手穩穩接住，順勢起跳投籃。
    “進了！”黎展喊了一聲。
    那是一個清脆的入網聲，不夾雜一絲雜音，如同一首默契的協奏曲。
    比分被拉開，對方也開始變陣。吳子維吼了一聲，示意兩位年輕人收縮防守，不要再輕易出手。黎展則開始貼身盯防蘇盤，昔日隊友，如今對手，彼此熟悉得仿佛能看穿對方的心。
    “你體力還夠？”蘇盤輕聲問他。
    “我防你靠的不是體力。”黎展咧嘴一笑，“是多年積怨。”
    蘇盤大笑，下一秒突然啟動，腳步如風，身體前傾，隻一瞬便突破黎展，在禁區高高躍起——
    這一刻，他不再是歲月磨礪過的中年男人，而是回到了那個十八歲的清晨，陽光剛好，球在手中，勝利在前方。
    籃球應聲而落，擦板進筐，比分繼續擴大。
    觀眾席上傳來掌聲，孩子們尖叫歡呼，甚至有幾人站起鼓掌。那一幕，像一幀永恒的畫麵，凝固了所有人的時間。
    這場比賽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場回歸，但對蘇盤而言，卻不僅僅是一次重聚。他心底有個隱秘的擔憂，那是他在回球場之前幾天反複夢到的場景——他倒在地上，捂著膝蓋，周圍人影模糊，呼喊如潮，卻沒有一個人能拉起他。他夢醒之後，整條腿都在隱隱作痛。
    他從來沒有和別人說起這些，包括秦宇。他不願表現出脆弱，尤其是在這片屬於他們的地方。在這裏，他要成為那個大家仰仗的核心，而不是被照顧的對象。
    但膝蓋的確在抗議，尤其是剛才那次高跳之後，他落地時能明顯感覺到膝部略有發沉的顫抖。蘇盤把這感覺深埋心底，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盯死他。”他低聲對秦宇說，聲音裏夾雜著些許緊張。
    “你沒事吧？”秦宇敏銳地察覺到蘇盤的語調變化。
    “別分神。”蘇盤目光堅定，沒有正麵回答。
    他知道不能讓別人擔心，尤其是秦宇。如果他開始顧慮自己，整個隊伍的攻防節奏都會被打亂。
    對方的攻勢開始加快，那個年輕人明顯被激起鬥誌，嚐試著帶球衝破防線。他速度快得驚人，轉身如電，腳步細碎如貓一般靈動。蘇盤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動了。不是用慣常的卡位方式，而是用一種更聰明的方式——提前預判、退防、製造錯覺。他誘使年輕人誤以為有突破口，實則將他引向死角。
    球被截斷，是段磊及時補位完成的。他像一頭初生的狼，咬住機會不放，帶球快下。蘇盤沒有跟上，他站在中場線邊，靜靜看著段磊一個人完成了一次精彩的拉杆上籃。
    觀眾鼓掌，陳一白跳起來揮拳，秦宇也大聲叫好。
    蘇盤沒有動。他感覺膝蓋越來越沉，仿佛有一圈鐵環在勒著骨頭。他沒告訴任何人，也沒打算停下來。他隻是站著，目光緊盯球場，手輕輕地搭在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