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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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斜斜,不覺夜已深。
朱厚熜最後抬頭望了一眼,大半身子落在殿宇重簷之後的明月,便毫不留戀,轉身回到了乾清宮。
麥福默然不語,跟了上去。
換作過去,朱厚熜在殿外吹了這麽久的冷風,麥福早就出聲勸告了。
可此刻他低眉垂手瞥了一眼,朱厚熜衣擺飄動的月牙衫,隻是暗自感慨。
“陛下修道有成矣!”
燈火昏昏,白日裏富麗堂皇的乾清宮,此刻卻仿佛不施粉黛的美人,光影變幻間竟讓侍立著麥福產生了回到興王府的感覺。
幾個小長隨輕手輕腳地放下炭爐和銅壺,便躬身緩緩退出了乾清宮。
麥褔熟練地鼓蕩真氣,碳爐內的黑炭瞬間便燒得通紅。
不多時,咕嘟咕嘟的聲音便回響在乾清宮內。
絲絲縷縷蒸騰的水汽,也從銅壺嘴飄向半空。
麥福端來了一套天青色的汝瓷盞,又順手從一旁的紫檀木罐裏倒出了一些茶葉。
滾水入盞,茶香四溢!
到了明代,人們泡茶的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由宋時的點茶變為衝泡。
這時的茶葉變得更為流行,上至達官顯貴,下到黎民百姓,都能同飲一盞茶。
宋朝時點茶,用的是成本很高的團餅茶。
所謂團餅茶,就是將茶葉碾碎之後揉製成團,這樣就會使茶葉的成本變高。
洪武皇帝草根起家,心裏麵裝的是九州萬民。
他一上位就廢除了元朝時朝廷茶酒專賣的權利。
還下令禁止製作團餅茶,並且十分巧妙地將芽茶作為貢茶。
至此,大明飲茶以衝泡為主,且尚茶之風被演繹到了極致!
隔壁的日本也在泡茶,但他們泡的是茶葉粉,大部分還是傳承宋時的遺風。
遺憾當年,老朱揮向日本的戰刀已經高高舉起,卻又因為種種原因輕輕落下。
“陛下!”麥福雙手端著茶盞走了過去。
朱厚熜擱下手中的朱筆,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
他鼻尖輕輕抽動,若有若無的清香沁人心脾。
“長興羅岕茶,應該是今年的春茶吧!”朱厚熜笑道。
“陛下聖明,這茶是張太後昨日送來的,說是讓陛下嚐個鮮!”
朱厚熜點點頭,又看盞仿若翩翩舞女的茶葉。
他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想唇齒間繚繞著的甘甜。
“這水?”
“應該是萬壽山上的清泉,再加石碗凝結的靈露吧!”
朱厚熜自問自答,他斜靠在紫檀木雕龍的木椅上,手中把玩著茶盞。
“今年的貢茶成色如何?”
麥福臉上卻是閃過了一絲遲疑,但也如實地回答了。
“各地上供的茶葉都已到達京師,臣親自去查驗了一番,沒有以次充好的偽品。”
“哦”朱厚熜聞言,身子依舊慵懶地斜靠著,眼中卻閃過了一道莫名的精光。
“沒有偽品?那精品!”
“杭州這一次送上來的龍井,似乎與陛下在興王府時喝過的不同。”
麥福答了一句,不動聲色地看了朱厚熜一眼。
明朝的藩王每年都能從朝廷獲得贈品,其中就包括茶葉。
而朱厚熜又酷愛品茶,疼兒子的興王大手一揮,花費重金從西湖購得了一批龍井。
但即使興王豪擲千金,買得到也不過是次一品的茶葉。
“咚”朱厚熜將茶盞放在桌案上,負袖於桌前。
麥褔的意思他明白,這一批上供的茶葉比當初興王買的次品都不如,更何談皇家貢品。
見朱厚熜神色平淡,麥福又將今日的發現給說了出來。
“陛下,臣查府庫偶然間看到了白方家府中搜出的贓物,其中就有三大罐西湖龍井!”
或許是多年練功的原因,麥福的嗓音多了一絲渾厚。
“臣去看了看,那幾罐茶葉的品質,比當年興王府的茶葉還要高出許多!”
麥褔說完便不再言語,乾清宮內一時陷入了沉寂。
過了片刻,淡淡的聲音回響在乾清宮內。
“天涼了,吩咐劉衛詔獄該擴建了。”
…
南京城的某個清雅會館,鹽商商會的副會長元言,正在宴請嚴嵩。
古樸幽靜的樓閣立金陵江畔,是文人騷客常來之所。
是夜,江風陣陣吹拂。
栽種在樓閣兩側的青竹,隨著風聲在月光下搖曳。
月光透過竹葉,疏疏朗朗,如殘雪。
金陵江上方的雞鳴寺,古樸清脆的鈴聲響起,如鳴佩環。
嚴嵩用紗罩將頭發罩住,半眯著眼喝了一口茶水。
“惟中,這茶葉如何?”
“穀雨前後的龍井,應該是西湖畔那幾畝茶田采的!”
“好”元言讚賞地看了一眼嚴嵩,又指著沸騰的茶壺。
“這水如何?”
“無錫惠山泉水!”嚴嵩又喝了一口,將茶水壓在舌下細細地品味,過了半晌才言道。
元言哈哈一笑,朝著嚴嵩豎起了大拇指,讚歎道:“惟中,果真明士也!”
嚴嵩眉頭微皺,朝笑著的元言問道;“我實在想不明白,惠山的泉水從無錫千裏迢迢運到南京,按道理應該不新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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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腕輕輕轉動,茶盞中的水和茶葉也跟著一起旋轉了起來。
“可這茶水卻是新鮮清冽,仿佛剛從泉眼流出來一樣!”
元言撫須而笑一臉自得,“這是無錫惠山泉水不假!”
此時已是半夜,但金陵江上仍有來往的船隻。
元言抽椅起身,手指著窗外的船隻,笑道“這水就是從船上來的。”
“在汲水之前,要先將泉井掏盡,待後半夜新的泉水湧入才汲水。”
他將窗戶打開,略帶潮濕的江風撲麵而來。
“江上起風之時,再揚帆開船運水,因此,這水到了南京,依舊清澈沒有雜物!”
“哦”嚴嵩握著茶盞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故作輕鬆地問道:“我手中這杯茶,單單這水怕以價值數銀!”
“哈哈哈”元言搖頭笑道:“不止”,他從袖子中伸出左手,比了三個手指頭。
“三兩?”
“是三十兩!”
看著嚴嵩臉上掩飾不住的震驚,元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跟著茶葉比起來,這水連個添頭都不如。
嚴嵩到底城府深沉,一臉輕鬆地連飲三大口。
元言嘴角抽動一臉詫異,不是說讀書人最好麵子嗎?
盡管元言盛情款待,談到了正事嚴嵩的嘴卻一點沒有軟和的意思。
“我聽說徽州的商人,見到蘇州的文人就像蒼蠅,追逐羊膻一般!”
嚴嵩毫不客氣地說道。
元言卻隻是哈哈一笑,言有所指反駁道:“蘇州的文人見著徽州商人,也像蒼蠅追逐羊膻一般。”
嚴嵩付之一笑,心裏卻暗暗對這老家夥提高了警覺。
文人雖然自命清高,但奈何現實卻總是柴米油鹽。
對方話語的意思是,說的明白。
即使是他這一位文壇領袖,也同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一起談論風月。
自詡為聖人門徒的文人們,正逐漸成為拜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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