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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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徵明將老人攙往了遠處的酒館,才轉過身來朝錢莊方向望去。
    有不少好奇的百姓,紛紛聚攏在了錢莊的門口。
    兩個大紅燈籠上描金的濟善二字,被黑字壓在了身下。
    唐伯虎抬頭望天,順手將手中的毛筆向後擲去,便頭也不回地邁步向前。
    “哢——嚓”
    那毛筆硬生生地卡進了錢莊的牌匾,巨大的牌匾應聲裂開。
    百姓們如鳥獸散去,巨大的聲響之後錢莊二字碎成了兩半。
    人群熙熙攘攘唐伯虎卻怡然自得,他一邊輕巧地打著拍子,一邊吟唱道。
    “不煉金丹不坐禪,
    不為商賈不耕田。
    閑來寫就青山賣,
    不使人間造孽錢。”
    “好,讀書人當如是!”二樓上郭勳家的二公子郭言忍不住一聲叫好,他將手中的折扇合上又打開。
    打開又合上,來回反複幾次,最終將扇子重重地拍在桌上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
    楊一清的府邸,張璁輕抿了一口茶水。
    “楊寺卿,陛下讓您探查假幣,怎麽這京城是雷聲大雨點小,坊間傳聞這大理寺的牌匾都是紙糊的!”
    “嗬嗬嗬”楊一清笑了笑,雙手自顧自地翻著簸箕上的蒲公英。
    他小心翼翼地翻過每一片幹枯的枝葉,盡可能地讓每一株蒲公英接受陽光的照射。
    “秉用啊,心急還吃不了熱豆腐,要辦大事就要有靜氣!”
    “哦,看來楊寺卿早有安排,大張旗鼓調查之後又悄無聲息,莫非是故意為之?”
    楊一清眼神開合間閃過一道精光,他用略微枯瘦的手指夾起了一顆蒲公英。
    看著光下那根須綿長的藥草,他意味深長的言道:“總要給人家搭好台子,不然他們怎麽肯唱大戲!”
    “先示敵以弱請君入甕,最後以雷霆手段處置,妙,實在是妙!”
    張璁猛的站起身,忍不住連聲讚歎,他感慨道:“京城假幣之禍非一日之功,那些人稍有些風吹草動就藏得死死的,也就隻有您這樣的老手,才能和他們掰掰手腕!”
    “哈哈哈”楊一清臉上泛起淡淡的得意,但語氣卻越發和緩:“高招談不上,隻是一點經驗之談罷了!”
    張璁走到楊一清的跟前,看著簸箕裏的蒲公英似乎想到了什麽。
    “我早就聽說您醫術精湛,在草藥一道上頗有心得,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嗯,鄉野郎中的小把戲,閑來無事調解生活苦悶的方法罷了。”
    張璁伸手輕輕抓起了一棵蒲公英,笑道:“蒲公英、金簪草、婆婆丁、黃狗頭,名雖不同卻為一株草,楊寺卿以為哪個名字最恰當?”
    楊一清的手略微遲疑,很快嘴角就露出了笑意。
    “自然是以藥效命名為佳,人人皆知之名為佳,合乎道理之名為佳!”
    “好,名正則言順!”張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臉上的笑意更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的小院傳來,管家急忙進來稟報。
    “老爺,濟善莊出事,不知從哪裏來的書生將他的牌匾都給砍了!”
    “哈哈哈”楊一清合掌而笑,對麵的張璁也是笑意盈盈。
    “楊寺卿,您等的時機到了!”
    “是啊,時機到了!”楊一清將袍袖一揮,腳步無比幹脆地朝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
    “砰”
    瓷器落地的聲音,畫著鬥彩葡萄的碎片散落各處。
    梁次攄一臉憤恨之色,他手中的玉石佛珠轉得越發快速。
    “唐伯虎!好一隻不識好歹的蠢虎!”
    他在大堂內來回走了幾步,最終還是走回了紫檀木椅上。
    “我老父對他恩重如山,他卻如此對我!”梁次攄心中的憤怒,是一刻比一刻要深。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手上轉動著的佛珠才緩緩停了下來。
    “本來還想送你一條生路,可你卻如此不識好歹,唐伯虎啊,唐伯虎,你要救百姓救天下,但能救得了自己嗎!”
    他隨手一拂袖,一張泛黃的紙張便碎成無數塊,飄飄揚揚的紙屑中梁次攄的臉顯得越發陰沉。
    這是他寫給唐伯虎的信,告訴了對方這錢莊,也有他梁次攄插手,希望對方能將錢莊上的對聯抹去。
    那麽此事就可過去,可誰料唐伯虎的來信卻是將他痛罵了一番。
    他打定了主意就決定立刻開始行動,徑直離開家門坐著轎子一路向東。
    轎夫們的腳程很快,大概半盞茶的工夫,藍頂的轎子就停在了張豐山的門口。
    梁次攄彎腰掀開眼前的幕布,在張府仆人恭敬的目光中,輕車熟路來到了大堂。
    “張禦史,最近可安好?”梁次攄笑問道。
    “好?怎麽好得起來!”
    張豐山皺著眉頭,反問道:“錢莊是怎麽回事?你之前不是承諾萬無一失嗎?怎麽現在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這,窮酸文人無故呻吟,寫了首爛詩不足掛齒!”
    “窮酸文人,爛詩!”張豐山暴跳如雷,聲音也仿佛是吼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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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自己說的是誰嗎?那是江南的唐伯虎!我朝鼎鼎有名的才子!”
    “還些許小事!你不會還要勸我頭落了碗大個疤吧!”
    梁次攄卻不動聲色,沉聲道:“張禦史,事情鬧得再大與你我又有何關係?這錢莊他不姓梁也不姓張,他姓朱啊!”
    “啊!”張豐山聞聽此言才緩緩坐了下來,心情也稍微平複。
    “對,和你我又有什麽關係!”張豐山自語道。
    “隻是……”
    “隻是什麽?”
    “我一時氣急,走了一步昏棋!”
    梁次攄故作懊惱之狀,歎氣道:“我曾寫信給唐伯虎讓他撤回之前寫的字,可就算我搬出了家父也無濟於事!”
    “什麽!”張豐山的聲音一時間又高了幾分,他急忙追問道:“你在信裏都提了些什麽?”
    “就隻是說了說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誰!”
    “慶王!”
    張豐山啞聲道:“事已至此,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寒芒,“這事,隻能是朱家的家事,這錢,隻能是朱家的錢!”
    他意味深長看向梁次攄,語氣帶著無比肯定的味道。
    “你來是想讓我出手對付唐伯虎吧!說吧,想怎麽做?”
    “哈哈哈,禦史果然慧眼如炬!”
    “哢”
    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張豐山靠在椅子上慢慢眯起了眼睛。
    他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黃花梨的扶手,“這錢果然不好拿呀!”
    過了半響,他從椅子上起身邁步來到了書房。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書房內的每一件文玩字畫,又小心翼翼地拿起桌案上的名冊一一核對了起來。
    “民間百姓皆是粗魯之輩,又怎懂得這高雅之物!這東西留在他們手上就是糟蹋!”
    他一臉苦悶的自語道:“誰又知我心,我為了留住這些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他雙手輕撫過一幅踏雪圖,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決絕。
    “我這麽做,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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