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應的話也有味道，不能再回避，孫浩然語重心長地說道：
    “倫納兄弟，宗兄弟，我是經曆過生死之人，想明白了一些道理。你們說，這世上什麽最珍貴？”
    倫納、宗應收回目光，看向孫浩然，沒有回答。孫浩然接著說道：
    “義氣！這人哪，除了生死無大事。生死之後呢？就要義氣為先，隻有這樣，日子才會好過。兩位兄弟，不要說我市儈，這世上的錢財、食物無數，就看怎麽賺。不要老是盯著碗裏那點食，看來看去，還是那麽一碗。想要發大財，眼睛往外看；兄弟同心，其力，咳咳！其力無垠。明白我的意思嗎？兩位兄弟！想要混得好，仁義為本，‘德’字為先，你德、我德、大家德。”
    宗應：
    “孫兄弟的話很有道理，你們賽家有什麽具體怎麽打算嗎？我說的是長遠打算。”
    孫浩然嘿嘿一笑，說道：
    “二位兄弟，城裏的利益，盡在市場；關鍵的關鍵，占到一席之地，站穩腳跟；後麵的利益，需要現在考慮嗎？”
    倫納：
    “是這個道理，孫兄弟，你的想法很好。看樣子，要是再來幾場饑荒，這片土地一定會興旺發達！”
    宗應：
    “倫納，不要亂說話；這種話，隻能想，不能說！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孫兄弟。”
    三人哈哈大笑，笑得維提等人莫名其妙。
    秋收將近，孫浩然找我那霸等四幹將：
    “諸位兄弟，我們不能一輩子呆在這裏幹苦力吧！總要有個長遠打算吧！”
    虎頭：
    “孫大哥，你說怎麽幹，我們聽你的！”
    孫浩然微笑、點頭，看向其它人。我那霸金拍著胸脯說道：
    “孫老大，你說啥就是啥，我那霸金跟定你了！”
    馬萊玉與菲格爾同樣如此，莊嚴表態。孫浩然點點頭，很想捋一把五綹須髯，以示我心甚慰，可惜沒有，隻好遺憾地放棄輔助手勢，繼續說道：
    “那好，既然你們讓我說，我就說說我的看法。你們都知道，辛苦勞作，收獲最大；但是呢，辛苦攢錢，時間太久。我們賽氏的想法是，先墾荒、修渠，保證不餓肚子，再想其它門道做買賣。你們覺得如何？”
    眾人點頭，卻迷惑不解。孫浩然繼續說道：
    “你們也知道，一個人無法墾荒修渠，也種不好地。我們應該聯合起來，先將賽氏聚做起來；人多勢眾，才好發大財。我不強迫，你們自願加入！”
    還是一樣，四人皆擂胸表忠心，表示一定要加入。原本，四人各帶家人，在山裏刀耕火種；如今有了好去處，舍棄掉也不算什麽大事。不管怎麽說，收了四位兄弟，孫浩然心情舒暢，信步堤堰，看夕陽西下。
    落霞盡處，果然有野鴨撲騰，盡顯長天一色。回頭看城，矮矮的夯土房，擋住了城內景色，沒有什麽閻閭撲地，更沒有什麽鍾鳴鼎食。碼頭擠滿了小破船，可不是什麽“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抬頭看天，倒是對“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頗有感慨。
    原本應該興高采烈，卻連連歎息，引來四人不解。孫浩然不想解釋，也無法解釋，高喊道：
    “走，去見賽家主！”
    賽哥從自己醫治過的病人中，選出十幾個整天挨打、挨餓，身體羸弱的流民。全部人加起來，整個賽氏聚突然膨脹到三十多人。
    賽哥與鄭淼談買賣，主要談糧食與農具；談來的條件，可以支持十幾人到明年夏收。我那霸金等四人以及他們的家人，也有十幾人；他們自己的收成，足以熬到明年。賽哥告訴孫浩然與維提：
    “鄭老大說，他的能力就這麽大；算上所有的庫存以及秋收後的餘糧，就能借出這麽多糧食。至於農具及必需品，由他出麵做保，從石器坊等地去借。”
    孫浩然不相信，鄭淼就這麽一點能力，肯定留有餘地；而且，還留有足夠多的餘地，以備不測。
    一切就緒，賽哥趾高氣昂，颯爽英姿，帥幾十家人，浩浩蕩蕩，挑著糧食，扛著農具，繞城上山。放在城裏，三十多人的家族，最多歸入中等之家；盡管實力不強，大家族也不會輕易招惹。
    離城之後，賽哥將人分成幾組，各自回山收莊稼。秋收完畢，眾人齊聚賽氏聚；賽哥取出珍藏的銅鈴、陶鼓、黿鼓、彩繪大龍盤，拜祭賽家神，卜筮吉凶。孫浩然發現，新人對賽家主的敬仰，直接拔高一個層次，不由懷疑，祭祀、卜筮，有這麽大威力？
    按照本地的耕作水平，刀耕火種，五十畝地才能養活一人。精耕細作，產出增加，一人耕種一百畝地，可以養三到四人。這樣算下來，三十幾人，差不多需要一千多畝地。算上墾荒修渠的時間周期，還需要一部分刀耕火種地，作為過渡。
    賽哥分工，孫浩然帶人從瀍河上遊，挖渠引水，流過整個賽氏聚，再流回瀍河下遊。維提帶人刀耕火種，搶種冬小麥，開墾春播需要的荒地。
    孫浩然估計，這麽點人，最快也要到明年夏收，才能初步挖通溝渠，還不包括支線溝渠及儲水池塘。也就是說，春播的時候，隻能澆灌小部分土地。
    入冬以後，一直沒有雨、雪，孫浩然不得不停下挖渠工程，帶人挑水澆地，保證冬小麥正常生長。眾人對今年的春夏旱，恐懼猶在；如果今年冬旱，明年春夏再旱，日子該怎麽過？賽家主發狠，控製飲食，白天帶眾女進山采摘幹野菜、野果，剝樹皮，晚上準備第二天的食物。對比而言，女人不比男人輕鬆。
    男人也難過，吃不飽不說，衣服被褥也不夠，幹活時出汗不怕冷，晚上極其難受，用忍饑受凍來描述，毫不為過。維提睡不著覺的時候，總是咒罵倫納嘴臭，因為倫納說過，最好再來一次旱災，多些災民。
    又到年節，賽家主大發慈悲，一人多給一個大紅薯；說不上吃飽，至少晚上不會餓到睡不著覺。初一放假一天，休息；既然休息不幹活，肯定不需要那麽多食物，減掉三成口糧。
    初二，賽家主宣布新規：
    “不願意幹活的可以休息，飯菜三分之一！”
    這句話很有用，所有人都拍胸表態，寧肯累死，也不能退縮，必須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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