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戰臉上的輕鬆笑容瞬間僵住，一絲慌亂掠過眼底。
    他立刻掏出電話，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聽筒裏傳來單調的等待音，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無人接聽的忙音響起，電話自動掛斷。王戰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剛才那點漫不經心失得無影無蹤。
    “歐巴...”李秀利的聲音怯怯地響起，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挽住了王戰緊繃的手臂，試圖傳遞一些安慰。
    王戰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不安，再次按下了重撥鍵。
    這一次，他把聽筒緊緊貼在耳邊，屏住了呼吸。周圍一片死寂，隻有電話撥號的微弱電子音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等待音似乎要再次走向絕望的忙音時——
    “o?” 一個極其疲憊、沙啞的女聲從聽筒裏傳了出來，此時在王戰聽來，卻如同天籟。
    王戰能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重重的落回原位，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去：“u，it"s e.jaes.”
        “媽，我沒事！我們...我們都很安全！”王戰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我們還在高麗這邊。一切都好，別擔心！你們怎麽樣？紐約現在什麽情況？”
    王戰同樣連珠炮一樣急切地詢問，這一刻，什麽大和武藏的，全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他隻想立刻騎上黑鷹，飛回紐約，確認母親的安全。
    “我們...我們很好。”喬安娜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疲憊，“謝天謝地你沒事。聽著，詹姆斯，如果你能保證自己絕對安全...”她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語，聲音壓得更低更嚴肅了，“...那就不要急著回紐約。千萬別急著回來！”
    王戰的心猛地一沉，剛放下的石頭又懸了起來：“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你們有危險？”他握緊了電話，指節再次泛白。
    哈莉的表情也凝重起來。島姬皺起眉頭，李秀利緊張地絞著手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緊張的跟王戰感同身受。
    電話那頭傳來喬安娜一聲沉重的歎息，她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斟酌詞句：“紐約...心在很亂...”
        “我們都好，詹姆斯，別擔心我們。”喬安娜的聲音還算平靜，但那份疲憊依然透過電波傳遞過來，“露易絲和肖恩都在我身邊，很安全。邁克......他幾乎沒合過眼，現在在安全區執勤。”
    “安全區？”王戰追問。
    “對，nypd在幾個核心區域設置了安全區，有警力維持基本秩序。我們這些警隊高層家屬被優先安置了，有武裝警員24小時值班，食物和水都有配給。”
    喬安娜語速加快了一些，仿佛想用這個“好消息”衝淡後麵的沉重，“這裏很安全，真的。詹姆斯，聽著，這才是重點——別急著回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仿佛積蓄了一周的疲憊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一周了，詹姆斯，整整一周了......但一切......都像被打碎的鏡子，根本拚不回來。”喬安娜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客觀，那是經曆了巨大衝擊後的麻木敘述，“基層政府幾乎癱瘓了。活下來的官員和警察，要麽失去了親人，要麽自己都帶著傷，心也碎了，根本管不過來。很多地方，就是鄰居們自己湊在一起守著，或者誰嗓門大誰說了算。”
    “那麽紐約現在的電力和供暖呢？”王戰引導著話題，目光掃過便利店外死寂的城市輪廓。
    “大部分地方還是黑的，冷的。隻有醫院、指揮中心這些最要緊的地方，才勉強恢複了點電。”喬安娜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死的人......太多了，詹姆斯。凍死的，被那些怪物殺死的，躲在家裏取暖中毒的，著火燒死的......還有生病沒藥治的，撐不下去自殺的......根本數不清。屍體堆在那裏，處理不過來，聽說有些地方隻能......集中挖坑掩埋了，如果還有力氣挖的話。”
    王戰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超市早就空了。官方組織了放糧，但排隊的人能排幾公裏，還經常打起來。很多人的房子毀了，或者根本不敢回去。都往體育館、學校這些地方擠，人挨人，人踩人，髒、亂、病......”喬安娜的聲音哽了一下，“活下來的人......也都像丟了魂。沒人相信官方了，所有人都在罵，為什麽沒警告？為什麽沒保護我們？現在，誰也不敢信誰，為了一口吃的，一根柴火，鄰居都能變成仇人。還有人說那些怪物沒走幹淨，躲在暗處......恐慌像野火一樣燒。”
    “媽，你們......安全區裏食物和水夠嗎？治安怎麽樣？”王戰終於問出最關心的問題，聲音有些幹澀。
    “夠，足夠的，畢竟nypd才是紐約最大的黑幫，不是麽？安全區裏......還不錯，畢竟有持槍警員。”喬安娜的語氣立刻變得肯定，甚至帶上了一點刻意的輕鬆，“真的，詹姆斯，別擔心我們。邁克在這裏，安全區管理還算嚴格。我們很好，吃得下，睡得著。你照顧好自己和你身邊的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王戰剛開口。
    “沒有可是！”喬安娜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詹姆斯，聽我的話！現在外麵就是一鍋煮沸了的、充滿恒河沙的印度咖喱！從高麗到紐約，隔著整個太平洋！路上會經過多少混亂的地方？會遇到多少餓紅了眼的人？會遇到多少像之前那樣的......危險？我無法想象！太危險了！比那些怪物在的時候還要危險！至少怪物是看得見的，現在......人心比怪物更可怕！”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拔高，那份深藏的不安和恐懼終於衝破了她試圖維持的冷靜：“答應我！在你確定有絕對安全的路線和方法之前，不要冒險回來！不要！媽媽不想在好不容易聽到你的聲音之後，又......又失去你！求你了，詹姆斯，答應我！待在相對安全的地方，照顧好自己！”
    電話那頭傳來細微的啜泣聲，似乎是旁邊的露易絲或肖恩，但喬安娜的聲音很快又穩住了：“隻要你安全，媽媽就能撐下去。記住，安全第一！答應我！”
    王戰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能想象母親此刻強忍淚水的模樣，能感受到那份幾乎要撕裂電話線的擔憂。他再睜開眼時，臉上重新掛起了那副習慣性的、帶著安撫意味的微笑，盡管眼底深處是化不開的沉重。
        “好......好孩子......”喬安娜的聲音終於透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哽咽，“那就好......那就好......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邁克說了，秩序很快就會恢複的，你不要著急，很快的...很快的...”
        掛斷電話，王戰長長的吐了口氣。
    他對著身邊的其他人扯出個笑來，隨後笑容收斂，變得麵無表情：“所有人，收拾一下，我們去紐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