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定。”蘇盤盯著葉野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葉野終於鬆了手，往後退了兩步“行，那就繼續。”
    球又一次被拋進了空中，落回蘇盤掌心。他聽見掌心摩挲籃球的聲音，那聲音細碎、幹澀，像極了他此刻心裏翻滾的情緒。
    “發球。”裁判催了一句。
    蘇盤把球傳了出去，開始緩步前移。他沒有再用先前那種一開始就爆發的節奏，而是慢慢適應著新一局的對抗，慢慢找回身體和節奏的契合點。
    “蘇盤，拉開。”外線隊友朝他招手，示意給他清空一邊的路線。
    蘇盤點了點頭，他接球時那一瞬，手指微微顫了一下。他知道，這不是技術問題，是心的問題。他現在不缺力量，也不缺速度，可偏偏，這一瞬，腦子裏閃過了一些他原本不該去想的東西。
    那些淩晨自己一個人扣著球場邊的鐵絲網喘氣的畫麵，那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時腦袋嗡嗡作響的煩躁，那些藏在電話裏卻再沒撥出去的號碼。
    “蘇盤，出手！”有人喊。
    他一個變向晃開對手，拔起，出手。
    球砸在籃筐前沿，彈了出去。
    “搶！”葉野那邊的人高喊。
    隊友救回了球，又重新把球推給蘇盤。
    “沒事，來下一球。”高個笑著拍了下他肩膀，像在安慰，又像在提醒，“你還是那個蘇盤，別被一球帶亂。”
    蘇盤點頭，深呼吸，告訴自己冷靜。可那口氣始終卡著，怎麽吐都吐不出去。
    他重新運球，踩著對手的節奏走了出去。對麵防守收得更緊，他卻並不慌。這次沒有急著出手，而是靠著假動作一點點拆解防線，把人一步步逼到他想要的位置。
    最後一步撤步三分出手。
    “唰。”
    球進了，幹淨利落。
    隊友們再次為他鼓掌，葉野也衝他豎了個大拇指。
    蘇盤笑著回應，心裏卻沒那麽輕鬆。他知道自己還能進，他知道自己能繼續撐著把這場拿下來，可那點難受的情緒並沒隨這球進了而消散，反而更清晰了。
    他開始明白，這不是身體的事，是心理。
    可能是壓得太久了，也可能是累得太久了。別人看他風光，看他今晚狀態神勇，可沒人知道，這種狀態背後，是多少次一個人硬頂著渾身酸痛上場，是多少次別人都覺得沒必要他還硬是咬牙衝到底。
    “蘇盤，防回來！”隊友喊他。
    他點頭，又一次沉下身去，跟著防守。
    他的動作依舊果斷，腳步穩，意識清晰。可心裏那團不知名的悶火，像怎麽都燒不起來了。
    “這一球別讓他們打成。”他提醒自己。
    對麵強突，蘇盤補位，蓋掉了那次上籃。隊友拿到球，快速反擊，比分繼續拉開。
    所有人都在為這個節奏而興奮，而蘇盤聽見自己心跳聲，越來越重，越來越亂。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這一晚過完，明天自己就不該再碰球了。
    不是技術到了盡頭，而是心裏快撐不住了。
    他突然很想一個人坐下，很想哪怕隻有一分半鍾，能不用去想著節奏，想著配合，想著該怎麽殺死比賽。可他不能，他是這場比賽裏所有人仰著頭看的核心，他不允許自己軟一秒。
    “蘇盤，下一球你定個戰術。”隊友把球扔給他。
    他握緊籃球，掌心的汗讓他指尖發滑。他抬頭看了眼籃筐，笑了。
    “拉開，單打。”
    “又來？”高個挑眉。
    “對，又來。”蘇盤深呼吸一口氣，“讓他們徹底死心。”
    “糟了。”腦海中這兩個字比他的動作更快閃過。
    他本能地咬牙把球投了出去，指尖把最後一點力道都送進了球裏，球劃過一道極高的弧線，落網。比分再次被擴大。
    可落地那一下，蘇盤沒能穩住。他整個人往側邊一栽，腳踝一歪，整隻腳像是被人硬生生擰了一圈。他倒下去，手撐在地上，冷汗順著鬢角一顆顆滾下來，混著泥灰與塵土。
    “蘇盤！”高個隊友第一個衝了過來，蹲下去扶住他，“你這……怎麽回事？”
    蘇盤額角青筋鼓起，呼吸也亂了。他沒說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踝，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一圈青紫開始蔓延。他嚐試挪動，痛得直抽冷氣。
    “扭了。”他咬牙，聲音透著幾分沙啞。
    “這麽嚴重？！”旁邊的隊友急了，回頭朝裁判那邊揮手，“暫停，暫停！”
    葉野也走了過來，皺眉道“蘇盤，你這還想繼續？別鬧了，趕緊冰敷處理，不然後麵可能真廢了。”
    蘇盤躺著，腦子裏亂成一團。他不是第一次受傷，也不是第一次在場上扭腳，可從沒有哪次像這次這樣讓他瞬間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場，他是真的打不下去了。
    “行，先下去吧。”他艱難吐出這句話，聲音低得連自己都嫌丟人。
    “來，拉我一把。”他伸出手，隊友趕緊扶他起來，兩個人架著他往場邊走。那一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腳踝腫脹得厲害，連鞋帶都開始勒得血肉分不清。他牙關咬得死緊，額頭沁滿了冷汗，可臉上依舊硬撐著笑“沒事，一點小傷。”
    可坐下那一刻，隊醫扒開他的襪子，手指輕輕一按，那劇痛讓他差點罵出聲來。
    “你這是還能扯上‘小傷’？崴得太狠了，這至少得休息一陣子。”隊醫皺眉，“冰敷我現在給你搞，後續你自己好好去拍片子確認，別真硬扛。”
    蘇盤躺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沒吭聲。耳邊是場上的叫喊聲、球鞋摩擦地板的刺耳聲，所有那些他才剛剛找到節奏、剛剛開始掌控的東西，現在隔著一道無形的玻璃牆一樣，與他沒了關係。
    “蘇盤，要不要先送醫院？”高個走過來，手裏捏著毛巾給他擦汗。
    “不了，等比賽結束再說。”蘇盤聲音有些啞，“反正又死不了。”
    葉野也走過來蹲下，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那副德行，是不是早就有問題了還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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