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據點內的靜院雖遠離京城喧囂，卻難掩那無處不在的暗流湧動。龍飛自靜室回到內院，步履穩健，心中卻仍縈繞著方才與李婉蓉的試煉之事。他雖未明言，但對這年輕女子的天資與背景，已有幾分掂量。隻是，眼下京華風雲變幻，個人的小算盤，終究要放在大局之後。
    他推開內室之門，隻見燈火搖曳，承澤與蘇櫻早已等候多時。承澤身著深青長袍，端坐於酸枝木椅上，眉宇間帶著幾分倦色，似是連日籌謀耗盡心神。蘇櫻則一襲淺緋色對襟長衫，立於桌旁，手執一卷書信，神色沉靜，目光卻不時掃向承澤，似在觀察他的情緒。
    “龍飛，你可算來了。”承澤見他入內，微微直起身，聲音中透著些許喑啞，“今夜之事，怕是又要費一番心思。”
    龍飛坐下，接過蘇櫻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方道：“京中局勢如沸水烹茶，稍有不慎，便是傾覆之禍。承澤，你且說說，眼下可有何新變數？”
    承澤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低聲道：“保守派那邊，弘方已然動作頻頻。今日早朝，禮部尚書趙允德公然彈劾李大人，言其結黨營私，暗通外敵。雖未直指我等，但言辭之間，分明是衝著改革派來的。更有傳言，弘方暗中聯絡了京畿衛的一部分將領，似有不軌之心。”
    蘇櫻聞言，冷笑一聲，將手中書信放下，接口道：“弘方此人，城府極深，背後又有‘覆海會’撐腰，自然不會輕易示弱。隻是，他若以為能憑幾句彈劾便動搖李大人根基，未免小看了我們這些年在朝中的經營。聽潮閣最新密報，京畿衛中確有異動，但尚未成勢，況且，龍飛在軍中的威信，也不是他們能輕易撼動的。”
    龍飛目光微凝，沉聲道：“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察。京畿衛若真被弘方滲透，恐對我等大計不利。蘇櫻，明日你命人再探，若有確鑿證據，務必速報。至於弘方，此人雖狡詐，但畢竟隻是宗室一脈，其真正倚仗，還是那‘覆海會’的暗手。這才是我等心腹大患。”
    三人正議論間，門外忽傳來一陣低微叩門之聲，輕而急促，似帶著幾分不安。承澤眉頭微皺，低喝道：“何人在外？”
    門縫中傳來一道蒼老而恭謹的聲音：“殿下恕罪，老朽乃故人之後，特有要事相稟，求見殿下一麵。”
    承澤與龍飛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警惕。蘇櫻則不動聲色，起身走至門旁，手已暗按腰間短匕，低聲問道：“你是何人？既稱故人，又是何人之故？若無實據，休想踏入此地半步。”
    那老者聲音稍頓，低聲答道：“老朽姓韓，名承恩，昔年曾侍奉貴妃娘娘左右。今夜冒昧前來，實因身負故人之托，攜一物一信，關乎殿下身世，唯有麵呈殿下，方能交出。”
    此言一出，室內氣氛驟然一緊。承澤聞言，麵色微變，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神色，既有疑惑，亦有隱隱的期待。龍飛則微微眯起雙眼，沉聲道：“既如此，便請進來吧。不過，韓老先生，醜話說在前頭，此地非等閑之所，若你所言有虛，休怪我等不留情麵。”
    門扉吱呀一聲輕響，一個身形佝僂、須發花白的老者緩步踏入。他身披一件舊灰布襖，麵容雖蒼老，卻難掩一股沉穩氣度，雙目雖渾濁，目光卻透著幾分堅毅。他一進門，便向承澤深深一拜，顫聲道：“老朽韓承恩，拜見殿下。殿下萬安。”
    承澤擺手示意他免禮，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韓老，你既稱曾侍奉我母妃，想必知曉許多舊事。可本王自幼離京，母妃之事，亦多有耳聞而未親曆。你今夜前來，究竟有何要事？”
    韓承恩直起身，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封泛黃的書信與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那玉佩通體碧綠，雕成龍鳳相繞之形，邊角雖有磨損，卻隱隱透出一股華貴之氣。韓承恩雙手奉上，聲音低沉而鄭重：“殿下，此信乃先帝親筆所書，內中詳述殿下身世來曆，另有先帝遺願，望宗室能以禮相待，承認殿下血脈。此玉佩，則是先帝賜予貴妃娘娘之信物，上有皇族秘紋，足證殿下乃愛新覺羅正統。”
    承澤聞言，身軀微震，目光死死盯住那封信與玉佩，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龍飛與蘇櫻見狀，亦是神色一肅，彼此對視一眼，心中皆生警覺。承澤接過書信與玉佩，指尖輕撫那玉佩上的紋路，似在確認其真偽，半晌方低聲道：“先帝遺筆……皇族秘紋……若此物屬實，本王……本王豈非……”
    他話未說完，已然哽咽，眼中既有對身份認同的渴望，亦有對未來鬥爭的隱憂。龍飛見狀，低聲提醒道：“承澤，事關重大，不可輕信。此信此物，雖有幾分可信，但其中真偽，仍需細查。你莫要被一時的情緒所擾。”
    蘇櫻亦點頭附和，語氣冷靜：“殿下，龍飛所言不無道理。大滿皇族血脈認證，向來有嚴格規製，宗室中人，對邊緣血脈更是百般排斥。此物若真出自先帝之手，為何時隔多年，方才現世？其中是否有他人的算計，尚不得而知。依我看，這韓老雖言辭懇切，其來曆與用意，亦需再三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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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承恩聞言，忙稽首道：“殿下與兩位義士所慮，老朽自然明白。老朽此來，並非想撩撥是非，實乃受故人之托，了卻一樁心願。此信與玉佩的真偽，殿下盡可交由宗室長輩或宮中舊人查驗，老朽絕無二話。隻是，先帝遺願，宗室家法，老朽不敢有半點隱瞞，唯願殿下早日正名，得享祖宗庇蔭。”
    承澤沉默片刻，手中緊握玉佩，目光複雜難明。他低聲道：“韓老，多謝你一片忠心。此事，我自會細查。不過，你既提母妃舊事，可知當年還有何人熟悉此事？若能再尋一二人佐證，或可增幾分可信。”
    韓承恩略一思量，答道：“殿下所問，老朽亦有幾分思量。當年貴妃娘娘身邊，尚有一位貼身宮女，後被貶至掖庭，至今是否尚在人世，老朽不敢斷言。另有一位宗室老臣，名喚福泰，曾受先帝之命，暗中照拂貴妃娘娘母子，若能尋得此人，或可解開更多疑團。隻是，老朽年邁，早已不問世事，這些線索，尚需殿下自行追查。”
    龍飛聞言，目光微閃，心中暗思：此老者所言雖有頭緒，但到底有幾分可信，尚需再探。況且，這玉佩之上，若真有皇族秘紋，其來曆絕不簡單。他不動聲色，麵上卻依舊沉穩，隻道：“韓老既言心意已盡，便請暫留此地，待我等再商議一番，自有定奪。”
    蘇櫻則暗中使了個眼色，示意龍飛留意這老者的神態與言辭。室內氣氛依舊緊張，燈火搖曳間，幾人各懷心思。承澤雖強自鎮定，但目光卻始終離不開那封書信與玉佩，似在其中尋找著久違的歸宿。而韓承恩則低頭不語，似在等待最終的宣判。
    夜色愈深，李府據點內的這一方小小內室，卻似成了整個京城風雲的縮影。那封書信，究竟是承澤正名的關鍵，還是另藏玄機的陷阱？那枚玉佩，又是否真能承載起一段塵封的皇族秘辛？一切答案，似乎還懸於未定之天，等待著更激烈的風浪來揭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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