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力量，一種在聯盟裏經營了近二十年的，盤根錯節的權勢。
    這條短信，像是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砸進了他剛剛掀起波瀾的心湖，卻沒能激起任何喜悅的浪花，反而讓水麵下的暗流變得更加洶湧。
    “幹得漂亮……”
    蘇盤的嘴角扯動了一下，那算不上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自嘲。
    他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的叛軍首領，沒想到，原來皇城裏那位看似置身事外的老皇帝，早就磨好了刀，隻等著他這個愣頭青去踹開宮門。
    所謂的疲憊感，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加冰冷的清醒所取代。
    他不是什麽暴君。
    他隻是一把刀。
    一把被勒布朗·詹姆斯默許，甚至期待出鞘的刀。
    用來斬斷那個他們共同“受夠了的家夥”，也用來斬斷沃格爾教練組對這支球隊最後那點可憐的控製力。
    他將手機屏幕按滅，隨手扔在副駕駛座上。
    手機和真皮座椅碰撞，發出一聲沉悶的“啪嗒”聲。
    他沒有回複。
    沒什麽好回的。
    明天訓練場見，聊聊計劃？
    這根本就不是征求意見。這是另一個國王，對剛剛登基的新王發出的會晤邀請，他們需要坐下來，重新劃分這片已經千瘡百孔的領地。
    蘇盤終於擰動了車鑰匙。
    v8發動機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像一頭被喚醒的野獸，震動著整個車身。他猛地一腳油門，黑色的奔馳g級越野車如同離弦之箭，衝出了空曠的停車場，匯入洛杉磯午夜的車流。
    窗外的霓虹燈光飛速倒退，在車窗上拉扯出一條條模糊的光帶，像是這個城市流光溢彩的傷口。
    蘇盤麵無表情地開著車，腦子裏卻不再是佩林卡那張驚恐的臉。
    他想的是，勒布朗的“計劃”會是什麽。
    交易威斯布魯克？那是肯定的。
    換掉沃格爾？也八九不離十。
    但之後呢？誰來填補這些空缺？誰來當新的棋子？
    他自己，又將在勒布朗的這盤大棋裏，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一個更鋒利的武器？還是一個更聽話的盟友？
    蘇盤很清楚，從他踏入佩林卡辦公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了退路。而勒布朗的這條短信，則是在他身後，徹底炸毀了那座通往過去的橋。
    的回程之路。
    他不想回家。
    那個坐落在比弗利山莊，能俯瞰整個洛杉磯夜景的豪宅，此刻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玻璃盒子。他不想回到那片寂靜裏，去獨自咀嚼這場所謂的“勝利”後麵，那股子泛著鐵鏽味的苦澀。
    蘇盤把車開得飛快，卻又漫無目的。
    v8引擎的轟鳴像是他胸腔裏無法宣泄的怒火，每一次升檔，每一次加速，都隻是將他從一個十字路口，推向另一個霓虹閃爍的迷宮。
    勒布朗……
    這個名字在他腦海裏反複盤旋，像一個幽靈。
    他想起賽季初，當他和威斯布魯克在戰術上出現第一次明顯分歧時，勒布朗是怎麽做的。他走過來，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用他那標誌性的、仿佛能團結一切的領袖口吻說“嘿，我們是一個團隊，蘇，拉塞爾，我們得找到一個讓所有人都舒服的方式。”
    現在想來，那句話簡直就是一句他媽的廢話。
    “讓所有人都舒服”？
    不，勒布朗隻是在尋找一個“讓他自己舒服”的方式。當威斯布魯克的打法侵占了他的空間，當沃格爾的戰術無法最大化他的威力，當球隊的戰績滑向深淵，威脅到他曆史地位的又一筆功績時，他就開始不舒服了。
    然後，他就需要一把刀。
    而自己，蘇盤，這個賽季表現強勢、性格強硬、又恰好和威斯布魯克、和教練組矛盾最深的新晉巨星，就是最好的一把刀。
    鋒利，堅硬，而且看起來，足夠愚蠢。
    奔馳車在一個紅燈前停下，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夜空。蘇盤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一聲沉悶的悲鳴。
    他不是蠢。
    他隻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他以為這是一場革命，一場為了勝利、為了籃球本身而發動的兵變。他以為自己是那個振臂一呼的英雄，要將這支腐朽的、被錯誤理念拖累的球隊拉回正軌。
    可現在他明白了，這他媽根本不是革命。
    這是一場宮廷政變。
    他踹開了大門，衝進去把總經理的桌子掀了，指著他的鼻子讓他滾蛋。而那個一直坐在王座上，看起來憂心忡忡、無計可施的老國王，隻是在帷幕後麵，給他發來一條短信。
    “幹得漂亮。”
    蘇盤閉上眼，靠在座椅上，感覺一陣陣的惡心。
    他成了勒布朗的打手，成了他清除異己的工具。佩林卡和沃格爾固然該死，但經由勒布朗的默許，這一切都變了味。這不再是單純的籃球問題，而是肮髒的權力鬥爭。他被動地卷入了這場遊戲，並且一上來，就被擺在了最顯眼，也最危險的位置。
    綠燈亮了。
    後麵的車不耐煩地按了下喇叭。
    蘇盤睜開眼，眼神裏已經沒了剛才的狂躁，隻剩下冰冷的平靜。他重新啟動汽車，但這一次，他調轉車頭，駛向了回家的方向。
    躲避解決不了問題。
    那個玻璃盒子再冷，也是他的堡壘。他需要回去，需要在那片絕對的安靜裏，想清楚明天該怎麽麵對那個真正的國王。
    他不是一把刀。
    誰想把他當刀使，就得做好被刀鋒割傷的準備。
    回到比弗利山莊的家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他沒有開燈，借著巨大的落地窗外透進來的城市光芒，徑直走到吧台，從酒櫃裏拿出一瓶麥卡倫，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琥珀色的液體在水晶杯裏晃動，折射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
    他沒喝，隻是拿著杯子，走到窗前。
    整個洛杉磯都在他腳下沉睡，繁華，喧囂，又冷漠。就像nba這個聯盟，看起來光鮮亮麗，內裏卻全是見不得光的交易和算計。
    副駕駛座上的手機被他帶了上來，就扔在玄關的櫃子上，屏幕一片漆黑。
    他知道，他不需要再看那條短信。每一個字都已經刻進了他的腦子裏。
    “聊聊接下來的計劃。”
    這口氣，真他媽的理所當然。
    蘇盤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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