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的青銅義肢突然傳來蜂鳴，齒輪轉動聲中夾雜著紙張脆裂的聲響。眼前的空間開始扭曲，阿拉伯層特有的沙粒計算機化作漫天紙屑，每一片都印著他未曾見過的楔形文字。鼻腔裏彌漫的雪鬆氣息被刺鼻的鐵鏽味取代，仿佛有無數支鋼筆同時在他的記憶深處刻寫。
    “這不是普通的攻擊。”葉紅魚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她手中的青銅羅盤表麵浮現出血色紋路，“是圖書館的‘記憶稅’機製啟動了。”她的發簪突然斷裂，青絲如瀑布垂下，露出脖頸處一道新鮮的咬痕——那是83章與第一管理員戰鬥時留下的印記，此刻正滲出黑色血液。
    九皇子踉蹌著扶住牆，他手臂上的紋路如活物般扭動：“在瑪雅文明裏，知識的獲取從來都伴隨著獻祭。這些楔形文字...是蘇美爾人的契約符號，它們在讀取我們的...”他突然劇烈咳嗽，掌心咳出的不是血，而是泛黃的紙頁碎片，上麵印著他幼年習字的筆跡。
    陸昭的視網膜上，係統警報瘋狂閃爍：“警告！檢測到精神層麵入侵！建議立即啟動意識防火牆！”他試圖調動華夏文明之力，龜甲卻在係統空間中發出悲鳴，甲骨文化作飛灰。玉化紋路從指尖蔓延至心髒，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記憶被撕扯的劇痛。
    “用《一千零一夜》！構建敘事迷宮！”花陵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卻帶著回音般的空洞，“就像84章那樣...”她的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孩童的笑聲——那是陸昭七歲時，在老家院子裏追逐蝴蝶的記憶片段。
    葉紅魚突然抓住陸昭的手腕，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膚：“別抵抗！越是掙紮，它們越會深入核心記憶！”她的瞳孔裏映出無數旋轉的沙漏，那是82章沙粒計算機的殘影，“把最無關緊要的記憶...當作誘餌拋出去。”
    陸昭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回憶起上周在便利店買的過期泡麵。當這個畫麵出現在意識表層，空氣中的楔形文字突然躁動起來，化作貪婪的觸手撲向記憶碎片。但這隻是短暫的平靜，下一秒，更古老的記憶開始不受控地湧現：母親臨終前枯槁的手，父親摔碎的青銅擺件，還有妹妹被火光吞噬的背影——這些被他深埋十年的傷痛，正在被圖書館的機製當作“稅賦”抽取。
    “不！”陸昭的嘶吼在空間裏回蕩。他的青銅義肢自動變形為古琴，琴弦上凝結著甲骨文的光芒。當指尖撥動，彈出的不是悅耳的音律，而是妹妹最後的童謠。那些記憶碎片突然化作金色的蝴蝶，圍繞著他盤旋，與吞噬記憶的楔形文字展開對抗。
    九皇子的黑曜石匕首突然脫手，在空中旋轉著刺入地麵。匕首周圍升起瑪雅圖騰，形成結界：“用瑪雅的‘記憶封存術’！但需要...”他的聲音哽咽，“需要有人主動獻祭一段記憶作為祭品。”
    葉紅魚沒有猶豫，她將羅盤狠狠砸向地麵，碎片中浮現出她二十歲時的照片——那時的她戴著守夜人勳章，眼神清澈而堅定。“拿去吧！”她的聲音帶著決絕，“把我第一次執行任務的記憶...當作稅賦交出去！”
    空間中的楔形文字發出刺耳的尖嘯，撲向葉紅魚的記憶碎片。陸昭趁機調動龜甲殘餘的力量，在意識深處構建出萬裏長城的城牆，將最珍貴的記憶層層包裹。但他還是慢了一步，童年時與妹妹在槐樹下埋許願瓶的畫麵，正在被強行剝離。
    “等等！”陸昭突然抓住那片記憶，“我用自己的數學競賽獎杯記憶代替！”他將初中獲得全市奧數冠軍的記憶化作金色鎖鏈，拋向虛空。楔形文字短暫遲疑後，轉而撲向新的獵物。
    當一切歸於平靜，陸昭的鼻腔裏滿是灰燼的味道。他的青銅義肢表麵布滿裂紋，如同幹涸的河床。葉紅魚的羅盤隻剩框架，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空洞，仿佛某個重要的部分被永遠抽走。九皇子跪在地上，手中握著半張燒焦的照片——那是他與母親的合影，此刻正在隨風消散。
    “汙染度58。”係統機械的提示音響起，“檢測到記憶庫缺失率17。”陸昭試圖回憶妹妹的模樣，卻發現某些細節正在模糊。他知道，這不僅是記憶的損失，更是文明對抗中不可避免的代價。
    遠處，沙粒重新匯聚成通道，盡頭的門扉上刻著嶄新的文字：“當知識成為貨幣，你願意用什麽來支付？”葉紅魚撿起羅盤殘骸，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走吧，下一層的謎題...說不定更需要我們忘掉些什麽。”
    九皇子站起身，將最後一片照片碎片放入口袋：“你們有沒有想過，或許圖書館真正想要的，不是我們的知識，而是...”他沒有說完，隻是望著通道盡頭的黑暗。而陸昭的係統空間裏，一枚破碎的許願瓶正在緩緩浮現，瓶中紙條上的字跡，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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