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我要證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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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紛亂思緒壓進胸腔深處。
不行,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場上才是他該戰鬥的地方。
他走回三分線,站在阿舟身側,低聲說:“我們用‘掩體後轉切’,我先走弧頂拉開,然後你從底線繞出來接球,我來打轉換。”
阿舟愣了一下,眼裏一亮:“你要試那個戰術?”
“嗯。”蘇盤眼神冷靜,“如果他們能看穿就算我輸。”
兩人低聲溝通片刻後,各自分散開。顧北抹了把臉上的汗,看著兩人的站位,露出狐疑之色,但也沒做過多調整。
蘇盤慢慢運球,從左側往右邊帶去,一步一步貼近雷明的防線,眼神始終不離他的膝蓋和肩膀。
而阿舟則幾乎在同時,從底角迅速起跑。
雷明的眼神微動,下意識準備補防,卻在那一瞬間——
蘇盤突然一個“轉身後撤步”,完全不照戰術套路出牌,在雷明沒反應過來前拔起出手——
刷——
球進!
終結!
“4比3。”阿舟看著比分,咧開嘴,“你這個家夥,臨時變招,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蘇盤吐了一口氣,搖搖頭:“他們太謹慎了,如果按戰術來,他們早看穿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觀眾席,那三人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離開了。
那一瞬,他忽然覺得一股涼意從脊背升起。
他們不是來看笑話的。
他們是在觀察。
觀察他是否“變了”。是否已經變得像他們一樣。
“他們會再來。”蘇盤忽然低聲說。
“誰?”阿舟愣了一下。
“他們。”蘇盤收起球,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換個地方而已。”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場邊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卻沒有多說一句話。阿舟想說點什麽,卻看見他眼中的沉靜——那不是沉默寡言的冷漠,而是一種在心中不斷自我校正的鋒利邊緣。
蘇盤走回長椅旁,把球放在手邊,順勢坐下,緩緩地調整著呼吸。他的手掌攤開,能看到手指關節因劇烈運動而泛紅的痕跡,而那一層薄薄的繭,卻像是一枚枚沉默的勳章。
他始終把“尊重對手”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不是因為怕輸,也不是因為他想討好誰,而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一場對決的意義,從來不隻是勝負的那一刻,而是在雙方拚盡全力後,還能彼此點頭說一句“好球”。
如果連這一點都沒有了,那麽贏,又有什麽意義?
他的心思忽然飄得很遠,很遠。他想起自己初學籃球那會兒,還隻是個半大少年,在傍晚的球場上,每天對著鐵圈練投,一練就是四五個小時。那時也有人在旁邊勸他,“別太死心眼兒了,球賽這玩意兒,哪有非得規矩打到底的?”
可他從來沒有動搖過。
在他眼裏,一個真正的強者,是能靠自己正麵破防對手的人,而不是靠小動作偷雞摸狗去贏的人。他不能接受那些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打法,因為他知道,那不是勝利,那是恥辱的勝利。
他甚至記得,有一次他打比賽,對手是個比他高出一頭的內線怪獸,對抗極強,全場隻讓他投進了兩球。賽後那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說:“你太老實了,要是在我這隊,早教你怎麽‘卡得人下不了腳’。”
當時他沒回話,但那晚他躺在床上,卻想了一整夜。
如果連尊重對手都做不到,我會變成什麽樣子?
那一夜的沉默給了他答案。
“蘇盤。”阿舟坐過來,低聲說,“剛才你出手那一下很凶,雷明的表情都變了。”
蘇盤輕輕點頭,淡淡地道:“他以為我不會臨時變招。”
“確實,你平時很講規矩。戰術是怎麽布的就怎麽打,今天算是破了個例。”
蘇盤看著自己的手掌,指腹有點發麻,緩緩道:“有時候不變不行。可變,也不能變到沒了骨氣。”
他這話說得不輕,但阿舟卻聽出了他心底深處那一抹不安與堅持。他想起前些天的事——蘇盤在一次三對三比賽中,被對手故意腳下絆人摔倒,膝蓋磕破,血都流出來了,但那一場,他沒有退賽,堅持打完了整場,還在賽後主動去找對方擊掌。
“你還記得他們當時的臉色嗎?”阿舟問。
“記得。”蘇盤語氣平淡,“他們不敢看我眼睛。”
“因為你贏了。”
“不。”蘇盤搖頭,“是因為他們知道,輸了也不丟人,可那種贏,是丟人。”
說完這句話,他靜靜看著球場上正在熱身的另外一批人。雷明和顧北也沒再吭聲,似乎也在回味剛才那場短暫卻激烈的對抗。
忽然,場邊有人走過來,是周導,場地臨時組織者之一。他拿著一個白板,喊了一聲:“蘇盤、雷明、阿舟、顧北,準備一下,下一場正式對抗賽,你們四個分開打,隨機分隊。”
阿舟抬起頭來,臉上露出點複雜神色。
“又要拆我們組合了。”他說。
蘇盤站起身,慢慢活動著手腕,目光落在白板上那一串寫得潦草卻清晰的名字:他和顧北一隊,雷明和阿舟一隊。
“這就有趣了。”顧北走過來,一臉挑釁地笑著,“剛才還擋我,現在咱們該同一條船上了。”
蘇盤沒回應,隻是將球交給裁判員,站到自己的半場,心裏緩緩沉下了一層新的波瀾。
這場比賽,我要證明什麽?
他低下頭,閉上眼睛,腦海裏迅速回溯著雷明的所有出手習慣,每一個突破方向、啟動節奏,每一個習慣的眼神、隱晦的假動作,全都一一浮現。
他知道,這一場,對手是雷明不假,可更大的對手,是他心裏那個曾經也一度懷疑過“規則是否真的重要”的自己。
裁判吹哨。
比賽開始。
球被高高拋起,落下瞬間,蘇盤飛身而起,指尖碰到球的那一刻,他心中那份執念忽然變得無比清晰——
我要贏,但我要贏得心安理得。
落地的刹那,他把球給了顧北,隨後拉開跑位,迅速進入戰術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