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北角樓的銅鈴在黎明前集體爆裂，陸昭被飛濺的青銅碎片劃破臉頰。溫熱的血珠墜落在地，卻在觸及青磚的瞬間凝結成晶亮的琥珀狀，折射出詭異的靛藍色光暈。他的青銅義肢突然不受控製地劇烈震顫，關節縫隙中滲出細密的銀絲，在空中編織成半透明的倒計時投影：035959。
    "第七次係統回滾失敗。"葉紅魚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電流雜音的沙啞。陸昭透過義眼的熱成像掃描，看見三公裏外的角樓頂端，守夜人首領正將青銅羅盤插入城牆磚縫，她黑色風衣下擺沾滿暗紫色汙漬，那是被文明汙染腐蝕的痕跡。
    花陵的驚呼突然刺破寂靜："快看護城河！"陸昭轉身時，整座內金水河的水麵正在詭異地隆起，墨色水波中浮現出無數甲骨文，像是從殷商古墓中蘇醒的怨靈。當第一具玉化屍體浮出水麵時，他聽見了牙齒打戰的咯咯聲——那是自己的青銅義肢在低溫中收縮的響動。
    "啟動《塵埃改寫手冊》第三預案。"收容協會的機械音在所有人耳麥中炸響。陸昭的係統界麵瞬間被猩紅色覆蓋，緊急調取的資料在視網膜上快速滾動：當文明汙染突破臨界值，現存係統將啟動格式化程序，所有宿主記憶與能力將被清零。
    "不能讓他們得逞！"九宸的嘶吼夾雜著金屬摩擦聲從通訊頻道傳來。陸昭想起三小時前在天工塔遺址的對峙，曾經的盟友如今眼瞳裏流轉著瑪雅圖騰的紫光，他手中握著的希臘火發射器，正對準收容協會的浮空母艦。這個曾經溫潤如玉的皇子，此刻脖頸處的玉化紋路已經蔓延到下頜，如同古老的枷鎖。
    陸昭彎腰拾起一塊凝結著汙染結晶的城磚，觸感像是握著活物的心髒。他的指尖傳來細微震動，城磚表麵的裂紋正以某種規律開合，隱約組成《天工開物》裏記載的機關圖。當他將龜甲碎片嵌入磚縫的刹那，整麵城牆突然活了過來，青銅材質的螭龍浮雕睜開赤紅的雙目，噴出裹挾著文明碎片的火焰。
    "他們在改寫物理法則！"葉紅魚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驚慌。陸昭轉頭望去，看見太和殿的鴟吻正在脫離屋脊，化作巨大的機械獸俯衝而下。那神獸的鱗片由甲骨文組成，每一片都在閃爍著係統錯誤的藍光。他的青銅義肢自動切換成弓弩形態，卻在扣動扳機的瞬間發現箭矢全部變成了易碎的琉璃。
    花陵的蠱蟲突然瘋狂躁動，在她周身織成血色屏障。"東南角樓！有東西在召喚汙染！"她的聲音被尖銳的蟲鳴切割得支離破碎。陸昭順著她的指向望去，看見本該空無一物的城牆上，浮現出巨大的瑪雅太陽曆投影，而圓心位置，赫然是九宸的臉。
    收容協會的浮空母艦開始釋放電磁脈衝，整個紫禁城籠罩在刺目的藍光中。陸昭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係統界麵彈出警告：記憶清除程序已啟動12。他想起第一次穿越時龜甲覺醒的青光，想起與花陵在苗疆共飲的毒酒，那些記憶如同被風吹散的灰燼，正在從意識深處剝離。
    "抓住時間錨點！"葉紅魚的怒吼穿透電磁幹擾。陸昭這才驚覺，九宸手中的希臘火發射器竟是用三個時間錨點改造而成。當火焰噴射而出的瞬間，時間流速發生詭異扭曲，太和殿的飛簷開始逆向生長，從明代的樣式退化為唐宋的鬥拱，最終變成殷商時期的夯土台基。
    陸昭的青銅義肢突然傳來灼燒感，他低頭看見義肢表麵浮現出埃及聖甲蟲的紋路。這是華夏文明與埃及文明在極端壓力下的自發融合。他將義肢插入地麵，古老的尼羅河符文與《天工開物》的機關術產生共鳴，整座紫禁城的地基開始下沉，露出深埋地下的殷商祭壇。
    "原來如此..."葉紅魚的呢喃帶著釋然。她躍下城牆，青銅羅盤在手中化作光刃，"所謂的係統重置，不過是高等文明的清除緩存操作。"她的衣擺被汙染染成金色，如同燃燒的鳳凰，"而我們，是他們想要刪除的病毒。"
    收容協會的機械軍團此時已攻破午門，每台機甲表麵都刻著《塵埃改寫手冊》的條文。陸昭看著記憶清除進度條爬升至37，突然想起第一卷結尾收到的"收割者候選名單"短信。或許從龜甲覺醒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是被選中的拯救者，而是文明更迭時需要被格式化的舊數據。
    當九宸的希臘火與收容協會的粒子炮對轟時，陸昭做出了決定。他將龜甲、青銅義肢與葉紅魚的羅盤強行融合，在時空亂流中開辟出通道。記憶清除進度條在突破50的瞬間，他看見了無數平行世界的自己——有的成為收割者，有的化作文物，還有的永遠困在時間錨點裏。
    "這不是結束。"陸昭對著即將崩潰的係統界麵低語。他的意識正在被分解成文明碎片，但手中緊握的融合裝置突然發出刺目白光。當光芒消散，係統重置進度條定格在12，而整個紫禁城的上空，浮現出從未見過的文明圖騰，那是由華夏的龜甲紋路、埃及的聖甲蟲、瑪雅的太陽曆共同組成的新符號。
    收容協會的母艦在光芒中化為齏粉，九宸的身影也隨之消散，但陸昭知道，這場文明博弈遠未終結。他低頭查看手中的裝置，上麵浮現出一行細小的甲骨文：塵埃落定之處，亦是新篇起筆之時。而在更遙遠的時空，某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正在微笑，他的掌心，握著一枚刻著陸昭名字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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