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盤沒回應。他知道自己不是瘋，而是太清醒。他清楚地看到戰局每一個轉折點，也明白，當一個中鋒成為對方戰術的核心目標時，他就必須成為自己球隊的重錘——一錘定音，而不是被人卸掉再替換。
    比賽繼續。
    對方開始頻繁使用小範圍快速傳導，牽製他的換防能力。他一次次被迫橫移補防，那種連續的橫向負荷幾乎要撕裂他膝蓋後側的筋膜。他感覺到一陣陣發麻從小腿傳來，那是血液在體內無法正常循環的前兆。
    但他咬牙，咬得滿口是鐵鏽味也不鬆懈。
    他明白，在這樣一個臨界點上，哪怕一次慢了半步，就會被對方突破打成空接。
    “啪！”球在他麵前被切斷，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將球撥給黎淵。
    反擊！
    他沒有原地停住，而是硬生生地轉身，衝上前場。他的呼吸像風箱一樣抽動，胸膛起伏幾乎要爆炸。球已經到了陳序來的手裏，而蘇盤則如影隨形地衝進三分線。
    沒有喊，沒有叫，甚至連一點多餘的肢體動作都沒有。
    但陳序來一抬頭，就將球精準地傳到他手中。
    低位接球，背身，輕輕轉身，假動作一晃——對方上當起跳，蘇盤趁勢翻身，拉杆上籃，球在空中旋轉著劃過一道奇異的弧線，打板入筐！
    全場沸騰。
    他落地時幾乎有些踉蹌，但站穩的瞬間，他仰起頭，用食指指了指隊徽。
    那不是炫耀，而是一種無聲的呐喊——還沒完！
    場邊，教練大聲呼喊著：“繼續鎖節奏！蘇盤守高位，不用回底線了！”
    他點頭。此刻他明白，自己的作用已不僅是得分與籃板，更是一座防守樞紐，是戰術平衡的核心。他一旦動，對方就會隨之搖擺；他一旦沉，對方就會瘋狂突擊。
    每一個站位，每一次移動，他都必須精準得像秒表刻度。
    他不允許出錯。
    對方顯然察覺到了他的疲態，開始安排更多高位擋拆，意圖強迫他在外線拉扯，為內線製造空間。
    第三次被拉出來協防時，他的腳步明顯慢了半拍。
    但他用身體死死貼上，強硬地逼迫對方運球路線，幾乎貼胸貼膝地盯防。在那一瞬間，他的意識仿佛從肉體剝離，他不再靠雙眼判斷，而是靠感覺。
    汗水流入眼中，模糊了視線；耳邊是一片鼓噪，像是在暴風雨中穿行。
    他張開手臂，如同張開的鷹翼，死死鉗製住對方的空間。
    對方後衛被迫後撤，找不到出手機會，一秒、兩秒、三秒……
    “換位！換位！”季攀在底線怒吼。
    但一切都晚了。
    哨聲響起，進攻超時！
    蘇盤站在原地，輕輕地彎下腰，雙手撐膝。
    他不敢坐下，也不敢蹲下。那一旦鬆懈下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可能就會陷入短暫的崩塌狀態，再也無法站起。
    黎淵過來，拍了拍他肩膀：“還能堅持？”
    他抬頭，嘴角扯出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沒到終點，我不下。”
    他沒時間去感受疼痛，沒空去衡量得失，更無法去考慮體力的透支會帶來怎樣的後果。現在，是戰場，是陣地，是他的堡壘。
    “所有人，退防靠我指揮。”
    蘇盤再次走上前線，仿佛一頭瀕死卻不願倒下的雄獅，步伐雖然沉重，卻步步為營。
    他站在罰球線外側，眼神穿透所有防線，仿佛能看穿整場比賽的每一寸漏洞。
    時間還剩兩分十三秒。
    比分依舊膠著。
    他沒有休息的機會，更沒有退場的選項。
    “蘇盤，上場。”
    他聞言抬頭，雙眼黑亮，眸中像是藏著一汪沉默的深潭。他沒說話，隻默默站起身，係緊鞋帶，掀起訓練服的下擺抹了一把額角的汗。身形修長卻不顯瘦弱，肩寬腿長，肌肉並不誇張，卻線條分明，仿佛是為這項運動而生的結構。
    “今天你頂中鋒。”
    教練的話像是丟下一顆石子，砸進湖水，激起眾人微妙的情緒波動。有人愣住，有人側目，還有人暗自冷笑。
    “開什麽玩笑？蘇盤？中鋒？”坐在長椅上的王超忍不住小聲嘀咕，語氣裏滿是不屑，“他瘦得跟根標尺似的，能頂得住誰？”
    “教練瘋了吧，他打小前鋒都嫌勉強，叫他打內線？等著被人打成篩子？”
    議論聲在球館角落暗潮湧動，蘇盤卻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他隻是走到場中，站上五號位的落點，低下頭，雙手交握，活動手腕。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爭辯。對他來說，說話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尤其是在球場上。
    哨聲響起，比賽開始。
    對麵的中鋒是個塊頭壯得驚人的家夥，臂展驚人，雙腿粗如樹樁，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老手。裁判將球拋起，蘇盤躍起的瞬間，觀眾席上傳來一陣抽氣聲。
    “他怎麽跳那麽高？”有人驚訝地喊了出來。
    空中對抗一瞬，蘇盤手腕翻轉，把球拍向己方控衛的方向，腳落地的那刻，全場安靜了一秒。
    下一秒，教練冷不丁一拍戰術板，嘴角抿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你們小看他了。”
    攻防轉換迅速，對方明顯也意識到蘇盤的站位有所不同，幾次強打內線，試圖直接在他頭上得分。
    第一次對抗，蘇盤輕巧側步，讓了半個身位，蓄力猛跳，手掌恰到好處地遮住了來球的路線。“啪！”清脆的封蓋聲在球館中炸響，如驚雷破空。
    “封了？”
    “他居然……蓋了那個大塊頭的球？”
    觀眾席上已經有人站起身，臉上的震驚遮掩不住。
    “運氣吧。”
    有人不服氣地低聲說。
    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封蓋、協防、快下、策應、擋拆，蘇盤仿佛不是站在場上的一個人，而是一堵牆，一台精密運轉的籃球戰術機器。
    他不說話，也幾乎不發出呼喊。每次轉身，每次起跳，每次補位，他的動作都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對抗中他幾乎沒有多餘的小動作，卻能在最關鍵的時間點給對方帶去致命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