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丹霞夜宴劍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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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棗不過半掌大小,棗皮卻泛著金絲暗紋。
    方形齒尖剛咬破果肉,金血米的馥鬱香氣便直竄天靈蓋——這分明是記載在典籍中的上等資糧。
    他喉結微動將困惑咽回腹中,餘光掃過殿內端坐的玄君身影,借著僧袍翻湧的間隙,又往袖中藏進兩顆青棗。
    “我得多帶幾顆回去,師兄弟們定要饞得跳腳。”方形嘴中嚼著清脆的棗肉,隻覺得唇齒生津,舌尖殘留的甘洌已滲入奇經八脈,他恍惚間竟看見金紅稻穗在丹田處搖曳生姿。
    金血米,表山河世家大族栽種的米糧,是先天境最好的資糧之一。
    一入先天,武者須返胎息,七日生死輪回中不飲不食,全憑真氣貫通周身。若根基不足,七日一過,便真如輪回墜滅,再無生機。
    既是宴席,良辰美景皆在,無歌無樂豈非少了一份樂趣。
    寒真虹放下手中舒服得直顫的青眉,輕笑道:“明月皎皎,不如以劍鳴歌之。”
    他從席上飛身而起,袖中寶劍淩空,劍光如星河傾瀉,霎時照亮大殿。寒真虹天生劍骨,劍術也早已到達了劍上生神的境界,不過此時他並沒有施展什麽神通妙法,而隻是純粹的舞劍。
    寶劍在他手中如遊龍,似驚鴻,劍來劍往,舞得千萬青煙盡數散去,隻留下如水月光滋養心泉。
    王濬看得癡了,連飲數杯美酒,仍難掩激賞。
    他自然認得寒真虹這位無極聖宗的傳奇聖子,在以神通術法著稱的無極聖宗以劍術開辟出一條無敵大道。
    盡管他天生劍骨,自然在劍術上進境遠超他人,可不是誰都能在往生劍塚中引發萬劍齊鳴,進而掌生劍紋。
    寒真虹劍鋒攪動間,大殿穹頂月光脈脈流轉,金紋霜花自簷角紛揚墜落。
    殿中眾人未覺冷意,麵上卻是一涼——那霜花竟然是百年未見的甘露玄霖。
    “妙哉!”齊道一輕晃杯盞,半輪明月在瓊漿中碎成星火,“劍意凝寒返春,道兄這一手‘劍光藏春’,莫不是偷師了山河聖宗孟聖一脈?”
    寒真虹不語,隻是一味舞劍。
    劍影掠過應龍銅燈時聚作鳳鳴,大殿內七十二盞明燭應聲綻出冰蓮。
    他寶劍之上三尺劍芒,此刻化作遊絲纏上蟠龍柱。
    殿外衛士佩劍躁動,似百蜂朝王,鞘中嗡鳴不絕。
    錢衍也看得入神,一雙手拍得通紅。
    寒真虹不僅劍術極佳,樣貌豐姿也稱得上舉世無雙,隻是平日冷麵劍心,要讓他出劍起舞眾人連想都不敢想。
    吳謙虛看著劍舞,不由想起自家聖子所言的一樁趣事。
    旁門百花宗有宗門驕女追求寒真虹,可麵對著千嬌百媚的萬花骨,動人心弦的撫春音,寒真虹彈劍作龍吟,“閣下舌鋒應淬火,聲過寒鐵則斷。”
    讓那位嬌女深深懷疑自身魅力,從此閉關至今未出。
    寒真虹一頭銀發與月光融為一體,劍風舞動,殿室升華。
    朱厚熜也忍不住輕輕用手叩擊玉案,隻覺得大飽眼福,殿中劍,月下光。
    朱厚熜從這劍舞中,看到了寒真虹的劍道,恰如北境極光,孤峰雪嘯。
    玄君一舞,道感天地,終年酷熱不落雪的丹霞,今日破天荒落下了第一瓣雪。
    接著千瓣萬瓣的雪花,紛紛揚揚為丹紅色的大地鋪上了銀裝。
    夜風裹挾著寒雪,將整個龍門第三曲,武陵國都所在的碧水丹霞染成了一張素白宣紙。
    圓月高懸於天穹,天地在遠端連成一線。
    一時間寒氣凜冽,幾個先天境的武者身子一個勁地發顫。
    “嗡——”劍鳴如龍吟,寒真虹收劍歸鞘,弄得嚇人的寒氣也紛紛似倦鳥歸巢。
    “妙!”齊道一連連拍掌,眉眼含笑。
    朱厚熜也笑道:“劍舞動天地,一地北冥寒,道友的劍道到了問道之境。”
    一直喝著悶酒的女武神,聞言心中一動。
    劍道四境,執器,問道,生靈,歸墟。
    世間用劍者如雲,可能達到問道者寥寥無幾,想不到這無極聖宗的聖子也在這少數幾人之一。
    女武神一時心中有些悲涼,裏外山河天才如雲,稱得上修行盛世,可北境…
    寒真虹並未直接歸座,反而直直朝齊道一走去,不動聲色,從袖中掏出一片火紅的樹葉。
    樹葉兩側輪廓圓潤,葉片上有星辰明滅閃爍不定。
    一直悠閑側臥的少帝,忽而抬頭目光尋來。
    王濬恰巧看到了十二旒玉冕下的目光,想起這位情緒陰晴不定的武陵國主,他的心不由得一緊。
    摘了未央宮外帝屋樹的葉子,這寒真虹究竟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試探?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來。
    寒真虹卻視若無睹,將葉子徑直遞給齊道一,“有舞也要有樂。”
    齊道一被眾多目光投射,原本並沒有什麽感覺,直到看到少帝眼中一閃而過的金龍紋,他心裏一激靈,順手就將葉子接了過來。
    少帝輕笑一聲,頗有些意味深長。
    他並沒有詢問帝屋葉的事,隻是輕輕撫摸著袖中金龍的鱗片,“有舞就該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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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道一心中一鬆,瞥眼看了一眼寒真虹,緩緩起身。
    他眉眼如柳梢,身姿挺拔,一身玄袍,恰似月照石。
    他開口唱道:“太陽煌煌兮出東方,桂華葳葳兮沐清光。”
    “奉我黍稄兮薦椒漿,靈巫連蜷兮舞霓裳。”
    …
    “願乘風而暇被兮,佑我穡事兮歲豐盈。”
    這是一首祭祀月亮的歌謠。
    用在此時倒分外應景。
    齊道一吟唱的同時,嘴唇吹動樹葉。
    齊道一唇觸葉脈的刹那,恍惚見得頭戴冕旒的帝王執劍刺天;未央宮外老樹虯枝間,若隱若現幾道帝王虛影。
    葉片鐵腥混著鬆脂香鑽入喉頭,他靈台乍現血色卦象——金龍墜野,玄武銜屍。
    齊道一在袖中緩緩轉動天機輪盤,那卦象卻頃刻逆轉成吉兆。
    “嗯?”他微微一愣。
    古老的曲調在葉片的顫動中緩緩流淌。
    眾人隻覺得聲音清脆悅耳,曲調叫人心中欣喜。
    一曲罷,少帝帶頭拍起了掌。
    “未央司月天女,亦遜色三分。”他輕聲自言自語。
    齊道一壓住嘴中出現的鐵鏽味,忽然心中一動。
    “隻有用龍血澆灌的帝屋樹,其星辰葉才會帶有鐵鏽味。未央宮外的那棵帝屋樹是當年武帝所種,那武陵國主又會是誰,神漢遺族?或者是史書上早已死去的某一位。”齊道一眸中含光。
    此番來到龍門秘境,收獲遠比他想象的多。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欣賞音樂的朱厚熜,這位異世玄君也格外有趣。
    龍門秘境千年,第一位想要合眾力平定黃河,劃分裏表空間的人。
    看來正應了楚浩然的那句話,“未到終局,勝負猶未可知。”
    他忽而一笑,想起那位山河聖宗的聖子,那是下棋連板凳都刻著陣紋的妙人。
    “你使詐,兩宗協力對抗鬼族,楚浩然你竟然在這黃河古道中提前刻下陣紋誘我等入陣。如此小人行徑對得起山河聖宗莫大的名頭嗎?”刀刑長老掩去嘴角血跡,朝著天空中那一襲青衣衫大吼道。
    楚浩然輕敲手中竹簡,眉心赤砂印記在光下若隱若現,“若不是刀刑長老有坑害我等之意,又怎會自己步入這陣中。”
    他雙手一攤,故作無奈之狀,“事已至此,長老不妨好好享受。”
    “你!”
    他笑意盈盈,“請長老觀我手中春秋簡,剛才您看的是第一卷海晏河清,現在到第二卷禮崩樂壞了。”
    “咚——”古樸厚重的鍾鳴聲響起,天地山河鍾的虛影一閃而過。
    楚浩然緩步從雲端走下,手中竹簡敲了敲表情有些複雜的師弟。
    “師兄,斬草要除根!”師弟摸著有些吃痛的頭,一臉堅定地說道。
    “嗯”這讓原本要開解自家師弟的楚浩然,一時間把話噎在喉嚨裏。
    看著自家師弟稚嫩,俊秀的麵孔,想不到…
    他輕輕咳了兩聲,“慎戰不是不戰,而是把黃泉路改道他人門前。自己找死,關我楚浩然何事。”
    “況且,他還有大用!龍門秘境中埋藏著宗門聖地的古老遺跡,從中發掘一些典籍文書也是理所應當。”
    他輕拍手中竹筒,“聖地的那些老頭最愛尊古複古,我們送上一些古物不也正投其所好。”
    “可是,我宗遺址在黃河第八曲呀。”
    “哎呀。師兄,齊師兄說腦子拍多了會讓人變笨。”
    楚浩然熟練地從袖中掏出折疊竹椅,悠然坐下,輕輕晃動身體,“鬼族與玄君級大能交戰,雙方勢均力敵,而後雙雙隕落,這戰鬥的痕跡豈能有假?我聖宗遺留的神通氣息,豈會有假?”
    他指了指不遠處氣息狂暴的刀刑長老,“這是位好人,好人該有好報,讓弟子們送送他。”
    楚浩然將一個玉碟遞給自己師弟,“這是我刻錄了九千道陣紋的模擬推演,讓龍門秘境宗門中那些頑固者,在幻境中親曆宗門衰亡劫,好讓他們醒醒腦。”
    “是。”
    楚浩然躺在竹椅上,看著天際霜雪紛紛。
    他信手接住三片未落地的霜花,以雪為鑒映出千裏外司馬炎袖中抖動的吞命蟲。
    “老蛟要咬鉤了。”
    “異世的玄君要平定黃河,司馬家想幫助鬼族破封,宗門聖地有人想開辟輪回,此次龍門之行實在亂得很。七步之外要算七千種可能?太冒險,七步之內需留三退路。”
    “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王濬平日慈祥的臉上擠出了一絲怪笑
    “不,我堂堂北極山神!”女武神猛地站起,將手中金杯甩在王濬腳下。
    可她剛一起身,朱厚熜便帶頭鼓起掌來。
    席位正上方戴著青銅鬼麵的少帝,虹膜中閃過青銅星軌轉動的光影他,一臉意興盎然的女武神,也在為她拊掌好似鼓舞。
    齊道一,寒真虹,紛紛舉杯而邀。
    王濬更是不嫌事大,“女武神出身北境,雖然為山靈地袛,一手極光神通卻出神入化。”
    女武神朱唇緊咬,忽而展顏:“既然諸位同道誠心相邀,我也不好推辭,且以極光祝諸君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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