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著黃鶴樓飛簷上的青銅鴟吻。陸昭握著那枚殘破的青銅羅盤，指腹摩挲過盤麵上斑駁的紋路，龜裂紋路間滲出暗紅液體，在月光下泛著鐵鏽般的腥氣。係統界麵突然劇烈震顫，血紅色的警告框如蛛網般蔓延："檢測到同源波動——警告！文明汙染正在現實世界具象化！"
    這已是本月第七起青銅病變事件。三天前故宮太和殿的脊獸突然睜開玉石瞳孔，昨日敦煌壁畫裏的飛天飄帶化作活蛇絞殺遊客。此刻，黃鶴樓簷角懸掛的風鈴無風自動，青銅管壁滲出細密的水珠，在地麵暈染出詭異的瑪雅圖騰。
    "陸先生，您看這個。"葉紅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她掀開兜帽，蒼白的臉上布滿蛛網似的血管，左眼完全變成玉色，與陸昭新換的青銅義肢遙相呼應。這個曾經神秘的守夜人，此刻竟主動遞來一份泛黃的檔案。
    陸昭翻開檔案，第一頁便是九皇子的半身像，照片下方用朱砂寫著"初代宿主實驗體"。紙張邊緣的火漆印尚未完全冷卻，散發著龍腦與麝香混合的奇特香氣。"這些資料來自天工塔底層的禁書庫。"葉紅魚的指尖劃過照片上九皇子手臂的瑪雅紋身，"你以為他偷走的隻是天工密鑰？"
    樓外突然傳來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如同萬千指甲刮擦青銅器的聲響。陸昭衝到欄杆邊，瞳孔猛地收縮——整座城市的青銅雕塑正在蘇醒，南京路上的和平女神像折斷翅膀，將路燈砸成滿地火星；西安大雁塔的鎏金塔刹化作巨蟒，蛇信吞吐間噴出帶著玉屑的黑霧。
    "是玉化汙染！"陸昭的青銅義肢自動彈出防禦護盾，表麵的甲骨文泛起青光。他想起第一卷結尾那株在沙漠中破土的幼苗，此刻那些嫩芽是否也在瘋狂生長，將文明的根係紮入現實世界的心髒？
    葉紅魚卻突然笑了，笑聲像生鏽的齒輪相互碾磨："你以為清除汙染就能解決問題？看看這個。"她掏出一枚青銅鏡，鏡麵映出的不是兩人身影，而是無數個平行世界的碎片——某個世界裏，陸昭戴著青銅麵具指揮機關軍團；另一個世界中，葉紅魚跪在祭壇上被玉化藤蔓纏繞。
    "守夜人真正的使命，是維持文明汙染的平衡。"葉紅魚的聲音變得冰冷，"過度淨化會導致文明坍縮，放任汙染則會引發收割者降臨。九皇子偷走的密鑰，其實是控製汙染濃度的調節器。"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黃鶴樓的木質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陸昭看到自己青銅義肢上的紋路正在變化，那些甲骨文竟組成了九皇子的臉。係統警報聲中，他聽見九皇子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你以為斬斷玉化手臂就能擺脫宿命？每個宿主都是文明棋盤上的棄子。"
    "還有更糟的。"葉紅魚舉起羅盤，盤麵指針同時指向十二個方向，"十二個文明節點正在同步激活，天工塔的齒輪已經咬合。還記得《破麵錄》裏的預言嗎？"當青銅麵具碎裂時，真實與謊言將共享同一具軀體"。"
    話音未落，陸昭的青銅義肢突然不受控製地舉起，指尖對準葉紅魚的咽喉。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某種力量蠶食，眼前浮現出從未見過的記憶片段：實驗室裏，葉紅魚被綁在青銅手術台上，戴著瑪雅麵具的人將龜甲碎片植入她的心髒；而九皇子站在陰影中冷笑，手中的天工密鑰滴著血珠。
    "原來...我們都是實驗品。"陸昭的聲音帶著哽咽。他想起第一卷在博物館覺醒時，龜甲滲出的青光像極了此刻天空中蔓延的玉化紋路。那些所謂的文明傳承，或許從一開始就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葉紅魚卻沒有反抗，任由鋒利的青銅指尖抵住頸動脈："殺了我吧，這樣你就能獲得完整的記憶。但記住，真正的敵人不是九皇子，不是收割者，而是..."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轟鳴聲打斷，黃鶴樓頂層的青銅風鈴轟然炸裂，無數碎片在空中組成巨大的瑪雅太陽曆。
    陸昭的係統界麵彈出最後一條提示："檢測到宿主記憶封印即將解除——警告！認知汙染率突破臨界值！"劇痛從太陽穴炸開，他看到無數個自己在不同時空裏掙紮，有的成為收割者，有的化作青銅雕像，而所有畫麵的終點，都是一個戴著十二麵青銅麵具的神秘人。
    當意識重新回歸，葉紅魚已經消失不見，地上隻留下半張燒焦的照片。照片上，少年時期的九皇子站在天工塔前，背後的陰影裏隱約可見陸昭的輪廓。遠處傳來軍隊集結的號角聲，天空中，十二道青銅光柱刺破雲層，在地麵投下巨大的齒輪陰影，仿佛預示著某個古老機製的重啟。
    陸昭握緊青銅羅盤，發現盤麵中心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甲骨文，翻譯成現代文是："破麵者，必承其重。"他抬頭望向被玉化汙染侵蝕的城市，青銅義肢發出細微的嗡鳴。這場關於文明存續的博弈，或許從龜甲覺醒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真正的勝利者。而他作為破局者，又該如何在真實與謊言交織的迷霧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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