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漸急，浪頭拍打著“鎮南號”的船舷，發出低沉的轟鳴，似在訴說南洋這片海域的詭譎與不安。小舟探查歸來，士卒稟報，前方船影確為土人漁舟，似因避風浪而誤入艦隊航道，並無敵意。雷振聲聞報，略一沉吟，揮手命艦隊調整陣型，繼續南下，諸將士這才稍稍鬆懈。龍飛立於船頭，目光卻未曾放鬆，腰間“海龍佩”雖已平靜，然那一絲微震，仍在他心頭縈繞不去。
    數日後，艦隊終於駛入蘇祿蘇丹國近海。遠處港口已然在望，碼頭之上桅杆林立，土人船隻往來穿梭，然氣氛卻隱隱透露著幾分詭異。港口附近並無隆重迎接的儀仗，亦無當地官吏列隊待命，僅有幾名衣衫襤褸的土人引路，言語間滿是惶恐。雷振聲立於旗艦甲板，眉頭緊鎖，沉聲道：“蘇祿既為藩屬，我軍奉命平叛，怎無王廷使者相迎？此事大有蹊蹺，龍飛，你率一隊人馬，隨本鎮先行登岸，探明情形！”
    龍飛領命，點齊數十名精銳士卒，與雷振聲同乘小舟，率先靠岸。剛踏上碼頭，便覺一股濕熱之氣撲麵而來，夾雜著海腥與泥土的氣息，令人胸口一悶。碼頭四周土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有好奇，亦有畏懼，幾名引路之人低頭哈腰，用生硬的漢話斷斷續續道：“大……大人，王宮有令，貴軍遠來，請……請先至港邊營地歇息，待……待王子殿下召見。”雷振聲聞言，麵色一沉，冷哼道：“我大滿水師奉命而來，爾等藩屬王廷，卻如此怠慢？王子召見？蘇丹何在？速速稟明，否則軍法無情！”
    引路土人聞言，麵色愈發惶恐，支支吾吾似有難言之隱。龍飛目光微閃，掃視四周，隻見碼頭遠處，幾名身著異服之人正鬼鬼祟祟觀望，衣飾雖似當地貴族，卻又夾雜幾分泰西風格，腰間佩劍，非蘇祿土人常見的彎刀。心頭疑竇頓生，他低聲對雷振聲道：“千總，此地情形詭異，恐有不測，碼頭人多眼雜，不宜久留。不如先至營地，布下防線，再遣人探查王宮動向。”雷振聲略一思索，點頭道：“言之有理，傳令下去，艦隊暫駐近海，主力登岸，速速搭建臨時營地，嚴加戒備！”
    不多時，艦隊士卒陸續登岸，於港口不遠處一處空地紮下營盤。土人送來些許瓜果清水，然眼神閃爍，似在躲避著什麽。李宸自艦上隨軍而至，手持折扇，緩步走入營地，四下打量一番，忽而低笑道：“雷千總，龍哨官，此地雖是藩屬，然人心惶惶，恐非單純內亂可解。蘇祿王廷不遣重臣相迎，卻令我軍暫駐此處，其意耐人尋味，莫不是另有隱情？”他語中分明帶著試探，目光卻瞥向龍飛，似在觀察其反應。
    龍飛心頭微動，麵上卻不動聲色，沉聲道：“李文書所言，未嚐無理。然我等職責所在，隻管聽命行事。王廷既有安排，自會遣人說明，若有隱情，待探明後再議不遲。”李宸聞言，折扇輕搖，微微一笑，似對龍飛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頗為滿意，點頭道：“龍兄謹慎，在下佩服。既如此，李某也不多言，便去文牘處整理些軍報，靜候雷千總調遣。”說罷，他拱手一禮，轉身離去，步履間依舊從容自若。
    雷振聲目送李宸背影，眉頭微皺，轉頭對龍飛低聲道：“此人文采不俗，見識亦廣，然言辭之間，總有幾分高深莫測。龍飛，你與麾下士卒，多加留意，莫讓他牽涉過多軍務。”龍飛抱拳應是，心中卻暗道：李宸此人，來曆不明，雷千總既有此言，想必已察覺一二。然其既隨軍而至，又得千總特意關照，背後背景，恐非尋常罪臣之後可比。
    夜幕漸降，營地內燃起篝火，士卒輪值巡防，四下雖看似平靜，然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抑。龍飛正於帳中與鐵柱商議巡防之事，忽聞帳外士卒急報：“哨官，營外來了一隊人，自稱蘇祿王廷使者，求見雷千總！”龍飛與雷振聲對視一眼，雷振聲冷哼道：“來得倒是時候！龍飛，隨我前去，看看這蘇祿王廷，究竟在耍何花樣！”
    二人步出大帳，隻見營門之外，一隊華服之人肅然而立，為首者身材矮小，頭戴金絲嵌珠之冠，麵容陰鷙，雙目閃爍不定，身旁數名隨從，皆佩彎刀，氣勢頗盛。那為首之人見雷振聲與龍飛走來，忙擠出笑意，躬身一禮，用略帶口音的漢話道：“下官蘇祿二王子麾下右相穆紮哈，奉王子殿下之命，特來迎接大滿天朝貴使。此番內亂，叛賊猖獗，蘇丹陛下憂心國事，暫居宮中靜養，特命二王子代為理事，懇請貴使見諒。”
    雷振聲聞言，麵沉如水，冷聲道：“蘇丹既為藩屬之主，我等奉帝命而來，怎可不親見？爾等所謂‘叛賊’，究竟何人？內亂情由，又是何故？若不言明，休怪本鎮治罪怠慢之責！”穆紮哈聞言，額頭微汗，忙陪笑道：“雷大人息怒，叛賊乃本地一偏遠部落，貪圖王廷賞賜，蓄意謀亂，已被我軍圍困於黑岩山。二王子殿下已調集精兵，欲將其一舉剿滅，隻因兵力不足，難以及時清剿，方懇請貴使援手。此事……此事確與蘇丹無關，陛下龍體欠安，實不宜接見外使，望大人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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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飛聽罷，目光微冷，心頭暗道：此人言語閃爍，所謂‘叛賊’之說，未必屬實。蘇丹若果真無恙，怎會不露麵？若有隱情，恐是王廷內部爭端，遠非表麵內亂如此簡單。他正欲開口，忽見李宸自帳後緩步而出，手持折扇，微微一笑，插言道：“穆大人所言，頗有道理。藩屬內亂，自當由王廷自理，然既有求援之舉，自是信重大滿威儀。雷千總，若蘇丹龍體欠安，或不便相見，不妨先與二王子商議平叛之策，待事態稍定，再拜謁蘇丹不遲。”他此言一出，穆紮哈連連點頭，似頗為感激，而雷振聲卻眉頭一皺，目光掃過李宸，隱隱帶著幾分不悅。
    龍飛心頭一凜，暗道：李宸此言，表麵圓滑，實則是在推波助瀾，似有意促成我軍與二王子合作。然其為何如此急切？莫非他已知曉內中隱情？正思慮間，穆紮哈似鬆了一口氣，忙道：“貴使明鑒！二王子殿下已於王宮設宴，欲於明日請貴使入宮共商大計，還望雷大人與諸位將領賞光。”雷振聲沉吟片刻，沉聲道：“既如此，本鎮明日自會前往。然平叛之事，須有實據，爾等若有部落叛亂之詳報，速速呈上，否則休怪本鎮不信！”穆紮哈連聲稱是，辭別而去。
    夜色愈深，營地內篝火搖曳，雷振聲回帳歇息，龍飛卻立於營門之外，遙望遠處王宮燈火，心頭疑雲難散。蘇丹被‘靜養’，二王子主事，所謂叛賊，究竟是何真相？而李宸之言，又是否別有用意？正思索間，鐵柱走來，低聲道：“頭兒，方才我聽巡防兄弟說，營外似有異動，似有人窺探，恐非善類。咱們要不要多派些人手？”龍飛聞言，目光一厲，沉聲道：“傳令下去，夜間巡防加倍，若有可疑之人，即刻拿下！”鐵柱領命而去，龍飛卻愈發覺得，此番蘇祿之行，遠非表麵平叛之簡單，背後陰謀，似如這南洋黑夜，深不可測。
    遠處王宮燈火搖曳，隱隱傳出低鳴樂聲，似在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而那被軟禁的蘇丹，究竟身在何處？是否真如傳言，隻是‘龍體欠安’？龍飛緊握腰間長刀，心中暗道：明日入宮，定要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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