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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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廷和沉聲道:“陛下,朝廷法度為重,臣提議要謹慎查辦,以免禍及無辜。”
    督察禦史,史彭澤哈哈大笑,言道:“查辦?我有什麽可查的!楊閣老把我看成什麽了?”
    他臉不紅心不跳,語氣中還有淡淡嘲諷的味道:“我是叛臣、奸臣?”
    楊廷和聞言恰似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他之所以提議仔細查辦,是為了防止有心人以此大做文章,借此事排除異己,當然,如果可以還含冤者一個清白,那就再好不過。
    沒想到……
    毛紀一臉怒容,正色道:“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難逃小人之嫌!”
    “哈哈哈!”史彭澤將袍子一掀跪了下去,大聲道:“臣史彭澤,親自督查大案要案二十餘件,武宗北伐時也曾上過戰場,這雙臂的箭傷就是明證!”
    “刷”他將寬大的官服擼起,幾條如長腿蜈蚣一般紮眼的傷疤映入眾人眼前。
    隨後他重重的將頭扣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哭訴道:“臣一心為國,為官數十載,從青春意氣到耄耋之年,更是為了查案幾次將生死置之度外!又怎麽可能背叛朝廷!”
    史彭澤一字一句,都在表達著對朝廷的控訴,他為大明流過汗,他為大明立過功,他為大明流過血,大明怎麽能如此對他?
    張璁對此嗤之以鼻,立過功又怎麽樣,昔日的功臣難道就不會變成叛賊?
    古往今來,人心易變之事還少嗎?
    奉天門一時間安靜了下去,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如同被黑夜籠罩的深林,迷霧充斥著的沼澤,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怎樣恐怖的事情。
    朱厚熜開口了。
    他問道:“史禦史,可敢擔保一生清廉不曾貪墨,可敢擔保除國事之外別無他心,可敢擔保不曾勾結叛賊!”
    這話如同利劍一般,不光紮向了地上的史彭澤,也向在場的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的寒芒。
    官員們都在捫心自問,思考為官以來的得失,少有幾人能夠直視朱厚熜的目光。
    “臣向天地神明起誓,終其一生不曾背叛大明!”
    史彭澤擲地有聲,頭顱也高高昂起,就像得勝的公雞一般。
    但下一刻他所得到的,卻不是鮮花和掌聲,一堆文書劈頭蓋臉砸在了他的額頭。
    “這……”
    朱厚熜麵無表情,掃視群臣,言道:“諸位可不要不見棺材不落淚,朕不想把事做絕,但諸位也不要妄自尊大!”
    奉天門內的失意人又多了一個,餘下文書上所提及的官員,也全都俯首以頭叩地。
    金黃色的琉璃瓦被陽光照耀得格外璀璨,奉天門仿佛沐浴在日光中,此刻寬敞明亮的丹陛上,眾人卻隻感到陣陣寒意。
    “叛國是誰也碰不得的線,碰了就要有死的覺悟!”
    朱厚熜一揮袍袖,邁步回到了禦座上。
    張子麒的心就像寒冬臘月,跳出冰麵的魚兒,越掙紮就越感到寒冷,越跳動就越感到心悸。
    他悠悠一聲長歎,恨隻恨自己沒有早做決斷,如果在朱厚熜初到京城,就聯合所有人一起壓製住皇權。
    又哪會有今日之事?
    如今,勝負已分,成王敗寇也沒什麽好說。
    可轉念間,他靈光一閃,似乎抓到了某種生的希望,死寂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靈動。
    費宏卻隱隱有些擔憂,在他看來朱厚熜完全無視了朝堂平衡的大局,登基以來就殺了這麽多人。
    他在心中略一計算,又悄悄掃了一眼大殿的群臣,隻感到越發心驚。
    他輕聲喃喃道:“一百多人,尚書禦史也難逃一死。”
    蔣冕注意到了費宏的目光,幾人搭檔多年,自然也能夠猜到對方心中所想。
    他輕輕攏了攏袖子,思緒萬千最後也隻能感慨,今年的賦稅估計難收了。
    江浙商人在朝堂的代表,基本被清掃一空,明麵上反對朱厚熜的人,要麽自顧不暇,要麽在大勢的傾軋下淪為炮灰。
    楊廷和定了定心神,肅聲道:“昨夜朝廷要員遇襲,臣以為除了與外敵的暗子有關,朝中叛賊也脫不了幹係。”
    他渾濁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既然不能大事化小,那就幹脆一了百了。
    一次性讓這些人再無反擊之力,不然今日,他做了“好人”,難保明日有人會認為他幫得不夠徹底,東山再起之後進行報複。
    宦海沉浮多年,楊廷和對這樣的事見過太多也聽過太多,他不敢對官場上的朋友抱太大的信任。
    朱厚熜微微點頭,輕笑道:“楊閣老所言,朕深感讚同,若朝中無人幫扶,叛賊怎會如此囂張?”
    “大理寺要對此案嚴辦,重辦,無論涉及誰,無論牽扯到的人多麽位高權重,朕都不會放過。”
    他冷聲道:“錦衣衛何在,脫去爾輩蟬翼冠,剝了朝服,押到詔獄候審。”
    他想了想,一振龍袍,言道“核定死罪之人”
    “杖殺!”
    朱厚璁登基以來,臭名昭著之人成了廷杖下亡魂。
    文臣這邊大多沉默寡言,武將們也是一水的泥塑人的表情,郭勳倒是眉毛不斷抖動,隻感覺大夏天喝了一碗酸梅湯一樣暢快。
    他早就看這群腐儒不順眼了,年輕時倒還有些能耐,老了,老了,就成了淤積的湖水,遠觀風光秀麗,走到跟前就臭不可聞。
    他抖了抖肩,順勢抬頭看到了朱厚熜,心裏也暗自警醒。
    自己小心了一輩子,可不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翻了跟頭,想起家裏某個糟心的兔崽子,郭勳的臉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昨夜朱厚熜發來的文書他看過了,對於宗室他郭勳也不虛,隻是沒有揣摩明白朱厚熜的意思,到底是要保還是要查?
    如今一看形勢,他也就明白該做什麽了。
    文臣們沉默,是因為被視為名傳千古捷徑的廷杖,竟然沾上了屎。
    眼下他們也得暗自掂量,如果也成了杖下亡魂與史彭澤等人並列,豈不是……
    毛紀邁了一步上前道:“陛下,白蓮妖人猖狂,竟敢在天子腳下肆意妄為,臣以為當重罰!”
    費宏也附和道:“白蓮教蠱惑百姓,於我大明江山有害,不除不足以安天下!”
    朱厚熜點頭道:“邪教流毒未清,須雷霆手段處治。”
    “傳朕喻,令各地官府揖查之!”
    “謹遵上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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