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落子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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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昌侯府修得極為氣派,在建築規格上還隱隱有些超出了侯府應有的範疇。
    朱中泛紫的大門上,一對銅鎏金的獅子口中斜著門環。
    獅子的眼神冰冷,威嚴地看向前方。
    “咚咚咚”
    銅環與木門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往日裏都是管家來敲門,今日張鶴齡心急如焚,哪裏還顧得上這些禮節。
    “開門,快,快開門”
    大門徐徐打開,仆人還沒來得及問出去,張鶴齡就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大爺!”那名被撞倒的仆人,立刻跪倒在地,大聲叫道。
    他一路向前穿過兩個洞門,從一個環形的水池前繞過,沿著青石板鋪就的曲徑,徑直朝後院的小亭而來。
    “啪”一聲脆響。
    張延齡慵懶地斜靠在太師椅上,右手中握著一顆白色的棋子,落在了棋盤的左上方。
    這是一個風景極佳的小院,假山、流水、亭閣,四周還圍著挺拔的翠竹,單單往裏麵走幾圈就心曠神怡。
    可無人發現的地方,水底的根葉已然腐爛。
    但它好像肺腑的疾病一般,隻有到無可救藥之時才會腥臭撲鼻。
    “弟弟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下棋!”
    張鶴齡衝將進來,拿起桌上的茶盞就猛灌了兩口,感覺喉嚨裏的焦躁得到緩解,才一臉嚴肅地說道。
    “陛下已經發現考試舞弊,並且派楊一清那個老頑固去查案,我怕……”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講完,有些憂慮的目光落在了張延齡的身上。
    張延齡卻不緊不慢地抖了兩下袖子,緩緩從椅子上起身。
    他笑問道:“我的哥哥呀,這樣的危機我們不是沒遇到過,侵吞田畝、縱奴行凶、哪一條比這舞弊輕了?”
    張延齡自顧自地收拾著棋盤上的黑白子,“昔年的何鼎,曹祖等人墳頭草都已經三丈高了,可我們不依舊活得好好的!”
    張鶴齡聞言急躁的心情也有些緩解,當初他們哥倆在街上不過想和幾個小娘子親熱一番,就被何鼎這個死太監抱著金瓜阻攔。
    而那曹祖,兒子在他們家為奴,不過是對他們忠心超過了對家人的用心,就被這個老家夥告到了太後麵前。
    還“誣陷”他們虐殺僧、奴,真的就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但今時不同往日,小皇帝對他們可沒有什麽親情可以顧念。
    “話雖如此,但弟弟當今陛下終究是陛下啊!況且這位的手段不俗,這次要是栽了,可真就沒命喝這茶水了。”
    張延齡又是哈哈一笑,寬慰道:“哥哥不必憂心,那些人的嘴可硬得很。”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幾次狠辣:“即使他們不念著自己,也要想著一家人的性命”
    他遞過去一盞清茶,臉上帶笑:“畢竟,我的錢也不是那麽好拿的!”
    張鶴齡點頭表示讚同,茶水放入口又急匆匆地將茶盞放下。
    “可,那就如此輕易地放過王匹夫?”他的聲音有些激動,來回在小院中踱著步。
    “哥哥想岔了,正需要讓小皇帝發現舞弊,我們才好借題發揮。”
    “無論發生舞弊的原因是什麽,身為主考官的王陽明一定有責任。”
    “哦”張鶴齡有些熱切的目光看了過來,張延齡張延齡微微一笑:“更何況我已經做好了部署,一頂黑鍋就會扣到他的頭上。”
    “哈哈哈!”張鶴齡連連揮手,狂笑之聲甚至將竹葉的沙沙之音都壓了下去。
    “況且算學重開,又有王匹夫主管,即使真的查到我們頭上,也頂多將這烏紗帽奪去。”
    “弟弟此言何意?”張鶴齡連忙追問。
    張延齡順手將桌案旁《大明律》遞了過去,解釋道“科舉舞弊罪當處死,但別的考試,隻要不是禮部造冊,就有緩和的餘地。”
    張鶴齡聞言更是一喜,反手拒絕張延齡遞過的書卷,舒服地躺在了太師椅上。
    張延齡苦笑一聲,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他看著激動不已的哥哥,又瞧了瞧手上的書卷,將原本想說的話又憋回了肚子。
    有些事還是自己知道就好,人一多變數就多。
    他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無論如何都能保得住張家。
    過去的科舉舞弊唯恐牽扯到黨爭,這兩樣東西就像沸騰的油鍋碰上火星,一下子就會燒到所有人。
    但這一次不同,他要讓黨爭湊進去,把矛盾給擴大,和動搖國本的大矛盾比起來,小的又算什麽?
    針對一個人容易,針對兩個人也容易,但要同千千萬萬的人作對。
    他抬頭望天,喃喃自語道:“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
    三日之後的大理寺,門口的石獅默默無言,大堂內一眾官員卻差點將這屋頂給吵翻了去。
    正中央巨大的明鏡高懸牌匾下,滿眼盡是朱紫之色。
    “楊寺卿,你這是什麽意思?證據都已經確鑿,還不定罪!”張廷齡罵道。
    張鶴齡也趁眾人未開口,隨即附和:“古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齊元、柳玄、趙如等是何人我不知道。”
    “但考場之內這麽多人,為什麽偏偏就這幾人試卷被調換了。”
    他一聲大吼:“諸位,我提議將這幾人連坐,終身不得錄用,流放雲南!”
    最上方的楊廷和,不動聲色地將天青色茶盞放下,而一旁的費宏、蔣冕倒真的像兩個嗜睡的老頭。
    從開始到現在,眼睛一直半眯半開未發一言。
    楊一清不屑地搖了搖頭,看著依舊大放厥詞的兩人,心裏默默為他們上了幾炷香。
    被查出有舞弊之人,有幾個就是這兩位侯爺的親戚,要說他們沒有問題,他是絕對不相信的。
    楊一清能沉得住氣,王瓊直接就罵了過去。
    手上紅袍一擁,冷哼一聲喝罵道:“爾等是何居心,動不動就要將人連坐,這天下莫非是姓張的?”
    “王閣老,諸位同僚麵前可不要胡說,這可是要殺頭的”張鶴齡急忙揮手阻止。
    王瓊隻是斜瞪了他一眼,便又問道。
    “據老夫所知張氏族人被判了科舉舞弊,難不成你們倆也要到大牢裏走一遭?”
    可誰料張延齡聽聞此話,眼中閃過精光不氣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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