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聯係。”葉野點頭。
    高個笑了笑“你也真行，別人受傷想著休息，你倒先把複健排上。”
    “我要回來的。”蘇盤淡淡道，“比誰都快。”
    高個不再多言，隻把水瓶塞進他手裏。
    蘇盤擰開，抿了口水，冰涼順喉，卻衝不散胸腔那股子火。他知道那不是怒火，而是不服。不是對命運不服，是對自己此刻無力的不服。
    場上哨聲響起，比分定格，勝負已分。
    隊友們帶著汗水與喘息走回來，葉野站起來衝他們笑“幹得不錯。”
    “廢話。”葉野一屁股坐到他旁邊，擰開水瓶灌了幾口，抬手把額頭的汗水一擦，“這腳要不養，改天真得拄拐了。”
    “先把骨頭拍了，回來慢慢康複。”高個把冰袋又緊了緊，“不過你這人，靜得下來？”
    “硬也得靜。”蘇盤歎口氣，心裏那點煩躁怎麽也散不去。看著球場空下來的輪廓，那些汗水、節奏、碰撞聲還在耳邊餘音未散，他的手心卻早已沒了溫度。
    心裏不甘歸不甘，該認賬的事他從不含糊。
    葉野側頭看了他一眼，語氣輕了些“你這次受這罪，不止是腳吧？”
    “你廢話真多。”蘇盤懶得搭理，但內心確實悶得慌。
    那股空落落的感覺像被人用棉被捂著腦袋，憋得他喘不上來。前幾天訓練時就隱隱有點不對勁，腳踝酸脹麻木，可他硬是咬著牙衝過去了，想著撐過這場，撐過再說。可現實從來不慣著人，他的身體直接用最直白的方式把他拍回現實。
    “行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扭。”高個揉揉自己的肩膀，“不過你真該歇歇了。最近你這練球節奏，瘋狗一樣，換誰骨頭都得散。”
    “歇是得歇，但不是躺平。”蘇盤嗓音低啞，目光冷冷盯著自己的腳，“康複訓練開始我就安排。”
    葉野抬了下眉“不等醫生說完？”
    “不用等。康複該怎麽走流程我比誰都清楚。”
    他的語氣淡得讓人聽不出起伏，可心底那份不甘，卻在血管裏翻滾得厲害。他不是怕痛，他怕落下太遠，到時候想追也追不上。
    “打算找誰？”高個問，“之前那家？”
    “換個更穩妥的。那家太保守，周期拖太長。”蘇盤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那股藥勁終於讓痛感鈍了點，但整個人反倒更疲憊了，“我要快點回來。”
    “回來也得一步一步來。”葉野歎息，“你這急脾氣，別到時候又憋出二次傷。”
    “不會。”蘇盤淡淡道，“這次我認賬。”
    他其實比誰都明白，身體不是鋼鐵，磨得久了終究會出事。這次不是意外，是警告。他不能再跟年輕時候一樣硬扛不顧後果。
    “那你準備怎麽安排？”高個好奇問。
    “先徹底停了訓練。”蘇盤一邊說一邊皺眉，“放空一周，把腫消下去，順便做做恢複拉伸。然後找人評估，確定怎麽把負擔降下來，循序漸進。”
    “行，你能這麽冷靜，說明真疼狠了。”葉野笑了下，“以前怎麽勸都勸不聽。”
    “這次沒得選。”蘇盤目光落到遠處，空蕩的籃板孤零零晃著，那玻璃反光刺得人眼生疼，“不想真廢了。”
    高個想說點寬心的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蘇盤這性子，哪聽得進去什麽安慰。與其假惺惺勸他放寬心，不如順他心意，幫他找最靠譜的路。
    “你家那邊知道嗎？”葉野忽然問。
    “暫時別說。”蘇盤搖頭，“免得念叨。”
    “也是，你這傷……怕又得讓家裏操心。”
    蘇盤笑笑“都這麽大人了，扛自己扛。”
    高個看他，忽然道“你啊，真該歇歇了。不光是腳，你腦子也該緩緩。”
    “緩什麽。”蘇盤靠在椅背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我怕停下來，就跟不上了。”
    這話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可事實就是這樣，這些年一腳踏進這條路，停不下來也回不了頭。別人打球是興趣，他打球是命根子，舍不得慢，更舍不得掉隊。
    葉野沒再多說，拍了拍他肩膀“那就按你說的，慢慢來，別著急。”
    蘇盤點頭，閉上眼，那種壓在心口的沉悶稍微散了些。
    高個站起來，抻了個懶腰“走吧，先送你回去。冰敷完了早點躺著，明兒我幫你聯係康複師。”
    “行。”蘇盤站起，腳剛一落地，鑽心的痛又湧上來，冷汗幾乎瞬間湧出。他吸了口氣，咬牙慢慢把重量挪到另一條腿上。
    葉野趕緊扶了他一把“別硬來。”
    “我知道。”蘇盤淡淡一笑，“慢慢挪，別怕。”
    高個在旁邊伸手，把他的外套和包一並拎了過去“你這模樣，真不像平時場上那瘋樣。”
    “瘋歸瘋，能走著出場邊比被人抬出去強。”蘇盤咬著牙往前挪，動作慢得像極了個老頭，但那眼神依舊亮得嚇人，“這一腳我記住了，下次翻回來時，得加倍討回來。”
    葉野無奈搖頭“行吧，你有勁就好。”
    回去路上，高個和葉野左右架著他，蘇盤心裏那點煩躁隨著藥勁漸漸散去。他知道這不是盡頭，頂多是中途摔了個跟頭，等緩過勁來，他還得回到那片球場上去。
    他已經想好了，從冰敷開始，到力量恢複、步態調整，再到重新跑跳投籃，每一個步驟，他都不會落下。哪怕別人說他拚得沒必要，他也認了。因為他清楚，這就是他活著最舒服的方式。
    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投，那他就不是蘇盤了。
    “等我回來。”他低低道。
    “我……我怕疼。”他喃喃自語，聲音幾乎聽不見。
    阿招愣了一下，眉頭緊鎖，“怕疼？你？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蘇盤抬起頭，眼神裏有些迷茫，也有些掙紮。“不是不想打，隻是……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得住。”
    阿招沉默了。他懂那種感覺——那種明明熱愛，卻被身體無情限製的無助。曾經他們都無所畏懼，仿佛全世界都是他們的賽場，可現在，現實像冰冷的鐵鏈，一點點纏繞，扼住他們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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