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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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之前兼任吏部尚書對於朝廷的官吏變動自然諳熟於心,他拱手道。
“翰林院正在編撰《武宗實錄》還有二十多人的空缺,各地的監察使細細算下來也還需要三十多人,今年空出的縣令人選倒是隻有十多個位置。”
朱厚熜點點頭,“諸卿親自參與閱卷,對考生們的誌向能力也有了初步了解,吏部主持編撰一套考核試卷,將他們安插到合適的位置。隻是有幾個人朕想親自安排。”
楊廷和若有所思,眼神悄悄望向了禦案上的三張試卷,陛下所說的大抵就是這三人吧。
“張楚言品行高尚才學出眾,少年意氣銳不可當,朕以為可擔當改革之重任,任三宮司宮正,全力統管大明三宮改革一事。”
大明的三宮,學道理,每一宮都類似於近代的大學。
每宮設一宮令,三位副宮令,餘下各有司業,教授,輔教若幹。
全國三宮歸屬教育司統管,教育司同天寶司一樣接受皇帝和六部雙重管轄。
因而教育司的首席長官稱為宮正,朝廷從三品大員。
“陛下,鍛煉少年培養後來人是好事,可一步登天難免讓人生出驕橫之氣,毀了人才是小,亂了朝廷法紀是大呀。”毛紀嚴肅地說道。
大明開國以來,新科狀元授予三品官銜,這是亙古未有之事!
朱厚熜抬抬手,“諸位愛卿都知曉洪武年間的那一場大變,自此俠以武亂禁成了一句虛言,偌大的江湖隻剩得下大貓小貓三兩隻,可若是局勢一改,誰也不知道哪個山野疙瘩裏會冒出一個絕世強者。”
他聲音漸強,“無論何時朝廷都要占據主動,此非常之時,必須行非常之事,依朕看張楚言再恰當不過。”
王陽明頷首,讚同地說道:“三宮培養為大明築牢基業的人才,從奠基之初就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況且朝廷能讓金科狀元登上三品大位,豈不是告訴天下人朝廷求賢若渴?”
張璁趕忙點頭,他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的道理,但更清楚未來局勢莫測,現在退一步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無論是出於私情還是為了大局,他都必須替張楚言爭一爭。
“三元及第是一樁美談,彰顯陛下聖德,國家昌盛,大材而大用之更是天下人心所向,陛下聖明啊。”
朱厚熜起身,腰間玉環碰撞發出叮咚的聲響。
“人生在世,輕塵棲弱草,何時風雨,難料啊。”他負袖立於殿中,“朕不知將來會如何,但明白螻蟻尚有貪生之念,為搏一線生機又何懼一死?”
他語氣溫和,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發鈞旨吧!”他笑了笑,“朕的第一道鈞旨,就是任命張楚言主管三宮。”
“陛下!”幾位閣臣發出憂慮的聲音,實在是鈞旨事關重大,他們不能不再三小心。
大明永樂之後,皇帝的旨意稱之為“中旨”,這雖然未形成一種明確的製度規定,但更多地體現了政治觀念與現實訴求。
中旨,不經過內閣,不需要進行票擬和內閣草擬,直接由內廷批發,且不經過六科駁正,直接交付相關部門施行。
它是皇帝個人意誌的表達,也是皇權的具象化體現之一。
但對於明代的士大夫而言,中旨在更多數的場景下,被視為內閣權力伸張與否的關鍵。
皇帝利用中旨,能夠越過製度提拔官員,處理事務,嚴重擾亂朝廷的運行機製,某種程度上損害了官員共同體的利益。
有明一朝,私下裏有個規矩,如果某個官員接受了皇帝的中旨,那就等於他自絕於官場受人鄙視,寸步難行。
王瓊,雖然是中旨入閣,但老人家可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釣旨是朱厚熜的首創,或者說是內閣定製的妥協產物。
內閣形成製度無疑限製了皇權,文官們翹首以盼數百年,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達成這個目的。
朱厚熜推波助瀾,順勢提出了鈞旨。
鈞旨不輕發,但隻要蓋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紅印,內閣及以下所有官員都必須無條件執行。
違者,以謀逆罪處之。
官員及其九族,處斬!
當然官員們絕對不允許,有如此恐怖的利劍懸於頭頂,但形勢比人強。
朱厚熜後來作出規定,一位皇帝一生最多發出三道鈞旨,才讓官員們偃旗息鼓。
張璁神色堅定,看了一眼王陽明和楊一清,兩者也都悄悄回以眼神。
“陛下,鈞旨不可發,臣以為提拔張楚言一事,就由內閣草擬詔書,萬萬不能動用這等利器。”
他轉過身看向楊廷和幾人似笑非笑,仿佛在質問,發鈞旨和內閣草詔影響孰重孰輕爾等好生思量!
楊廷和咳了一聲,“臣也以為讓內閣起詔最為妥當。”
“是啊,這是於國於民有利的好事,還是盡快辦好吧。”王瓊打了個哈哈。
朱厚熜故作為難,“可內閣該如何向百官解釋,損害了諸位的名聲,這實在讓朕心中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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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璁攀蛇上棍,義正辭嚴地說道。
“為陛下分憂,是臣等的使命,區區流言,何懼之有?”
“好!”朱厚熜笑道:“那此事就此定下,仰賴諸位辛勞了。”
一眾閣臣連稱不敢。
朱厚熜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最大的難題處理好了,接下來的小問題也就順水推舟。
他提出,讓徐階到兵部擔任郎中,協助夏言主持皇莊清查。
嚴世蕃到戶部擔任郎中,主持市舶司改製。
…………
方雲,調任通政使司司業,負責推行語韻。
他一口氣連點了八人,內閣諸位大佬卻是麵色不變。
從三品的官位都答應下來了,五品官位的安排又有什麽問題呢?
隻是他們有些好奇,前三位才學出眾皇帝重視並沒有什麽異樣,但後麵這五位雖然論點新奇,但在一眾考生當中也隻能稱得上資質平平。
陛下,是以什麽標準將他們選出來的?
“諸事已定,今夜就將皇榜貼出去,三甲遊街來一個熱鬧。”他笑道:“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朕的北京也不比長安遜色。”
“哈哈哈。”幾人撫須而笑,“是極,少年人就該有些朝氣。”王陽明抖了兩下袖子,大紅官袍熠熠生輝。
朱厚熜一甩袍袖,“諸卿,那就瓊瑤宴再見。”
“臣等恭送陛下。”
朱厚熜剛一離開,楊一清就苦笑著對張璁說。
“張老弟,你可害苦了我們呀。”他輕輕拍了兩下圈木倚扶手,“內閣讓今科狀元擔任從三品的官職,消息傳出去百官還不得撕了我們?”
楊廷和倒是徹底看開了,笑嗬嗬地說道。
“最差不過告老還鄉,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也挺好嘛。”
費宏神情嚴肅,“開了這道口子,後續的事可就不好辦了。”他目光灼灼看向張璁,一定要他拿出個說法。
張璁理了理正梁冠,神情嚴肅地說道。
“此事是危機,但同樣也是機遇,內閣創製必須要以一次大動作向百官展示權威!”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這件事掰開來一點一點分析。
聽得毛紀等人甚至懷疑人生,咱們說的是一件事嗎?
怎麽說著說著就從背黑鍋,變成立威了。
楊廷和麵皮抽動,看向久不言語的王陽明,後者回以淡然一笑。
張璁喝了兩盞茶,口腔內的幹澀稍微得到緩解。
王瓊垂袖長歎,“內閣能立威不假,可是張老弟就成了眾矢之的了!”
張璁神情鄭重,“陛下對我有知遇之恩,雖萬死不能報之,我又何須這浮名。”
他身子坐正,讓後背與汗水粘膩在一起的衣服稍微鬆開一些。
“為官之道,上善若水。”
他自顧自地解釋,像是獨白,又仿佛在自嘲“你高我便退去,絕不淹沒你的優點;你低,我便湧來,絕不暴露你的缺點;你動,我便隨行,絕不撇下你的孤獨;你靜我便常守,絕不打擾你的安寧。”
眾人一時默言,良久之後費宏心中長歎。
“張璁是陛下的臣,而我是大明的臣。”
上善若水雖好,又有幾人能夠做到?焉知陸地會懷恩於溪水,而不是遷怒於溪流。
“張璁,你的路,難走啊。”楊廷和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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