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潮汐盡頭少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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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悠悠,不舍晝夜。自龍飛在聽濤島中心的古老遺跡中窺得修行捷徑,內勁日趨精純之後,又是三年悄然而逝。 當年的翩翩少年,如今已是十五歲年紀,身形愈發挺拔,眉宇間稚氣盡褪,透著一股超越年齡的沉穩與堅毅。
    這三年間,龍飛在玄洋子的悉心指點與那神秘遺跡的輔助下,覆海訣的修行一日千裏。後天七品“聚氣”之境早已穩固,更是一鼓作氣,衝破了後天八品“凝神”的關隘。所謂凝神,便是武者內勁積累到一定程度後,開始由外轉內,不僅能熟練調動周身氣勁,更能以意馭氣,精神與內息漸漸交融,舉手投足間威力大增。
    然而,武道修行,層層遞進,也層層艱險。當龍飛的修為臻至後天八品巔峰,意圖叩響九品“大成”的門徑之時,卻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壁壘,任他如何苦修,內息如何鼓蕩,那九品境界始終是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這便是武者常遇的瓶頸了。
    玄洋子對此卻似乎早有預料。自龍飛顯露出八品巔峰的修為後,他便不再像往日那般日日指點,也未讓龍飛繼續在那古遺跡中枯坐。反而,他將龍飛引至了聽濤島東側一處極為奇特的所在——“龍口潮”。
    此地乃是一道狹長的峽灣,兩側崖壁如削,犬牙交錯,仿佛巨龍張開的巨口,欲吞吐整個滄海。每日兩次的潮漲潮落,在此處會形成極為壯觀的景象。海潮自外海湧入,受狹窄水道擠壓,浪頭層層疊高,最終化為雷霆萬鈞之勢,猛烈衝擊峽灣盡頭的巨岩,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傳數十裏。那磅礴的潮汐之力,即便是修為高深之輩立於近前,亦會感到心神搖曳,為其天威所懾。
    “此後數月,你便在此處靜坐感悟,何時有所得,何時再來尋我。”玄洋子留下這句話後,便飄然而去,隻餘龍飛獨自麵對這撼人心魄的自然偉力。
    起初,龍飛隻是盤膝坐於一處離潮頭尚有數十丈距離的安穩巨石上。即便如此,當那巨浪奔騰而至,化作鋪天蓋地的水霧與震耳欲聾的巨響時,他仍需運起全身功力方能穩住心神,不為所動。覆海訣內勁在他體內自行流轉,抵禦著那股無形的壓迫感。
    日複一日,月複一月。龍飛每日天不亮便來到這龍口潮前,靜坐感悟,直至繁星滿天方才離去。他曾嚐試過無數次衝擊那九品壁壘,將覆海訣催動到極致,試圖以自身之力硬撼瓶頸。然而,結果總是功敗垂成,那層隔膜堅韌異常,似乎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
    少年心性,豈能沒有焦躁?數月苦功,不見寸進,龍飛也曾一度心灰意冷。但他自幼孤苦,磨礪出的堅韌心誌遠超常人。每當心煩意亂之際,他便會想起師父玄洋子那深邃莫測的眼神,想起師父曾說的“欲速則不達”的教誨。
    於是,他漸漸放棄了主動的衝擊,轉而將更多的心神沉浸在對這龍口潮的觀察與體悟之中。
    他看著那潮水如何從遠方的平靜無波,一點點積蓄力量,初時如絲如縷,繼而匯聚成流,再變為洶湧波濤,最終在此地爆發出摧枯拉朽的偉力。他也看著那潮水在喧囂過後,如何又漸漸平息,退回大海深處,仿佛之前的一切狂暴都未曾發生。
    漲潮,洶湧澎湃,勢不可擋,蘊含著一往無前的剛猛。
    落潮,涓滴歸海,沉靜深邃,包藏著容納百川的陰柔。
    龍飛的心神,漸漸被這潮汐的獨特韻律所吸引。他不再僅僅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而是嚐試著用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甚至用體內流轉的覆海訣內勁,去契合這潮漲潮落的節奏。
    覆海訣,其核心便在於引動天地間水元之力。 此前,他更多的是從“水”的靜態與動態中感悟,如江河湖海的廣闊,瀑布流泉的靈動。而此刻,在這龍口潮前,他所麵對的,是水元之力最原始、最純粹、也最狂暴的展現形態之一——潮汐之力。
    “覆海訣……覆海……”龍飛在心中默默念誦著,“何以為覆海?非是簡單的傾覆,而是要理解其勢,駕馭其力。”
    他開始嚐試著,在每一次潮水湧來之前,便調整自身覆海訣內勁的運轉。當潮水初起,他便讓內勁如細流般在經脈中緩緩滋生;當潮水漸漲,他便讓內勁隨之壯大,奔騰加速;當那驚天巨浪衝擊而至的刹那,他體內的覆海訣內勁也恰好達到了一個峰巔,與那外在的潮汐之力形成了某種奇妙的共鳴!
    “轟——隆——”
    又是一次驚濤拍岸。這一次,龍飛沒有刻意去抵禦那股衝擊力,而是心念一動,體內的覆海訣內勁仿佛化作了一道無形的漩渦,巧妙地將一部分衝擊之力引導入體,沿著經脈流轉數周之後,又順著另一股巧勁卸入腳下的大地。
    他隻覺渾身一震,非但沒有如往常那般氣血翻湧,反而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之感油然而生。仿佛長久以來堵塞的河道,被一股強勁的水流衝開了些許淤積。
    “原來如此……並非一味硬抗,也非全然順從,而是……引導,契合,乃至……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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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飛眼中驟然爆發出明亮的光彩。他似乎抓到了一絲關鍵的法門。
    接下來的日子,他不再僅僅是旁觀者,而是成為了這龍口潮的一部分。每一次潮起,他便引動內勁相合,感受那股力量從醞釀到爆發的全過程;每一次潮落,他亦體會那力量從狂暴到平息的韻味。他的覆海訣內勁,在這日複一日的“同頻共振”之下,竟也漸漸染上了一絲潮汐那般磅礴而富有節律的特性。
    原本堅如磐石的八品瓶頸,在這持續的感悟與獨特的修煉中,開始出現了細微的鬆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於水元之力的理解,不再局限於其形態,而是更深層次地觸及到了其“勢”與“律”。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銀色的月華傾瀉而下,照在洶湧的龍口潮上,激蕩的浪花仿佛碎裂的銀錠,閃爍著迷離的光芒。
    龍飛依舊盤坐在那塊巨石之上,雙目微閉。他的呼吸悠長而深遠,與遠方海麵傳來的潮水低吼聲幾乎融為一體。此刻,正值大潮湧來之際,整個峽灣都在微微顫抖,空氣中充滿了水汽與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就在那巨浪即將達到頂峰,將要狠狠拍向崖壁的瞬間,龍飛體內的覆海訣內勁陡然加速運轉!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模仿與順應,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引導與融合。
    他仿佛化身為這龍口潮的一部分,化身為駕馭潮汐的精靈。那磅礴的潮汐之力,不再是外來的衝擊,而是成為了他自身力量的延伸。一股遠比他自身八品巔峰內勁更為宏大、更為精純的力量感,在他體內油然而生。
    “嗡……”
    龍飛隻覺腦海中一聲輕鳴,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枷鎖轟然斷裂。那困擾他數月之久的後天八品巔峰壁壘,在這一刻,竟如冰雪消融般悄然瓦解!
    一股更為精純、更為凝練的內勁自體內深處湧現,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每一個毛孔都仿佛舒張開來,貪婪地吸收著空氣中濃鬱的水元精氣。他的感知變得前所未有地敏銳,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數十丈外,潮水中每一滴水珠的運動軌跡。
    後天九品,水到渠成!
    雖然尚未完全穩固,但那扇門,確確實實已經被他推開了一道縫隙!
    遠在聽濤島另一端的密林深處,一間簡陋的茅屋前,玄洋子憑虛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阻隔,落在了龍口潮方向。他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捋了捋頜下長須,低聲自語:“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能借龍口潮汐之力,自行悟透覆海訣與自然偉力相合之妙,領悟‘勢’與‘律’的真諦,方能不墮了‘覆海’二字之威。這龍口潮,乃是上古地脈與海眼交匯的天然陣眼之一,暗合潮汐至理,其中玄妙,又豈止助人突破這般簡單……”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眼中閃過一絲悠遠與期待。這聽濤島,這龍口潮,似乎都隱藏著更深層次的秘密,等待著龍飛未來去一一揭開。
    而此刻的龍飛,已從那玄妙的境界中緩緩回過神來。他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那股煥然一新、充滿生機與力量的內勁,胸中豪情萬丈。
    少年意氣,於這潮汐盡頭,悄然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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